回忆录 初稿+终稿

初稿

回忆从褪色的日记本第一页开始。当时的我大概是小心翼翼、一笔一划地写下这行字。

“9月14日 今天天气很好,我很开心,妈妈也很开心。我很喜欢上小学!”

感谢这个日记本帮我一片一片拾起许多旧事的碎片,让我遇见那个写下日记认真记录生活的小女孩。下面不妨用“她”来称呼这个小女孩吧。

第一次发课程表,下一阵小雨,受到老师的表扬,和朋友玩耍都会被她用心的记录下来,并以“我今天很开心、快乐和高兴!”作为结尾。字里行间,虽然稚嫩,却散发着希望和光。她的生活是那么美好、快乐、无忧无虑。

慢慢读下来,我发现了她的小烦恼与小秘密。

 

(一)

2011年3月31日,她在日记里写道“今天跟婕一起玩了,我很开心、快乐和高兴!”

她和婕的第一次相遇,是在一年级三班的教室里,她俩是同桌。她们有很多相似的特点——都是小个子女生,都爱粉色,都不喜欢做数学题。于是,她们的友谊就这么建立了。

她们会互相分享最爱的文具,好吃的零食,甚至还有数学作业,会结伴接水、打饭。她们的父母也很快相互熟络起来,常常约着一起出游。酷夏的颐和园游船上一起啃雪糕的有她们俩,寒冬的未名湖上一起溜冰的也有她们俩。

那时,婕的名字在她日记里的使用频率与“爸爸”和“妈妈”不相上下,足见婕在她心里的特殊地位。

 

(二)

老师通常会偏爱成绩好的学生,学习差的同学就没那么幸运了,往往遭受老师的冷眼——至少,在二年级三班是这样的。她们的班主任是一个严肃刻板的老教师,可能是更年期的缘故,脾气并不太好。

到了二年级,她的成绩跟上来了,成为老师比较喜欢的学生之一。而婕的成绩却始终不见起色,自然不受老师待见。

一次,婕忘记在数学卷子上写下自己的名字。不巧的是,写上姓名是班主任多次强调的。也许是对婕素来的偏见,也许是更年期紊乱的激素分泌,点燃了把主任的怒火。班主任大发雷霆,用极为强烈严重的语气呵斥婕——就像非洲大草原上一头怒吼的野兽在咆哮着一样。

全班同学鸦雀无声,提心吊胆,没人敢动一下。婕低下了头,一声不吭,默默忍受这一切。

班主任的怒火久久没有平息。婕的卷子被班主任抓起来,在空中挥舞。那一刻,班主任俨然变成了中世纪的巫师——她要把婕的卷子投入在她的炼丹炉里。只见她飞速的撕碎了那张可怜的卷子,气哼哼地丢进垃圾桶。完事后,还拍拍手,脸上闪过一瞬满意的微笑,不忘补充一句“0分!”。那一瞥笑容,转瞬即逝,却是她看到过的最可怕的笑了。直到现在,她一想起当时班主任脸上那种奇怪的表情,依然感到毛骨悚然。

下课了。她不太会安慰人,就若无其事地跑去找婕玩。婕也没说什么,仿佛从来不存在这件事。她们的关系好像一点都没变。

 

(三)

人在小的时候往往还没有完全培养出分辨是非的能力,这时,大人就会被看作权威,潜移默化地改变孩子们的价值观。小学生每天接触最多的大人除了父母,就是班主任了。自然而然,班主任就是成为这样一个至关重要的角色。

班主任的个人喜恶偏见,直接影响一个同学在班级中的“地位”。可想而知,她对婕的偏见带来了多少同学们对婕“无心”的恶意。

没有人愿意和婕说话,玩耍。婕仿佛是个异类,只是因为“老师不喜欢”、“学习成绩不好”。这种恶意,甚至延伸到了婕的友谊,他们要夺走婕唯一的好朋友。好多人对她说:“婕学习很不好,你要是和她玩,我们就不和你玩了。”

她是一个有点自卑的小女孩,学习刚刚好一点,得到了班主任的认可,大家也对她很友善,还交到了几个新朋友。她不愿意为婕失去和其他朋友的友谊。尽管,她真的很喜欢婕,但是,她更害怕被孤立。

她不懂什么是校园冷暴力,不懂要有自己的主见,只是不想与大多数人冲突。她做出了让多年后的她最瞧不起的举动。

在日记里,她写下“今天早晨,xxx和我说:‘我本来就不喜欢婕,她学习很不好,你呢?’,我说:‘我也是这么想的。’我今天和xxx她们玩了,我今天很开心快乐和高兴。”那天是2012年4月25日,她第一次说出违心的话。

 

(四)

后来,婕家里发生了一些变故,一段时间没来学校。再后来,婕留了一级,分到了另外的班级,在另外一栋楼里。哪怕是在学校里,她们也很少能碰到。

于是,她也开始了新的生活,和新朋友玩耍。这段并不长的友谊在她的记忆里慢慢变淡了。她变得自信了,还考上不错的初中。

再见面,是近几年的事了。两家家长意外地又开始联络,说是老同学也该见一见了。

小学毕业,婕上了一所国际学校,是一所倡导素质教育的学校。那里肯定没有带着烦恼的老师,没有势利的同学,没有太多学习的压力。

果然,婕长高了,脸上有笑容了,看上去就是被爱呵护长大的小孩。那些不美好的经历仿佛不再存在。

虽然很久未见,她们的友谊好像并没有因此改变。虽然生活环境不同,她们还是好多好多有说不完的话题。

 

 

如果不是重新翻开那本日记,我可能真的完全遗忘这段不美好的历史,忘记自己并不光彩的所作所为,忘记自己对婕的伤害。一开始,总会想着为自己开脱——大家都这样做的;我又不是故意的;我并不是伤害她最深的那个人…但是,大多数人认为的,真的就对吗?无论有意无意,是不是都对对方造成了很大困扰?逃跑五十步和一百步又有什么本质区别呢?

如果可以回到过去,我一定会勇敢地说出自己的想法,勇敢地维护这段珍贵的友谊。可是,真的回不去了。我只知道,我还欠婕一句“对不起”。

作者的话:这一篇是关于友情的回忆录,也是一个对自己过去的反省。看到了过去自己的懦弱与不自信的一面。小时候可能不懂那么多,无意中做了错事,伤害了别人。挺愧疚的。

终稿

“对不起”

我说过很多次“对不起”,因为我做过很多错事。我打碎过奶奶的玻璃杯、将炒菜的油弄得满地都是、顶撞过爸爸妈妈…我很庆幸我在做了这些错事后及时承认了错误。说出的那一句“对不起”,也许很轻,但也或多或少能让被我伤害的人好受一些吧。

遗憾地是,有一句“对不起”,我至今未说出口。事实上,直到现在,我才意识到这一句“对不起”所带来的巨大缺憾。

当时的我为什么要那样做?答案或许就藏在褪色的日记本里。不妨下面用“她”来称呼那个写下日记的小女孩吧。

 

(一)

2011年3月31日,她在日记里写道“今天跟婕一起玩了,我很开心、快乐和高兴!”

她和婕的第一次相遇,是在一年级三班的教室里,她俩是同桌。婕有一双很吸引人的眼睛,笑起来时弯弯的,像一个小小的月牙。她的笑很纯粹不带有任何杂质,笑起来的一瞬间整个世界都变得美好起来。她喜欢婕的笑容,她想要和婕成为好朋友。

她们有很多相似的特点——都是小个子女生,都爱粉色,都不喜欢做数学题。于是,她们的友谊就这么建立了。

她们会互相分享最爱的文具,好吃的零食,甚至还有数学作业,会结伴接水、打饭。她们的父母也很快相互熟络起来,常常约着一起出游。酷夏的颐和园游船上一起啃雪糕的有她们俩,寒冬的未名湖上一起溜冰的也有她们俩。

婕名字的笔画并不算少,但是她很快就学会了。那时,婕的名字在她日记里的使用频率与“爸爸”和“妈妈”不相上下,足见婕在她心里的特殊地位。

 

(二)

老师通常会偏爱成绩好的学生,学习差的同学就没那么幸运了,往往遭受老师的冷眼——至少,在二年级三班是这样的。她们的班主任是一个严肃刻板的老教师,可能是更年期的缘故,脾气并不太好。

到了二年级,她的成绩跟上来了,成为老师比较喜欢的学生之一。而婕的成绩却始终不见起色,自然不受老师待见。

一次,婕忘记在数学卷子上写下自己的名字。不巧的是,写上姓名是班主任多次强调的。也许是对婕素来的偏见,班主任的怒火瞬间点燃。班主任大发雷霆,用极为强烈严重的语气呵斥婕——就像非洲大草原上一头怒吼的野兽冲着一只弱小无辜的小绵羊咆哮着一样。

全班同学鸦雀无声,提心吊胆,没人敢动一下。婕低下了头,一声不吭,默默忍受这一切。

班主任的怒火久久没有平息。婕的卷子被班主任抓起来,在空中挥舞。那一刻,班主任俨然变成了中世纪的巫师——她要把婕的卷子投入在她的炼丹炉里。只见她飞速的撕碎了那张可怜的卷子,气哼哼地丢进垃圾桶。完事后,还拍拍手,脸上闪过一瞬满意的微笑,不忘补充一句“0分!”。那一瞥笑容,转瞬即逝,却是她看到过的最可怕的笑了。直到现在,她一想起当时班主任脸上那种奇怪的表情,依然感到毛骨悚然。

下课了。她不太会安慰人,就若无其事地跑去找婕玩。婕也没说什么,仿佛从来不存在这件事。她们的关系好像一点都没变。只是,很少能见到婕那种发自真心的笑容了。

 

(三)

小时候,老师就是绝对的权威。是啊,老师又怎么可能有错呢?老师喜欢的人一定很优秀吧,成为他的朋友一定很有面子!至于那些不受老师喜欢的人,可能确实做得不好。老师说过“近朱者赤近墨者黑”,我也要和优秀的人在一起!这大概就是大多数人的想法吧。可是,事实真的是这样吗?老师喜欢的学生就真的那么好,还是只善于讨老师欢心?老师不喜欢的学生真的那么差劲,还是也有好多好多闪光点?

班主任的个人喜恶偏见,直接影响一个同学在班级中的“地位”。可想而知,她对婕的偏见带来了多少同学们对婕“无心”的恶意。

没有人愿意和婕说话,玩耍。婕仿佛是个异类,只是因为“老师不喜欢”、“学习成绩不好”。这种恶意,甚至延伸到了婕的友谊,他们要夺走婕唯一的好朋友。好多人对她说:“婕学习很不好,你要是和她玩,我们就不和你玩了。”

她是一个有点自卑的小女孩,学习刚刚好一点,得到了班主任的认可,大家也对她很友善,还交到了几个新朋友。她不愿意为婕失去和其他朋友的友谊。尽管,她真的很喜欢婕,但是,她更害怕被孤立。

她不懂什么是校园冷暴力,不懂要有自己的主见,不懂什么是真正的友情,只是不想与大多数人冲突。于是她做出了让多年后的她最瞧不起的举动。

在日记里,她写下“今天早晨,xxx和我说:‘我本来就不喜欢婕,她学习很不好,你呢?’,我说:‘我也是这么想的。’我今天和xxx她们玩了,我今天很开心快乐和高兴。”那天是2012年4月25日,她第一次说出违心的话。

 

(四)

后来,婕家里发生了一些变故,一段时间没来学校。再后来,婕留了一级,分到了另外的班级,在另外一栋楼里。哪怕是在学校里,她们也很少能碰到。

于是,她也开始了新的生活,和新朋友玩耍。这段并不长的友谊在她的记忆里慢慢变淡了。她变得自信起来了,还考上不错的初中。

再见面,是近几年的事了。两家家长意外地又开始联络,说是老同学也该见一见了。

小学毕业,婕上了一所国际学校,是一所倡导素质教育的学校。那里肯定没有带着烦恼戾气的老师,没有势利的同学,没有太多学习的压力。果然,婕长高了,脸上重现笑容了,看上去就是被爱呵护长大的小孩。那些不美好的经历仿佛已然褪去,不复存在。

虽然很久未见,她们的友谊好像并没有因此改变。虽然生活环境不同,她们还是好多好多有说不完的话题。虽然人生的轨迹是那样不同,她们彼此的心依然离得很近。

 

 

如果不是重新翻开那本日记,我可能真的完全遗忘这段不美好的历史,忘记自己并不光彩的所作所为,忘记自己对婕的伤害。一开始,总会想着为自己开脱——大家都这样做的;我又不是故意的;我并不是伤害她最深的那个人…但是,大多数人认为的,真的就对吗?无论有意无意,是不是都对对方造成了很大困扰?逃跑五十步和一百步又有什么本质区别呢?

如果可以回到过去,我要做一个勇敢的人,勇敢地做自己,勇敢地说出自己的想法,勇敢地维护这段珍贵的友谊。可是,真的回不去了。

我只知道,我还欠婕一句

“对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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