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瑞的寻常国度:成长(第二部分) Reggy’s Regular Realm: Growing Up(Part 2)(施工中)

我曾经以为,我可以永远当一个冒险家。世界知名企业家?很高兴认识你,我是一位冒险家!什么?你有一个幸福的家庭?哦哈哈,我也有像家人一样永远不会离开我的精神们。你看不到它们,它们只听我的。我曾经以为,我可以把冒险作为我自己的一个特点,陪伴我的一生。直到我认识了我的大学室友。

那天,铺好了各自的床,安置好了各自的东西以后,在群租房昏暗的灯光下,大家开始自我介绍。

“我叫达乐,考市本地人,这儿的每一家台球馆我都熟,想打的找我。”这是我的上铺,他的身材是极其标准的倒三角,染成黄色的蘑菇头盖住了他的眼睛,我很好奇他还需不需要看东西。

“我叫戈思,内凌来的,喜欢学习。”我对面床的下铺的脸看上去比他的实际年龄老三十多岁,戴着一副很厚重很呆板的黑色方框眼镜,有点驼背。他的话引来一阵笑声。

“我叫乌宁,我是萍省人,然后我是搞赛车的。”对面床的上铺身形修长,手臂肌肉线条分明。就算坐在床上,他腰也挺得笔直。

“我去——”达乐向后仰去,“家人侠!”

“我会经常去外地跑比赛,不在宿舍住,你们把我床当杂物堆就行,不客气。”

“谢谢家人侠!家人侠你还缺家人吗?”达乐说时迟那时快,已经一个蛙跳飞跃到了乌宁的床上。

“你呢同学?”戈思扶了扶眼镜,打开一瓶水,朝我扬了扬头。

我深呼吸。“我叫瑞吉,来自艺拓市,我是一位冒险家。”

三个室友的动作都停了下来。

“什么家?”达乐歪着脑袋。

“冒险家。”我带着骄傲重复了一遍,点点头。

“你打哪个游戏吗?”达乐掏出手机。

“没有,我都是现实生活里的冒险。”我晃了晃腿。

“那你是喜欢极限运动?”乌宁身体微微前倾,“有没有兴趣跟着我搞赛车?”

“没有那么刺激啦,”我笑道,“一般的流程是,只要你们被绑架了,我动动手就能把你们救出来。”

戈思侧过头去喷了一口水,乌宁缓缓恢复了笔直的坐姿,而达乐的眼神仿佛屋里突然飞进来一只南方蟑螂。

“大哥,”他扶着乌宁的床的栏杆,“我算是看出来了。”

我大喜,以为终于遇到了一位冒险家伙伴。

结果他行了个抱拳礼:“大哥一手通天,原来大哥是道上混的啊!失敬!小的糊涂,没认出来瑞大哥,还请瑞大哥高抬贵手!”

“你们怎么——”我捂住脸。“不是道上混的!我冒险家!和精神打交道的!我叫出来一个给你们看看来。”

我抓住房间中央我们四人共用的小桌子使劲一扯,不知道是他们谁的烟灰缸、模型车和一个勉强放得下的显示器瞬间从我对面滑了下去。上铺的那两位几乎是掉了下来,而戈思爆发出了与他那小老头一样的身体不符的速度,接住了他们各自的东西。

“卧槽干嘛啊突然!”我猜到了有人会爆粗口,但我没料到那个人会是戈思。

达乐和乌宁似乎也要发表意见,但我立马发出一连串嘘声示意他们闭嘴:“应该快出来了。群租房精神!感受到这里的室友关系问题了吗?快出来帮我们解决吧!”

我抬头看着昏暗的灯,期待着它的亮度或者光的质感有一些变化。可是小半分钟过去了,房间里除了在阳光下做布朗运动的尘埃之外,没有会动的东西。没有“群租房精神”的踪迹。

“我去,瑞大哥的下马威给得足足的了,”当时我没听出来,但是达乐的这句话夹带的讽刺满得不能再满了。“以后敢惹瑞大哥的都是疯子。”

我猛地低头,把达乐吓得一激灵,差点跳回乌宁的床上。

“没——事,我还会一招。”我拉开地上的书包,翻出一堆画着符号的纸片在房间中四散开来后,掏出了一根红笔和一袋口罩。“我自己设计了一些符号,它们有特殊能力的。”

“喔,大哥还会占卜!”达乐盯着空中的那些纸片。

我拆开口罩,用红笔在上面画了个叉。“这个意思是闭嘴,戴上它就能让人闭嘴。”

我刚打算往脸上戴,达乐突然抓住了我的手。

“哎哎哎,这你不能拿自己试了啊,谁知道你是真闭嘴是假闭嘴,学霸你来!”他抢过口罩,扔给戈思。

戈思一秒都没有犹豫,接过口罩带上。让我再次百思不得其解的是,他没有感受到任何说话的阻力。“哦不,我闭嘴啦,我,我要窒息啦,快把它摘下来。”他还用哄小孩的语气在夸张地表演,双手在耳边摆动。达乐笑了起来,与我的想象不同,他的笑声很洪亮,震得我耳膜疼。

“好了好了,自我介绍环节到此结束。”乌宁拿出手机。“大家就先把联系方式加了吧。你俩把口罩还给他。”

我呆呆地盯着戈思嘴上随着他的笑声一起一伏的口罩,依靠条件反射拿出手机,脑子里却满是刚刚的两次失败。

之后的大学生活里,我还失败了很多次。第一天我因为满学校找“考市大学精神”而缺席了一整天的课,不过至少让全校都知道了我是个冒险家;我以没有“冒险社团”为由没去百团大战,所以至今是全班唯一一个没有社团的人;我还总因为在校园周围的墙壁上测试符号被当做涂鸦抓起来。最伤人的是,辅导员还说,我的鬼画符都没有街溜子的艺术字好看。

我还在努力让我的室友们接受我们的生活中存在冒险这件事,但他们的空闲都被其他的事情占据了。达乐虽然从不上课,但他不是在考市各个台球馆出没,就是在宿舍里我的上铺和他对象打电话,有时候还半夜都在酒吧没回宿舍;戈思已经是我们班的班长兼学习委员,还是他社团的干部,还是学生会主席;乌宁就更别说了,自从第一天他从我们身边飞驰而过之后,我再也没有见过他。我想象,他会在某片沥青路上风驰电掣,或者在站里换胎加油,或者连人带车翻个跟头之后跟在安全车的后面回到沥青路上,人生的速度从来不会低于八十千米每小时。

回到故事发生的那个周五,我带着一整天搜寻的结果(其实就是一书包的空气)回到群租房,戈思在借着还不算暗的天色看书,达乐侧躺着打着电话。

“又找精神去了?”戈思翻过一页书。

我点点头,一屁股坐在床上。

“你去没去过图书馆?那里有可多精神了。”戈思眼睛停在书上。

“什么精神?”我一抬头。

“钻研精神啊,进取精神啊,国际主义精神啊……”戈思露出真诚的微笑,同时眼睛仍然在书上。

我哼了一声。

“瑞大哥用得着亲自读书吗?小喽啰替他读!”达乐放下手机,“要我说,瑞大哥不如谈个对象。谈对象最重要的就是专注,你看瑞大哥对不存在的东西都那么专注——”

“你们是觉得冒险不算一个正经的爱好吗?”我声音略高。

戈思继续把头埋在书里。达乐拿起手机去哄另一头的对象,因为“那你倒是专注点跟我聊天啊”。而我呢,我侧躺在床上,等着他们自动认可“冒险算个正经爱好”这个想法。可惜我没有能做到这种事情的符号,更别说我的符号还没用了。

我手机上十点十五分的闹钟响了,到晚间安排的时间了。我撑起我沉重的身体,拉开书包,拿出红笔和口罩。

我不想回答“没有冒险,我还是谁”这个问题,我宁愿多花点功夫把冒险找回来。因为冒险就是个很正经的爱好啊,和学习、谈恋爱、赛车一个等级的。冒险什么时候过气了?

Part 2 现在

似乎有一片星空在我面前膨胀。但只要我的目光移向一方,那些星星就被黑暗取代。我这样重复了几次,才意识到这片星空是我想象出来的,就像我刚睡下时眼前会出现的景象一样。

我想转身,看看艺创工厂小区的大门是否还在那里等着我。我突然意识到我感觉不到我的身体了。没有空气阻力的束缚感,同样没有感受温度的皮肤。眼皮一定也没了,这解释了我为何一直没有想眨眼的感觉。

恐惧从大脑——也许是我身上仅剩的东西之一——中升起。我现在是什么样子?这是应该发生的吗?我这个样子怎么继续冒险?我会不会永远被困在这了……

不知过了多久,可能就在几秒钟后,我熟知的物质世界和我的身体突然就失而复得了。我就像机械降神一样缓缓落地,顺势盘腿坐在地板上。让我没有想到的是,我似乎是在不久前刚刚离开的芳蕾小学舞蹈教室里,就是学校精神常驻的地方。

这次的舞蹈教室似乎比之前更嘈杂了一点。不过并不是因为我的同学们。

“向导!向导!”有数十个惊慌失措的声音从我的头上传来,却不见说话的人。是艺拓市的精神们的声音。我也注意到了一些精神们存在的证明。有球场精神给我的那种手腕上的酸痛感,有艺创博物馆精神带来的刺鼻的油漆味……还有,当然了,学校精神的两盏功能好像眼睛一样的灯。我都不知道它们还能离开自己的区域。

“请安静点!一次一个问题!”天花板上两盏灯变得炽热。学校精神的声音比那些精神们的声音乘起来还要尖,但还是在尽量保持镇定。它难道是精神们的“向导”?

“向导,听说我们要回去了,是真的吗?”这是球场精神。

“这取决于我们能不能提交看得过去的研究成果。如果母维度觉得我们所做的一切是值得的,我们就可以留下来。”

母……维度?

“向导,有艺创小区精神的消息吗?”一个我不熟悉的声音问道。

“抱歉,石匝小区精神,还是没有。”两盏灯暗淡了几分。“众所周知,离开艺拓市是绝对禁止的行为,所以寻找艺创小区精神的踪迹才会那么难,这也是为什么即使找到了它,它也逃不过法律的制裁。但我们安排了电视台精神时刻监视新闻,注意是否有可能是艺创小区精神造成的混乱。”

“我希望它能回来,又希望它不回来。唉……”天花板上某一片区域突然像下过雨了一样开始疯狂滴水,我猜这是石匝小区精神在哭。

在我的上一段梦境里,我和朋友们刚刚联手打败了艺创小区精神。为什么绝对禁止精神离开艺拓市?精神真的能被消灭吗?

“向导,如果离开艺拓市是绝对禁止的,艺创小区精神是为什么以及怎么样离开的?为什么又准许脑内精神离开?为什么我们要继续关注离开艺拓市的实验对象,而不是挑选新的实验对象呢?”又一个陌生的声音,但我捕捉到了一个不那么陌生的名字。

两盏灯仿佛慌张一样地闪了两下。“呃……这是哪位?”学校精神捏起嗓子,似乎并不是在回答这位精神的问题。

“母维度派来的检验团代表,向导。”这是艺创博物馆精神,也捏着嗓子。刚刚它的声音并不在提问的声音之中,现在也比较镇定,似乎它和学校精神的“职位”相近。

“啊,那就……哦,面包店精神好像想说什么!”

“谁想要面包!”面包店精神听起来也不像提问的精神们一样忧心忡忡。

“我想!”出乎意料的是,刚刚还有一大堆问题的精神们听到面包就像失忆了一样。舞蹈教室的门打开了,精神们慷慨激昂地发表着对面包的喜爱之情,声音渐行渐远。这么多精神没有一个发现我吗?

学校精神的两盏灯熄灭了相当长的一段时间。“真是的,脑内精神怎么这么久还没到?”

“我们等了半年了,向导,”在其他杂七杂八的精神离开后,艺创博物馆精神的油漆味更加明显了。“我们不差这几分钟。”

“可它是四维生物啊!它难道忘了怎么空间折跃了?精神空间折跃就和人类走路一样的啊?”

“向导,”艺创博物馆精神低沉的声音温和了一些。“咱们要正面问题。你在担心什么别的事吗?”

“唉,是。”两盏灯微弱地亮着,“我不明白,我们陪那些孩子这么多年,到底为了谁?……你不会跟我说我为三维生物着想是自作多情吧?”

“我?”天花板上传来艺创博物馆精神的笑声,“我以前还是艺创工厂精神的时候,还想站在工厂这边呢!多亏那帮孩子给我拉回来。我不认为为他们着想是自作多情。”

哇,信息量有点大,但是谢谢你。

“所以到头来还是为我们自己更多一点对吧。”

“难免的。我们的身份就摆在这。”

“这难免的因素,我觉得反过来也在影响孩子们。好吧,某一个孩子。”学校精神将灯光转向舞蹈教室的镜子,仿佛在看着里面的自己。等等它说什么?

“他是和我们走得最近,也陪伴最久的一个。”艺创博物馆精神叹了口气。

“他的一生都不能再和其他人一样了。”

“这才是你不再挑选新实验对象的原因。”

“有时候我怀疑,我们一开始就选错了人,然后我们互相浪费了六年的宝贵时间,把彼此塑造成了奇形怪状的样子。来到这个维度就是个错误。”学校精神听起来竟然有些……绝望。

两个精神都沉默了,我趁机整理起了刚刚捕捉到的信息。艺拓市的精神们似乎是来自另一个维度的某种开拓者,并且是四维生物。它们有某种社会的概念,它们的某一级别的领袖被称作向导,它们规定的活动范围仅限于艺拓市,而艺创小区精神违规离开了那里。至少这部分和我上一段梦境里的内容对得上。

还有吗?它们管理着一些实验对象,我是其中之一,而脑内精神在我脑中喊了半年的“没有冒险,我还是谁”是某种实验的一部分,为了它们能继续关注我这个离开艺拓市的实验对象。甚至可能,过去六年被我当做冒险的事情,其实都只是给它们的实验当小白鼠而已。而现在它们反而开始后悔选我了。

哦对了,脑内精神此刻已经从某个地方——也许就是我的脑子——往芳蕾小学赶路。它甚至都没在观察我破解它的弱智梦境的过程!

这些信息并不能补全我对精神的一些未解之谜,反而让我意识到,我其实从来没有认识过精神。我感到被欺骗,被背叛了。我感到心脏在我的胸腔中横冲直撞,隐约还能听到不知道哪来的蜂鸣声。我想大叫,但这样也许就暴露自己了。我想醒来,也许这就能毁掉它们的实验。但我也想知道更多。我强忍着怒火,继续听下去。

艺创博物馆精神的油漆味离地板稍微近了一点。(不知道可不可以算作它在学校精神旁边坐下了。)“我说一句。我认为,来到这个维度是一件很美好的事。我们没有把艺拓市变成一个奇形怪状的地方。正是我们的存在,才让它成为了一个先进,前卫,反正甩其他城市一大截的地方,而从这里走出去的孩子也差不到哪去。这点只有真正接触过那些孩子的精神才能明白。尊敬的检验团代表不会明白,我们也不能强求人家。”

学校精神听起来不那么绝望了。“我得说服自己相信你一回。”

现在艺创博物馆精神应该是我最感兴趣的精神了。它让我意识到原来精神还可以失去视觉。

“向导!刚刚路上堵了!不好意思嗷!”教室门外传来喊声。一个在我脑子里回荡了半年的声音。你还知道回来。

“你让我等得可苦了啊!没时间了,把东西准备好吧!”两盏灯在两秒钟内闪烁了可见光谱中的每一种颜色。然后学校精神和脑内精神可能是在四维层面做了类似握手的动作吧,我不知道。

“面包店,可以把大家带回来了。”空气中的油漆颗粒开始定向移动,最后组成了一个灰色的符号,随着艺创博物馆精神的声音而震动着。我也用过这个符号,它可以产生一些和声音有关的效果。可惜现在什么符号我都用不……专心!

精神的声音再次充斥舞蹈教室。一般来说我应该早就被发现了,不过考虑到我不久前穿越了一道剥夺了我的身体的小区大门,我现在可能也处于一种更难被发现的存在形式。

教室的镜子里有什么东西在闪闪发光。我转头一看,发现全都是我用过的符号。它们是黄色的,有半个巴掌那么大。总有几个符号会有规律地变成蓝色,再变回去。我发现的第二件事是,这些符号并不是从现实中倒映到镜子里去的,而是只存在于镜子里。我再次观察,在它们的周围发现了一圈仿佛电脑键盘一样的轮廓。这是某种高维度的电脑。

“信号这么好?”刚刚那位检验团代表问道。

“哦,嘿嘿,业界机密。”脑内精神的声音让我联想到一个大公司的花花公子老板的勤劳的秘书。不是这也太具体了吧!

“大家静一静,演示马上开始了。”艺创博物馆精神说,其他精神的音量降了下去。

“亲爱的精神们,尊敬的检验团代表,”学校精神清了清嗓子,“感谢大家耐心等到现在。我们知道,自从第一批实验对象离开艺拓市,大家度过了无所事事,平淡无奇的半年。我知道你们想念我们的孩子们,我也一样。”

“自作多情。”检验团代表精神小声嘀咕。

“但是很遗憾,我们的驻扎地是从境外维度手中拼死抢下来的,任何一步的扩张都有招致大规模攻击的风险,直到援助到来之前,贸然离开艺拓市都等于自寻死路。”学校精神的发言瞬间增加了事情的严肃程度,我不由得直起身子,虽然我知道这演讲不是给我听的。

“母维度指示我们与三维生物建立联系,这个决定无比明智。在如今的维度局势中,人类并不是没有价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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