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纯脑洞
金敏知老是在便利店碰见那个夜班店员。
这是这个月的第6次。缘分和巧合都是很神奇又微妙的东西，她当然明白。但是当她再一次在结算柜台前看到这张熟悉的脸的时候，她还是没忍住问了出来。
“虽然可能会有些冒昧，但是我真的很好奇。”
怎么看怎么像未成年的店员正手脚麻利地扫码她的杯面，听见她的话先是浑身一紧，又抬起头对她露出职业意味十足的假笑来。
“什么？”
“是找我有什么事吗？”
“客人什么这么问？”
“因为老是在晚上碰见你。”
“客人想多了，只是晚上才有时间打工而已。”
“啊，这样吗…”
“是的，请不要误会。”
“可是这已经是我这个月换的第三家便利店了。”
金敏知很喜欢便利店。无论何时，总有一家店在昏暗的街头亮着暖色的灯，给所有人提供一个屋顶和一碗热腾腾的杯面，这总该是一件让人安心的事。
至少在最近这些事发生之前，她是对此深信不疑的。
老是在一家便利店碰见同一个店员当然不是什么值得惊讶的事。她在那间常去的便利店连续3天碰见这位有点奇怪的店员的时候也只是觉得来了一位新的打长工的朋友。可是事情在第二天就变得奇怪起来。那天晚上她因为某些原因绕了远路，在隔了一个街区的便利店再一次碰见这位朋友的时候，她脑子里冒出来好多种可能性。
这么快就换地方打工了吗？
可是第三天她回到那家常去的便利店的时候又看见了那张已经变得熟悉的脸。事情在这个时候变得诡异了起来。
金敏知在店门口踟蹰了两步，突然打了个喷嚏。
金敏知在十字路口前已经站了5分钟。
这里直走的话是到家最近的路，往右是去往第二家便利店的路，往左是更绕一些的路，不过也能到家。
其实解决办法很简单不是吗？不去便利店就好了。但是金敏知直觉地觉得这好像不是最佳选项，而且她现在有些饿。肚子的抗议声传来得很及时。
再试试吧？
金敏知拢了拢背上沉甸甸的包。
所以现在是什么情况？
金敏知和奇怪店员的对视时间已经超过了30秒。她正好借此机会好好打量了一下她，从被帽沿压得有些细碎的刘海到那双圆圆的眼睛，脸颊看起来就软软的，嘴唇也是。看起来确实是毫无攻击性的脸，至少根据过去十八年的人生经验来说。
“嗯…很奇怪吗？”
“还不够奇怪吗？无论是你这么短的时间内换了三家便利店打工还是每次换班都刚好换到我去的那家店这种事.”
“啊，这个啊！”店员突然放松下来，“没有换地方打工啦！”
“那是？”
“我同时在三家便利店打工哦！”
“更奇怪了吧！”
金敏知突然觉得有点头疼。
“算了。但是是怎么做到的？”
“很简单啊！因为是晚班所以也不会有很多人，哪家店有客人光顾及时赶过去就好了。”
“这件事怎么看都不简单吧。”
“嗯？为什么？”
“对全人类来讲都不是简单的事。”
“可是我不是人类啊！”
“哦……嗯？”
“我是吸血鬼来着。”
金敏知遇到了自己十八年以来最难搞定的事。她好像碰到幻想症患者了。
“这个玩笑不好笑。”
“没开玩笑啦。”
“不要挑战我的常识和智商。”
“唉，你们人类真是一如既往的固执啊。”
“……”
金敏知从裤兜里掏出手机。
“客人这是要干什么？”
“报警。”
“诶，别别别，我错了！不要报警！”
“知道怕了？那就好好讲话。”
“倒不是害怕，但是每次碰上和警察有关的事就会很麻烦。”
“原来是惯犯吗？”
“总之你不要报警就好了。”
“那你和我讲实话。”
“可是我没有骗你啊！我真的是吸血鬼。”
事已至此，金敏知本来觉得尽快走掉最好。可是因为某些鬼使神差的原因她总觉得她有更坚实的留下来的理由。店员正眼神灼灼地看着她。
“你是认真的？”
“认真的。”
“真的是吸血鬼？那个，吸，血，鬼？”
“货真价实。”
“那你要怎么证明呢？”
“我有吸血动物协会注册吸血鬼资格证。”
“噢，那给我看⋯等一下，为什么会有这种东西？”
店员以一副“大惊小怪”的表情翻了一个白眼。
“无论什么东西都得与时俱进才行啊。”
“可是这也太奇怪了。”
“没关系，你会习惯的。”
“我对这种东西感到习惯才是大事不妙吧。”
“那你爱看不看吧。”
金敏知用质疑的眼神和她对视了很久，确定没从里面看到一点点撒谎的痕迹，反倒让她自我怀疑起来。认真的？
“那你给我看看吧。”
店员麻溜的从围裙下面的衣兜里掏出来一个纯黑色的巴掌大小的本子，约莫几毫米厚，封皮是金敏知看不出来的材质，但看起来质感颇佳，上面用鲜红色的染料压印着英文的“吸血动物协会”几个大字。店员把小本翻开递到金敏知眼前：
姓名：Hanni Pham
性别：女
生日：1804.10.6
亚类：吸血鬼
于1997年10月1日通过协会种族认定。
按常理来说，金敏知应该深刻怀疑这种随便就能制作出来的东西的可信度，并对现今社会人们的奇思妙想进一步感到神奇。但是店员，或者说这位自称吸血鬼的Hanni Pham小姐过于认真了，认真到金敏知开始自我怀疑是不是她的世界观出现了什么偏差的地步。
“现在相信了吧。”
“实话说还是很难相信。”
“那就慢慢来吧。”
“姑且相信你好了…但是吸血鬼也需要像人类一样打工吗？”
“你是要我去抢劫吗？”
“我不是这个意思。”
“抢劫的话会被协会惩罚的。”
“原来真的抢过吗！”
“那倒没有。”吸血鬼小姐在这个时候还不忘把商品装起来的职责，正拿着最后一个杯面放进塑料袋，“只不过是协会明文规定的禁令而已。”
“你们也需要钱？”
“吸血鬼也需要生存呐。”
“你们不是直接找猎物吸血就好了？”
“在未经人类允许的前提下对人类进行吸血的话也会被协会惩罚。”
“动物呢？”
“太脏了下不了嘴。”
“那你现在吃的是？”
“成品猪血。”
“噢——”
“怎么了？”
“突然觉得接地气了。”
“……”
“不过，你是最近才到这附近来的吧？之前好像都没见过你。”
“这倒是没错。”
“搬家？”
“不是，有协会任务。”
“什么？”
“监视任务。”
“监视谁？”
“你。”
“这种事情是可以随便告诉我的吗！”
“但是为什么要监视我啊.…”
“虽然已经是和平年代，但是吸血鬼和女巫之间的关系一直也不太好，总得意思一下的。”
“还有女巫的吗？”
“当然了。”
“但是这和我又有什么关系？”
“嗯？你不是女巫吗？”
“麻烦你搞清楚对象再做任务啊！”
“可是任务书上写的就是你的名字啊，你看——”吸血鬼店员不知道从哪里变出来一张很符合想象的牛皮纸质感的任务书，“……等会，怎么姓Kang？”
“……”
“啊，他们这些任务管理员老是写这种潦草的字，也难怪别人会看错的吧。”
“你们与时俱进的协会为什么不买一台打印机呢？”
“协会的抠门是出了名的。”
“好熟悉的剧情。”
“看来是真的搞错了，你确实是人类吧？”
“货真价实。”
“给你带来麻烦真是抱歉，我会好好补偿的。”
“你要怎么补偿我？”
“要不我让你免费体验一次吸血吧。”
“抱歉，并不是很想要。”
“嗯，不愿意吗？”
“怎么看对我都没什么好处吧。”
“我们吸血鬼的神经毒素对人类可是宝物噢。”
“真的？”
“还有人付费让我们吸血来着。”
“这个你们协会同意吗？”
“算是灰色产业。”
“那你直接找人当长期饭票不就好了，干嘛费这么大劲出来打工挣钱。”
“唉，这件事也很难形容，”Hanni把装好的东西的塑料袋递给金敏知，“对我来说，吸血其实也算是很私密的事情。对着一个不熟悉的人咬脖子多少还是有些奇怪的吧。所以我的服务很珍贵的噢，你真的不考虑下吗？”
“嗯.吸血对人类会有什么危害吗？”
“一次两次还好啦，也没多少血。”
“……”
金敏知看着眼前的店员一直冲她眨眼。
金敏知躺在床上的时候忍不住一遍又一遍回想今天发生的事。她现在毫无睡意，因为太过于离奇所以开始怀疑是不是自己的单纯睡梦产物，但是又因为过于清醒否定了这个可能性。
如果不是真的见鬼了，那就是自己疯了。
鸦雀无声的房间里清脆的叩击玻璃声音显得特别明显。金敏知转头去看，Hanni正趴在窗台上，用手戳着她家的窗户。金敏知从口型看出来她说的是“帮我开一下。”
“你为什么会在这？”
“兑现承诺。”
“现在吗？”
“你不方便吗？”
“倒也没什么事..但是你为什么会知道我家地址？”
“哼……”Hanni拍了拍自己衣角上刚刚在窗台蹭上的灰。
“不要小瞧我们吸血鬼噢。”
“不要和我打哑迷。”
“我跟着你回来的。”
“……”
金敏知也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情况。
她现在和一只吸血鬼并排坐在床沿。她穿着自己的毛绒拖鞋，再熟悉的不过的场景，她却好像突然忘了脚趾该放在哪里。旁边的吸血鬼光着脚，像荡秋千时候一样前后晃着腿，新奇地四处打量她的房间。
“为什么现在过来了，你不用上班吗？”
“没关系，现在没什么人。”
“如果有客人呢？”
“我在每个店门口都放了我的眼线，有什么动静我会知道的。”
“眼线？”
“噢，就是小蝙蝠。”
金敏知发现她竟然开始对眼前这个生物的任何举动都有点见怪不怪了。如果没有亲眼看见那些莫名其妙的东西，她大概会觉得这个长着一张可爱的脸的家伙其实是犯了中二病的中学生。
“你是韩国人……鬼吗？”
“不是哦，我是澳洲过来的。”
“因为任务过来的？”
“倒也不是，闲逛的时候不小心走到这儿了。”
“闲逛啊.….没有目的地的意思？”
“我也不知道。我在一个地方呆不了太久，稍微有些厌倦的时候我就会离开。”
“噢。”
“毕竟我们吸血鬼不像你们人类一样有温暖的家。”
“……”
“我们可以住山洞。”
“我正准备开始伤感来着。”
金敏知想了很久终于想起来哪里不对。
“你说你是澳洲来的？”
“唔嗯。”
“可是吸血鬼不是欧洲的生物吗？”
“啊，你说这个，”Hanni转身从自己裤兜里摸出她随身携带仔细保管的资格证书，掀开黑黢黢的封皮把扉页大标题下面的一行小字指给金敏知看，“吸血动物协会，大洋洲分会。”
金敏知在这一刻决定彻底放弃自己过往十八年以来建立的对世界的认知，像新生儿一样学习。她转头看她。
旁边比她矮了半个头的吸血鬼——和过往的刻板印象也不太相符——在深秋的夜里穿着白色的绒绒卫衣，左侧胸前还别着一个珐琅材质的兔子胸针。
“你们吸血鬼不应该穿着纯黑的正装和斗篷吗？”
“我们迁到澳洲之后就没有这种规矩了。”
“吸血鬼也会带兔子胸针？”
“是的。”
“理由是？”
“衣着自由。”
“……”
金敏知在脑子整理了一下今天被打乱重排的神经，决定还是直奔主题比较好。人的大脑注定没法一次接受太多新信息，她得为自己的身心健康考虑。
“我们可以开始了吗？”
“你准备好就可以。”
“这个要……怎么弄？”
“你坐这别动就行。”
“那个。”
“怎么了？”
“没有特别的意思，但是这样我会有些不自在。”
“啊，抱歉抱歉！”
“嗯…”
“这样也不行吗？”
“……不是让你换一条腿坐的意思。”
“但是也没有其他办法了。”
“为什么？”
“如果用其他姿势会更别扭吧。”
“请不要讲这种奇怪的话。”
“唉，是你长得太高啦！”
“好吧，好吧，就这样。你来吧。”
“可能会有一点点疼噢。”
“好，我知道了。”
金敏知感觉自己好像有一阵短暂的失忆。她只记得尖牙刺穿皮肤那一刻微妙的刺痛感，都是从皮肤到脉管，但无论如何都比医院里冰冷的针头更轻柔一点的体验。意识在某一刻开始被抽离，像是想入非非地飘到天上去的白烟，脑子里更是一片无杂质空白，只想要昏昏欲睡。金敏知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把Hanni的绒质卫衣撰的很紧。
“怎么样？”
“很奇妙的感觉。”
“还不错吧。”
“我有点晕。但确实还不错。”
“早就说了，我只做童叟无欺的买卖。”
“很会自卖自夸呢。”
“是敏知小姐赚大了。”
“麻烦把你嘴边的血擦干净再讲这种话。”
“但我还蛮意外的。”
“什么？”
“我还以为会有一点被当做猎物之类的感觉。”
“啊，那都是没有经验的小崽子们才会做的事。”
“嗯？”
“孩子们总是不知道神经毒素注射到哪个地步比较好，因为害怕过量所以经常会出现注射量不足的情况，这样的话被吸血的人没有被完全“麻醉”所以就会有被捕食的感觉，不仅不会舒服反而会感到恐惧。但我早就渡过这个阶段啦！”
“看来也是件需要技巧的事。”
“当然了。”
“不过，神经毒素过量的话会怎样？”
“嗯..大概是一种比醉酒更严重一点的无意识状态。”
“听起来有些危险呢。”
“但是之前也有人会刻意要求过量注射的，据说还因此出现过不好的事，所以后来就被协会禁止掉了。”
“……”
“怎么了？”
“你们这个生意真的正规吗？”
“你在想什么啊！”
“但是敏知小姐很美味哦。”
“实话说，这句话听着有点奇怪。”
“是夸奖的意思。”
“你们能分辨出不同的人的血的味道吗？”
“当然了，血族可是血液的行家。”
“什么都能尝出来？”
“差不多吧。”
“那你能尝出来我的血型吗，我好像忘记了。”
“对不起，这个不行。”
“说起来。”
“嗯？”
“Hanni小姐很缺钱吗？一次性打三份工。”
“算是吧，毕竟吃穿住行都是不小的开销。”“和人类的烦恼也差不多嘛。”
“哈，这个星球已经被人类占领了。现在其他物种都得看你们的眼色生活。”
“可是既然这么缺钱，为什么要做便利店店员这种工作呢，明明有更好的选择吧，什么类型都好，对于吸血鬼来讲应该也不是难事。”
“我不喜欢稳定的工作。便利店打工的话随时都可以离开，但是如果是其他类型的话，不是难免会和周围的人建立太深的联系吗？上司也好，同事也好，和一个人打招呼超过3次的话就算是熟人了。这对我们来讲是很危险的事。”
“……”
“怎么不讲话？”
“在犹豫要不要伤感。”
“所以，是因为会经常换地方生活才这样？”
“差不多吧，这也算是吸血鬼的社会生活之一。容易感到厌倦是一方面，如果一个人一直不会变老周围的人也会感到害怕吧，所以只能不停地离开。某种程度来说我们也算是一种候鸟。”
“不能让人类知道吗，是吸血鬼这件事？”
“严格来说，是被协会禁止的。”
“那为什么告诉我？”
“那个时候不是以为你是女巫嘛。再说被协会发现也不是什么大事，顶多被分配两件义务派遣而已，只要不罚款什么都好说。”
“到底是有多缺钱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