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新生》(连载中…

*尝试保持更新

*sorry-伏笔在最初也许都会显得莫名其妙。

 

 

 

 

(一)畸情

 

初雪后的冬天很冷,哈尔滨上空的云团白得像刚打发的奶霜。我把脑袋枕到摇下一点的玻璃窗边,轿车荡过起伏砖块,吹着口哨的风就涌灌进来,扯起我干涩的刘海。下一秒又丢下它们胡乱挂在我睫毛上。

 

啊,真的。长了的刘海很麻烦。

 

我厌恶地抬手摆弄,前天才洗过的头发已经泛了油脂的触觉。好像是发质的问题吗,叫什么油性发质。那没有办法,我生下来就是这样,我想着,在耳边的窗户缓缓升上去的时候。我偏过脸去看车里的后视镜——闪着关切的眼睛,是驾驶座上的男人替我关了窗。

 

父亲是东北生的孩子,像颗玉米扎在黑土地上。妈妈和他在大学里相遇,他们到北京工作,然后我出生在北京。我很少去别的城市,只是快要到冰灯节了,父亲要带我回东北,而且去最深的山村里,像他小时候一样生活。

 

……妈妈没来。我知道她不喜欢东北。她最近也不太喜欢我。

 

车碾过小路上的狗尾草,土坡上扎的彩旗在油烟味的风里飘。颠啊,颠啊,山里那么安静,听得清车前盖下的嗡鸣。我性子急,而且我身体虚弱,每一次颠簸都让我眩晕,觉得自己就像被震起泡沫又一圈圈拧松瓶盖的可怜汽水,无人在意地漏着气。

 

父亲很少带我玩,但并不是不在意我,只是工作忙。是不是他能看出来我最近情绪不好,才觉得有必要让我放松了?我记得出发前问过他,为什么一定要带我去。

 

我想带你去看看,父亲说,我得带你去看看。

 

那好吧。我又想起上车的时候,妈妈站在楼上的窗台边,好像白头发比黑头发轻一样,我只能看到她白发丝飞乱。是这样啊,我成熟之后,妈妈就一直在变老。

 

我匍在车窗上。那团黑白色鲜明,妈妈还以为我看不见她。我偷偷去瞥她躲闪的眼睛,距离让我识别不出里面的情绪。又也许,她的瞳子本就越来越混浊了,那里面只有凝固的东西。

 

我决定,不然还是做她想要的那种好孩子吧。我想让她放心,还有放过我。

 

我不擅长误解。妈妈的表情实在并不像想要我走,反而是说着早些回来。

 

我的上身向前倾——车停了。父亲很快地下了车,然后绕到我的车门边。

 

“这是哪儿?”我还是下意识问。

 

父亲的嘴在窗户外面翕动。我没有听见他说的话,只能在他拉开门时识相地下车。他没有刮胡子,看起来有些邋遢,但也许中晚年的男人都一个样。男人就那样。

 

“爸,你……也进去吗?”我继续问。

 

眼前就是那座院落。村子深处的院落,楼盘不高,绿植也少,最高的建筑是一座尖顶房。就是这里?

 

父亲正在和急忙赶来的工作人员握手。他转过头来的时候,我觉得他的眉毛比平时更粗浓了,眼神也发暗。我为什么不去?他笑着,爸爸跟你一起啊。

 

我有些不想进去,突如其来的抗拒。我盯着那个和父亲握手的年轻男人,他偏着头听父亲说话,我目光又落在他手里捏着的东西上。

 

是入园的标记条。

 

我站在车边等他们说完话。其实等待和颠簸让我一样不喜欢,它们都让我感到无能为力。直到父亲招手让我过去的时候,天上那朵鲸鱼形状的云已经游出了视线,我缓慢的步伐让地上的碎石子发出沙沙的响。

 

那条标记带最终绕到了我手腕上。

 

我跟着工作人员入园,父亲跟在我后面。这让我有压迫感,有人在决定我行走的方向,有人在拦截我后退的回路。我不适,想逃跑,又不忍心转身面对父亲。

 

趿拉趿拉,上了低矮的灰白色台阶。

 

其实我该知道的,从被那条带子扎住我就开始失去。本就是挣扎在泥沼里的鱼,之后要被和着泥浆倒进通了电的洗衣机,没日没夜地滚搅。其实我该意识到的,更多的事情并无法用能不能忍心衡量。

 

能不能忍受才是我要考虑的问题。

 

 

(二)瘾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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