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驯兽师的突然死亡

和朋友们一起的接龙!(第一轮),规则是每人600字围绕着主题词随意写

主题词:

热带温室、悬挂、下大雨、幼驯染、海盐色mp3焊在耳朵上的小孩或青少年男女/主

 

 

 

1 UBIK

 

警察说,罗师傅死于十二点之后,一点之前,那时八月的第一天刚刚开始。

罗师傅死在金源商场一楼,乐高店门口,对面是华为,里边摆满手机,还有几台车。被发现时,他趴在一片四平方米的假草上,周围是一圈塑料围栏,黑色的,拼成一个六边形。罗师傅是个驯兽师,他每天早上牵那匹白马走进围栏,卸下笼头,让它安静的站在人工草皮上,给“萌物世界“招揽生意。那匹马会一直站着,直到晚上七点半,期间不动一下蹄子,不喝一口水,偶尔眨眨眼睛。七点半时,罗师傅会重新打开围栏,为它套上笼头,把它牵走。这样的日子过了七个月,直到八月一日早上,人们发现罗师傅死在他的围栏里,围栏外站着那匹白马,依旧安静的看着他。

警察到来后,先牵走了马,然后拉起警戒线,马儿嘴边细微的血迹无人发现。检查尸体时,法医发现罗师傅的右眼、阴茎和右手无名指已经丢失,右眼眼眶内塞进了一只玻璃珠,把眼皮压在下面。

九千零七十九公里之外,一个年轻女人死在墨尔本的公寓里。她是刚来的留学生,独自居住,尸体在五天后被发现。当地法医认定,她死于七月三十一日下午到晚上之间。女人的胸腔经历了粗暴的缝合,心脏和左乳也已不见。

八月七日,女人的身份得以确定,她是罗诸,驯兽师罗万宽之女,墨尔本大学三一学院商务预科学生。同一天,刚刚关店的“萌物世界“为那匹白马进行了安乐死,兽医经解剖发现一节未完全消化的人类断指,带着戒指,正是这节手指引起了结肠阻塞和肠腔积水。除此之外,它的腹腔中还找到了一只眼球,一只心脏,一只乳房和一节阴茎。这些证物随即被提交给海淀区曙光派出所。

 

 

2 芜

 

北京市署公安局,八月九日上午十点整,方唯在大楼墨绿色玻璃倒影的悬挂国徽下蹬着八厘米的酒瓶跟穿过非法占道的一排共享单车。那些黄色盘根错节地交缠在一起,方唯不喜欢自行车,她觉得那像一团纠缠在一起交配的巨型森蚺。

但她还是顺手收走了车筐里被大雨冲软了的美女卡片。

上面有一位搔首弄姿的丰腴美女,几乎全裸,只有一行哗众取宠的彩色数字排列在乳房上。女人双手托着胸,脸撇向一旁,“深夜寂寞”几个字下的无名指上套着一枚镶嵌着浅红宝石的金色戒指。

 

方唯把墨镜挂在低胸的衬衣领口,门卫处吱呀乱转的绿色旧电风扇摆着头审视她。“我找鉴证科的杨见森。”

“没有报备不能进。”

门卫从额中到太阳穴有一道增生的疤痕,像一只头重脚轻的腔肠动物。方唯想着。腔肠动物好像也没有头部这一说。被短路电线烧的焦黄的扇叶还在转。

“大爷,你叫他出来行不行?”

他眼皮压盖的浑浊巩膜向下翻着盯着女人手里的小卡片,闷热的夏季从身后推过来。方唯只好尴尬地摆弄着她新美甲上的钻,两只手纠葛在一起。刚从墨尔本回来,她还没换国内的电话卡,或者可能她把手机忘在酒店了,反正她热裤的兜里没有。

她漫无目的地想,要不就在这大喊一声让对方出来。但是万一鉴证科在楼后面怎么办。

“方唯,现在是八月九日星期三上午十点十八分三十三秒,工作时间,” 她转头看见眉目平正的男人领着一个眼睛撇向她胸口的青年男性,正在市局门口刷卡。黄色的劣质塑料卡套上有一块明显的裂痕,用透明胶条乱缠了一通。

“你来这干什么?”

 

3 bre

 

涨潮时站在沙滩上等待海水淹没自己是一种很好的自杀方式,ta突然想到。

小型海啸一样的浪卷成一道灰白色的软刃,一次次割去脚边的细沙,我的脚背开始被沙覆盖,随后是脚踝。水母小小的透明的尸体息在我的腿上,贝壳会将我的皮肤划开,随后是鱼群。天从蓝色变成粉色,然后是绛紫色,像不新鲜的内脏。海水越来越冷,我像从坟墓爬出一样僵硬的把自己从沙子里刨出来,被海浪推回岸边。

期盼某天睡着之后再不醒来是一种不切实际的幻想,死亡这样一种美丽的意外显然需要人为的努力。

人类时常踏足的海滩上没有什么活着的贝壳。头戴耳机的青年带着兜帽踉跄着走在大雨里,像被海水浮起又被雨水砸下而刚好飘在地面上的某种软体动物。暗色的衣物斑驳的看不出颜色,上面却结痂似的糊着一层海盐结成的白膜,在大雨里又重新化开。ta一条手臂下方挂着长条状的黑色金属器具,切割尸体一样一下下剁在沙子里,直到喀的一声破开某样东西。

木制的箱子粗陋而陈旧,已经被泡的略微腐烂。从上方的洞能看到里面是某种被泡的发胀的、血肉模糊的动物组织,还有一颗玻璃珠和一枚戒指。

一个拎着箱子的人影快速消失在灰黑色的雨幕中,脚踩每一步的位置都快速被雨水浸湿的沙子漫过,只留下平滑的凹凸不平的沙子。

 

 

4 燕鸥

 

“你喝茶的品味还是烂的不行。”方唯用一个夸张的动作拂开耳边掉色的金发,专心致志的盯着手中的一次性纸杯。透亮的茶水蒸腾着水雾,暗色的茶叶打着转缓缓下沉,像飓风的反演。

杨见森没应声,平顺的转过身,把自己扔在接待室的宽大沙发里,随后扶正眼镜端详着方唯。“很蹊跷。那匹马没有出过境,人体组织也不可能过的了海关安检。但dna鉴定显示那确实是罗诸的心脏和乳房,以及罗万宽的阴茎和无名指。“

”走私?“

”还是解释不通。七月三十一日下午至晚上罗诸遇害,八月一日中午罗万宽遇害,但马胃中两人器官的被消化程度基本一致,说明这些器官是同时被吃下去的。更离奇的是,器官的新鲜程度也一致——你知道人体器官在离体后会迅速坏死,12小时以上的时间差理应给两人的器官带来相当大的形态差异。“

”能让他出去吗?“方唯瞥了一眼站在一旁的矮小男人,后者方才一直盯着方唯翘起的二郎腿上摆动的红色高跟鞋尖,露出令人不愉快的神色。此刻他缩起脖子咽了口口水,慢慢把脸转向杨见森。

”你坚持的话可以。不过他是罗万宽之子,罗诸的弟弟,罗代盛。你有想从他这里了解的事吗?“

小个子男人得意的抬起下巴。

 

5 智子

 

罗代盛其人似乎不知道怎么敛去过剩的傲慢,在脸上明晃晃地撕扯出施舍的裂痕。他此刻正好整以暇地等着面前的女人发问,一边肆无忌惮地凝视着她丰润的唇,却不想那双红唇临到掀起,竟突兀地转了个向。

“你问吧,我听着。”方唯一挑眉,目光直直戳向沙发上的杨见森。

你支使人的本事也是一点没变。话到嘴边杨见森又咽了回去,若无其事地回身关照脸色由白变红的小个儿男人。好在罗代盛适时地想起大度二字,整了整领子,慢条斯理地回应起杨见森一板一眼的问话。

方唯已经转头看向窗外,也半仰着脸,那双浓墨重彩的眼睛上扫过日光和对面房顶上麻雀的影子,她舒舒服服地窝在靠背上,也不知道在没在听。

在罗代盛的叙事里罗万宽平平无奇,早早离家北漂,长年供职于一家私企,前两年倒了,直到今年刚过年关找着了驯兽师的工作,眼下家庭健全收入也说得上稳定;距他上一次回到老家已逾六年,他绝口不提自己年青的时日,没有人知道他从哪学来了驯马的本事。相比之下有关罗诸的部分要更贫乏,似乎姐弟俩根本不熟,“谁知道她,”罗代盛这么说,“族谱都上不了。”

这个略显陈旧的词让杨见森和方唯都愣了一下。而今即便是农村,恪守族谱的规定为新生儿命名的人也不多了,这个常年生活在北京还有个在海外读书的姐姐的人却并不觉得这话哪里格格不入。

方唯想起罗诸酒红色的头发和撇嘴时满不在乎地翻起的双眼,觉得实在对不上号。像沿着两条晾衣绳爬进不同的窗口,她默默想着。与此同时某些缺口像蜿蜒滑过的蛇,延伸出长长的一道裂痕,并且越来越难以弥合,她的鼻尖细细地抽动了一下,嗅出一丝被忽略已久的不寻常。

“你妈妈呢?”她说,“她怎么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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