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天

视觉

 

走在田埂上,翻涌着的麦浪像大海一样向我扑涌来,又欲盖弥彰的摇摆回去。

打开车窗,拥进午后阳光,我看见鳞次栉比的高楼大厦上水波斑澜的玻璃。

躺在滚烫的胶皮操场上一动不动地盯着一片软绵绵的云朵从天空中间躲进教学楼。

上完体育课第一个跑回教室,被冷森森的空调吹得一抖。然后等着满脸红晕的同学相继跑进来,相互调侃。

放学后和朋友在树荫下看五月限定的番剧。

夏夜草丛的点点荧光,月亮旁那颗最闪亮的星星和碎花裙。

 

听觉

 

努力倾听指尖下的“moonlight”,温柔的像夜晚云雾弥散后湖泊上跳跃的月光,朦胧的像戴着脚镣跳舞的舞女,又痛苦的如同雷鸣闪电下挣扎着的生命。

小时候睡觉前听到阵阵的空调声总会害怕一会就要地震。

百日誓师那天噼里啪啦爆炸的气球声

晚上八点总是响起隔壁小区忽大忽小的广场舞声。

骑自行车回家时,耳边呼啸过小卖部前几个大爷吼着下棋的老北京话,还有手下震震麻酥大拇指的车铃声。

 

触觉

 

手心一股脑扎进颗粒的红色塑胶,忽而传来的刺痛。

小腿被摩托车排气管烫伤后皮肤次啦啦的灼伤感。

蹲下身来喂老家后院的小鸡时,手上痒痒的触感。

光脚走在傍晚的沙滩上,阵阵浪花吹来,冲走脚背上的刺扎扎的沙粒。

 

嗅觉 味觉

 

用柳枝编花篮渗出的绿油油的气味。

凑近距离仔细去闻,巷口不仅有叉烧包的酥嫩的香味,也有紫丁香迷人的微香。

数学课的时候偷偷把头别过去吸入一口刚买的汽水, 泡泡化在舌头上,清爽的余韵一直到下课铃响。

定格在夏日清晨,珍藏的罗密欧与朱丽叶氤氲着橘子的气味。

 

还是学校前那个熟悉的院落,燥热的空气,如水的月亮。

我打开手机的闪光灯,放在装有一半水的矿泉水瓶下。

“四年了,老师也就记着你。”

我笑了笑,沉默许久,说:“大老远坐飞机回来,就为了周年庆典?”

“刚好有空了,就想来看看。”

“嗯。”想说很多,却也什么都说不出来。四年真的很长。

“以前这里还有秋千,现在都没有了。”

果然就要谈起小时候啊……

可是我的思绪也在不断的往回倒退。

那时我们放学后也不愿回家,赖在这个院子里玩游戏。夏天微凉的傍晚,有倦红色的云朵和几只可爱的麻雀。每次玩十人八字,看着眼前晃动着的麻绳,我就迈不开腿,可能是又笨又胆小的缘故吧。他总是会在背后推我一下,但,那根绳几乎都抽在我的身上。她们心疼的叫他跑去给我买流口水。家长要接我们回去的时候,他又会塞几个在我的书包里。橘子味的,那样咀嚼的滑爽口感我大概是忘不了的了。

毕业那天下了小雨,天空中都是迷迷漫漫的雾。我不是很喜欢这样的天气,总觉得好像很憋屈。临走前站在平房前的屋檐旁,看着雨滴一点点落在地上。伸手去接,就能看到小水滴被击碎的样子。不小心溜入舌尖的雨花,细微的像小蚂蚁似的味觉,带了些许甜味。我侧耳静静的去听淅淅沥沥的雨声,想要把这一刻留存在心里。忽然有清脆溅落的踏雨声,转身一看,他跑过来笑着给我几个流口水,一句话没说就走了。大概这就是我人生中第一次留存在记忆里的离别。

后来,我知道他去国外了,便会偶尔互相发消息。散热风扇嗡嗡的转着,这样的声音倒更能让我专注于阅读他的邮件了。看完后,吃一颗微酸的橘橙,橘汁还含在嘴里,思索着要回些什么。许久后,才开始的清脆的键盘声,打入一个个字。现在回忆起来,这样一个无所事事的夏日早晨,不知怎的,很清晰。

夏天一过,想念大概也消逝了。后来,也许有一年一度的“新年快乐”,也许没有了。

我看着面前的他,惊觉时光在体内乱流。

也许夏天是用来回忆的,在遗忘与记忆的边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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