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罪礼央/炎蓉】罪老师人形预制菜

*原作:1比1人形食玩
*summary:罪礼央/梨爱+罪妈妈/炎蓉前提的罪礼央/炎蓉;妈妈是不能成为情人的

梨爱离开的那天,没有下雨。明明电视上报的是雷电蓝色预警,天空却依旧晴朗,云彩像拔掉的鸡毛,一片一片,五光十色地飞在天边。我的房间背阴,从这里往外看不见太阳,所有房子都灰沉沉地,墓碑一样立在远处。梨爱跌跌撞撞地朝门口走去,他的身上也蒙了一层灰色,在阴影里,看上去又是黑的,像葬礼上戴的头纱,重量很轻,但实际上很重,非常沉地压在头顶,让人不再能呼吸,戴的时间长了,好像也要随着尸体一起死去。救护车快到了。我说。梨爱只是往门口走,动作一顿一卡,被我关了太久,他已经不再能自由活动,或许再多留几天的话,他就会彻底失去行走的能力,任我摆布。这不是我想要的,这也不是他想要的。梨爱。我说。他没有回答。
梨爱拽着门把手往下拉,打不开。他突然回过头来,从右边转,空荡荡的眼窝看着我,他绿色的,豆荚一般的眼睛在黑暗里一眨,然后就消隐无踪了。他说:你又在玩什么把戏?谁给你的资格…… 我指指钥匙孔下面的旋钮。要先往右扭那个才能打开。我说,是你忘记了。
梨爱又看了我几秒,这才转过头去,弓着背弯在门锁前。他的影子投在灰色的光之上,让我的门看起来更像一张嘴,尖锐,贪婪,孕育着准备吞噬一切的黑暗。我想到妈妈。我想到炎蓉。梨爱的手指在门锁上摸索,咔嗒一声,门果然打开。救护车红蓝的光已经从楼梯间的小窗户里透出来,他赶紧扶住墙,一步一步从我的公寓门口离开,他的四肢不比倒吊了四天的人更灵活,但是他动得那么努力,试图让自己走得更快,他的腿几乎打折。看到他这样,我的心里变得非常空,我不知道这是什么样的情感,只有妈妈最后和我说的三个字在我的脑袋里来回碰撞,像在里面玩槌球,微型小锤敲击小球,找不到合适的洞口,无法下落,也无法停留。杀了他。她说。三个字,让她周围的一切都变红,我拉着梨爱往外跑,跑到同样血红的街上,那时晚霞渗进地里,万事万物都是血红,梨爱跑出了汗,我闻到他身上的沐浴露,洗发水。杀了他。妈妈说。杀了他。
等我回过神来,我正紧紧扒着冰箱的边缘,门被掰开了一条缝,冷藏那边的凉气吐着舌头溢出来,冰柜里冷黄的灯光下,我看见赖川同学的尸体躺在第三格,包着红色塑料袋,我用妈妈指导我的技巧分割开他死去的身体,剔去内脏,烫掉毛发,与此同时电视机里播报着赖川的死讯。“与此同时,为确保广大市民的安全……”我拿起剔骨刀,切开赖川同学喉咙处的软骨。与此同时,妈妈眯着眼睛对我说:礼央,所以你终于杀人了?你想通了?她的眼睛不大,永远弯弯的,像月亮,像空气污染,像卫生间里填满瓷砖缝隙的水泥,我靠近她,她闻起来一股铁锈味,如同朝霞或晚霞泡了水,灰沉沉如一堵墙般撞来。我告诉她人不是我杀的,她的眉毛立刻撇了下来,很夸张地叹一口气。欸——她说,好可惜呀!我靠近她,直到我能看清她脸上、身上连绵的疤痕,有些凹陷下去,有些鼓起来,有些已经褪色成一条白道,有些还是粉红色的,整块肉歪歪斜斜,把她的一小部分扭成山川河道的形状,我刚刚学完地理,有的时候会想,如果我有办法跋涉过她身上伤疤就好了,就像电影里面情人常做的那样,属于黑帮的女人和属于黑帮女人的女人,女人赤身裸体躺在床上,支起胳膊面对她的爱人,手指在她的疤痕上打圈。这是什么呀,亲爱的?她会说,而属于黑帮的女人会说:没什么。路过一个地方,杀了一些人。我想象不出妈妈杀人的样子,她处理的都是死去的肉,折磨的都是活着的人,从未在我面前演示过要如何杀掉谁。理论我当然知道很多,脖颈后面有一个关节,大腿上有动脉,张开嘴,让子弹往喉咙深处飞,等等等等,这些都能迅速地让一个人变成一块肉。妈妈给我端来一碗炖牛肉,还有米饭。我说谢谢。谢谢妈妈。我合上冰箱,下楼去妈妈的小餐馆。
妈妈不在那里。餐馆的玻璃门紧闭着,上面正在营业的牌子翻过来,变成了暂停营业。门锁是u型锁,红色的,上面清漆剥落,很古典地躺在不锈钢门把之间,我很简单就把它撬开,重新关门落锁。自梨爱离开应该已经过去很久,现在天空是一大片葡萄黑色,上面飘着一缕一缕的云,店面里更是一片漆黑,桌子、椅子矗立在影子中,像无数个更小更小的墓碑,立在原地一言不发。我不知道我做的事是不是错的,我不知道妈妈做的事是不是错的,梨爱评判我们,就像人类评判动物,互食、乱伦、强奸、谋杀,动物只是动物,但我们是人。梨爱一定会这么说。夏天的夜晚也十分炎热,更何况这里是封闭的空间,空气和我同样被困在这里,难以行动,我摸黑摁开风扇,听着扇叶嗡嗡转动起来的声音,抱住双膝坐在地上。你没有动机,你被她洗脑了,你怎么能叫这样的人妈妈,妈妈……我爱她!我在心里说:这还不够吗?我对梨爱说:闭嘴。梨爱瞪大了豆荚一样的眼睛,以至于它看起来不像豆荚,像豌豆公主床垫下唯一的豌豆。餐馆对面传来电流的声音,飘来最轻最轻的糊味。我看见一个绿色的,巨大的圆形虫子撞进紫外线灯里,挣扎着从铁丝中往外飞,只留一身的电火花。它的翅膀是几乎透明的白色,在它的头不再动弹之后仍旧在颤抖,颤抖,我弹一下紫外线灯,它最后抽搐一下,从铁丝的网眼中掉出来,悄悄落在我脚边,我踩上去,它就变平了,我没有听见它被压瘪的声音。
礼央?
我转过身。妈妈已经站在门口,玻璃门在她手中半开。月光让她整个人看起来黑乎乎的,我只能勉强看清她拎着一兜子菜,具体有什么我看不清,倒是大葱的轮廓从阴影边缘支了出来。你去买菜了吗?我问。妈妈没有开灯,放下菜走到我身边站定。没菜了嘛。她说。
妈妈。我说,我转过来面对她,月光昏暗,我看不清她的表情,这个街道又过于偏僻,不会有任何路灯或车灯照进来,我闻着她身上的铁锈味,我闭上眼睛。
我说:我决定好了。
妈妈没有说话。四周无比安静,只留蝉鸣,由此我知道她试探我的问话全是出于真心,她的呼吸又粗又重,头发比平时更要散乱,好像在此刻拥有了自己的生命。我要和你做同样的工作。我说,然后她抱住我,我感觉好像被无尽的血所包围,无尽的血和无尽的死尸。她把脸埋在我的头发中,一呼一吸全留在我的头发里,我闻到她身上轻微的汗味,有点像上周刚刚吃过的孜然料烧烤,妈妈非常温暖,像火,像死前的最后一餐。她说好呀。随时欢迎你来上班。声音闷闷的,饱蘸热气。我说我明天就来。明天八点准时到。

我的新工作很忙,我想我们忙得合理。全球有82亿人,哪怕只有千分之一的人要杀,数量也不少。一开始,妈妈帮我做好大部分的准备,背景调查,杀人方法,她全都写在一个小本子上,包了塑料皮,封皮封底全都印着漂亮女孩,玫瑰,水钻,可惜它已经褪色,里面粉色紫色的纸张也开始发黄。这个本子真的是你的?我问她,得到的回答是妈妈点一点头,又摇一摇头,说:你小时候可喜欢。
这是你买的,我说,你才喜欢。
你喜欢。妈妈说。
你喜欢。我说。
你喜欢。妈妈说,嘴唇勒成一条线,眼睛弯成两弯新月,我没再回答,只是盯着她,直到她噗地一下大笑出声。我一边听着她笑,一边低头翻阅她给的背景资料,每一页的花纹波浪之中,我读着妈妈写的每一个字,一开始是用圆珠笔写的,笔迹断断续续。目标有固定工作,兼职,周三、周四、周六下午一点至五点在奶茶店打工。
奶茶店?我抬头看向妈妈,她还是在笑,嘴里多了一双筷子,一手端着锅,另一只手搅着锅里的汤,从她往里面放的佐料来看,待会我们要吃番茄炖牛腩。目标于近期乔迁至xx公寓,妈妈用黑色签字笔写,社交极少,仍旧购买临期食品,经济条件无明显变化,外观无明显变化。
礼央!妈妈说,舀起一勺红色的汤:过来尝一尝!见我没有理睬,她走到我身边,低头看一眼我正在读的那一页。我们要去杀你的那个朋友。她点了点目标的名字,写在页面最下面的地方,两个字,用蓝色签字笔潦草地写着。梨爱。
我没有回答。
你不愿意杀他?妈妈说,仍旧举着那一勺汤,红色的油星漂在红色的汤上,里面还有一块肉,一滩西红柿。我见过太多肉,杀过太多人,以至于我再次想象梨爱,先想到的不是他的声音,他的样貌,而是他的肉——肉质,解剖学结构。炎蓉在我面前挥一挥手:嗨,她说,不能犹豫。等等……你不会想着把他带回来吧?妈妈问我,因为我不会在这件事上帮你的,记住了哦!
我摇摇头,接过汤勺尝了一口。蕃茄膏放多了?妈妈说。我点头。于是她转身回到厨房。我合上本子,也跟着她一起走进热气蒸腾之中,聆听抽油烟机的喘息。我接了一碗水给她。妈妈对着我笑,她的牙在暗处看起来更尖。别犹豫。她嘱咐说。忘掉他的名字是什么。
杀死梨爱很简单,折磨他才是最难。妈妈要求我录下全程给客户欣赏,于是我在把他打得鼻青脸肿的同时也要考虑摄像机的机位。制服他的时候,我架起摄像机,用外反拍机位把我们都拍进同一个画面,这就是俗称的带关系拍摄。梨爱举起平底锅,我举起匕首,往旁边跨几步,保证他一直待在后景,成为画面的主体。两分钟后他被我扔向墙上的玻璃橱柜,我拿下摄像机,用内反拍机位,只拍梨爱,我在画面外举着它,强迫他看着我。书上说这一定是单人镜头,有利于表现演员的面部表情,也能表现镜头外演员的视点。我看着梨爱,看着他被打歪的鼻梁,颧骨的淤青,还有那么多,那么多细碎的伤口,碎玻璃一定是把他的脸划伤了。我看着他,梨爱却不看我,他的视线聚焦在我之外的地方,在房间上下四处扫射。我猜到他是在寻找临时的武器。这能表现我的视点吗?我不知道。
你在找什么?我问他。
去死。梨爱说。他突然站起身朝我冲来,我举起相机正对他的脸,抬脚把他踹回原位,他呃了一声,好像身体中剩余的气流被我全部抽干,只剩一层皮躺在地上,他张大嘴呼吸,却呼吸不到空气,精心打理的头发四散开来,露出他空荡荡的眼窝。看见我举着摄像机,梨爱一定想捂住脸躲开,可惜我早已砍掉他的手臂,那两处断面切得很干净,红粉一片,不见一点碎骨。我两腿张开站在梨爱之上,直拍他的脸。这是正反打机位,主观视角,能让观众体会到很强的参与感,一阵气流从我的耳麦中通过,带着电信号轻柔的干扰声。妈妈在笑。你是个完美的摄影师,比罪老师还要出色,你知道吗?她说,那么稳的手,再加上你又学了怎么用相机。现在,礼央,时间不早了。
她的话语在耳麦中闪烁两下,然后化为沉寂。梨爱在地上扭动,像某种异域的甲虫,被翻过来就再也翻不回去,只能永远挣扎着挥舞触角,试着展开翅膀,再一次飞起来。我一脚踩上他的肚子,仍旧保持正反打机位,让梨爱位于画面中央。你,梨爱说,罪礼央,你,我。
你早该听我的话。我说。梨爱做不出别的回答。他哭了。
三,二,一——时间到!妈妈宣布。我又一次亮出匕首,梨爱睁大唯一的绿色眼睛,我剜掉他那颗豌豆一样水绿的眼球,在他的尖叫声中割断他的颈动脉,血喷得到处都是,他的脸上,他的身上,到处都是铁锈的腥气,浓厚地遮住他身上好闻的洗衣粉味,好闻的洗发水味,不再有人能闻出他生前是个爱干净的人。我把眼球放进兜里,轻轻地,最后一次舔舐他空洞的眼眶。再见,梨爱,我说,然后才意识到我没有关掉摄像机,它的镜头对准我,圆鼓鼓的镜头反射出彩虹的颜色,我盯着它,它看着我,正如它看着梨爱,不言不语,在我的手中发烫。许多人将目睹梨爱的死亡,也许同样多的人将目睹我的死亡,想到这里,我感觉到空虚。礼央。妈妈在耳麦中呼唤我,礼央,该走了。
和刚刚来时一样,妈妈在梨爱的公寓外面等着。这处住的人很少,很多房间都闲置,破败,铁丝网网住它们的入口,于是它们便一点一点地死去了。妈妈就靠在铁丝网上说,休息一下吧。她在兜里翻来找去,摸出两块零钱。银色的硬币粘上她手中的血,又有金黄的蠓虫绕着我们的肩膀飞舞,没有声音,几乎也没有重量。两根老冰棍。她说,你去买。
我没有接。你去。我说。
妈妈笑眯眯地看着我,她挥开面前的虫子,举起拳头,我会意,也举起自己的拳头。三,二,一——妈妈说,我们同时比出布。再来!妈妈说,这次我出了剪刀,我看见她攥紧五指,又最后松开,仍旧出了布。杀人让我对时间的感知变慢了,七秒内能让一个人流血致死,十五分钟能让一个拦腰截肢的人码齐肠子三次,最后放弃活着的血肉,变成死的。妈妈在犹豫出石头还是布的那一秒,我看见她灰色的眼睛往旁边躲闪,如同某座山的山顶移位,雾气也随之离开。于是我意识到她在看我的手,由她的罪老师遗传下来的,一样的手,食指和手掌一样长,中指比无名指矮一点点,甲茎是粉色的杏仁,指甲缝里常卡着什么东西,有时是褐色,有时是粉红色。我看着妈妈,我看着炎蓉。我想到死。
你迟了,这个不算,我说。妈妈只是耸耸肩,在裤腿上抹一抹手:我买就我买嘛,愿者服输。就这样,她插着兜,踩过一地的砖石瓦砾,回来时手里拎着一袋老冰棍,另一根已经在她嘴里,下端摇摇欲坠,它马上要滴下来时,我伸手去接,换来妈妈的眼睛瞪得和她的乳晕一样大。礼央……!她说。怎么了?我问她,她眨眨眼,我这才看见她的冰棍折成两半,一块卡在她的牙间,剩下的连着冰棍棒,被我震得掉在地上。在地上乱爬的蚂蚁突然有了目标,全部向冰棍爬来,不过五秒的时间,它的边缘就变成翕动的黑色,还有更多的蚂蚁闻声而来。我从没见过这么多蚂蚁,它们动得太快太急,我不确定它们是否还算是蚂蚁,它们汇成一股黑色的洪流,密密麻麻地盖到糖水上,我想象无数嘴一张一合,食用妈妈掉下来的那半根冰棍。抱歉。我说,我的分你一半吧。
不用。妈妈摇摇头,散乱的头发被她摇得更散,几乎变成一团红色的火焰。你今天真的,真的非常……她说,嘴唇因为吃冷饮而暂时苍白。你简直要像你的妈妈了。炎蓉这样说。我一时间不知道如何回应,只能听从身体自己的意志,我的手捧住妈妈的脸,描摹她冰凉的嘴唇,我的眼睛闭上,我踮起脚,屏住呼吸。我和炎蓉接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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