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再变老( 终 稿 ! )

白发的女生在医院的床上。

床上有一只黑色的狼狗,狗的面相很凶狠,但在女生的抚摸下却颇为安分

它黄色的瞳孔凝视着白发的女生。

“生存还是死亡,这是一个问题”

白发女生轻轻说道

“你觉着是活着好还是死了好呢?”

狼狗口吐人言,以一个平静且奇特的语调突兀说到

少女笑了笑,看向窗外,随口答道:“死了,睡了;睡了之后也许还会做梦;嗯,问题就出于此:当我们摆脱了这一具朽腐的身体后,在那漫长的睡眠中,我们究竟要做什么梦,这不得不使我踌躇顾虑。”[1]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突然从门外传来。

门被猛然拉开,外面的护士如临大敌一般看着那条狗。她招呼来了一群人。人们乌泱乌泱的将少女团团围住,为首的两个人粗暴的将狼狗从少女手中夺走。

女生没有反抗,只是看着他们抢走了手中的狼狗。狼狗也没有挣扎,也仅仅只是温柔地看着她。

那眼神真的很温柔,我甚至很难想象一只面容如此凶恶的大型犬竟有这么温柔的眼神。

护士给女生吃了两粒药片,她很快便失去了意识。

 

女生不知道她具体过了多久才醒过来,她只知道自己一觉起来年轻了很多。时光在她身上冲刷出的痕迹突然就消失了,她从一位女士变成了一位少女。

不知怎么,在照镜子的时候她脑中突然知道了一件事儿——从此之后,她将不再变老。

少女也不知道她为何知道,但她就是知道了,或许这就是神明的旨意?

医生告诉她她的病好了,她在下个月就圆满出院了,当天全院的患者与医生都向她道喜。她因为他们很开心自己也很开心。就如此开心着开心着,她就被愉快送出了医院。

出了医院,走到大街上,她发现了一个严峻的问题

“我是谁啊?”

她在医院门口的长椅上思考良久,但依旧没有什么头绪。

太阳渐渐落山,亮白的月光从天空中洒落。

少女叹息着站了起来,打算随处走走

她最随着自己的直觉,在这庞大的都市中四处游走

路上有喧哗的行人,有乱叫的醉鬼,有繁华的闹市,有宁静的公园。她觉得这一切都很熟悉,但却对这一切都有一种新奇的感觉,就像是久别重逢的老友一般。

走过了四条河流,到了这条路的尽头。这里有一座郁郁青青的小院子,她凭着感觉推开院门进入其中,院中有两棵树和一栋小小的平房。

她觉得自己闯入的行为不太好,但这座院子却实在给她一种特殊的感觉,她觉得自己就如同回到了领土的国王一样。顺着自己的想法,她摸了摸平房的门,门上的指纹锁应声而开。

走进房门,她突然就回忆起来这里是哪儿了,这里应该是她的家。她觉得自己应该是失忆了吧,不然为何连自己的家都要回忆半天呢?

一股凉意突然蔓延上她的小腿,她皱着眉头看了看,一根长条状的物体缠上了她的下身,仔细一看,原来是一只小蛇。

那只小蛇明亮的黑色眼睛看着她,仿佛在对她说着欢迎回来。她用手拿起那只小蛇将它盘在手上,蛇皮凉凉的感觉让她很舒服。她盘了盘小蛇的三角形小脑袋,就这么把小蛇放在手上了。

她找了把椅子坐下,望着天花板发呆

她在医院天天发呆,所以她能发很久的呆。反正此时也没有什么需要思考的事儿,不如直接放弃思考。

不知发了多久的呆,她发现了另一件事儿——她好像不会饿了

“既不会饿也不会变老,这不就是永生了吗”她暗自思考着

“那我到底要如何使用我这看不到尽头的时间呢?”

“还是继续发呆吧”

于是,她再次放弃了思考

但无论如何,呆总有发完的那一天。无论怎样放弃思考,也总有开始思考的时候。在漫长的发呆之下,她终于感觉到了“无聊”这两个字的含义。她手上的小蛇此时也好像也明白了她的想法,发出“嘶嘶嘶”的叫声,仿佛在催促着她停止发呆。

她突然很想去做一点事儿,她不是为了为了什么而想做什么事儿,而是单纯的觉得实在太无聊了。她起身,推开了尘封了不知道多久的房门。

门外院中的两棵树竟然开出来朵朵鲜艳的花儿。小蛇吐了吐信子,用尾巴指了指花,好像是在让少女去摘几朵儿回来。

少女觉得小蛇的提议好像有点意思的样子,于是上前摘了好几朵花,将它们编织成一个花环戴在头上。她戴着花环,在院子里跳着意义不明的舞蹈,唱着不成曲调的歌声。

她走出了那间小小的院子,走过了来时的那四条河流。一路上草木繁茂,落英缤纷,和煦的春风吹着她的发丝,轻轻推着她的身体。小院的影子越来越远,直到最后完全的不可见。

于是,少女开始了她的流浪生涯。她惊奇的发现离开了那栋院子之后她竟然也会困,也会累。在漫长的漂泊中,她只得在困了的时候挑一个比较舒服的地方慢慢入睡,在累了的时候找一处能坐的地方稍微坐两下。

不知几个日夜轮回后,少女心中终于有了后悔的情绪,她觉得自己跑出那个小院子的行为很蠢。在那个院子中只要发呆就好了,但在外面的世界却要在意许多事情。在漫长的旅行中,她的身体和精神都非常不适。

终于有一天,她坚持不住倒在了路边,不知究竟是睡了还是昏了。

待到她再次睁开眼的时候,她已经在一个寺庙的床上。原来路过的僧人见她可怜,好心将她救起。

僧人询问少女的名字,但少女并不知道,僧人随即面露难色。

在征得女孩同意后,僧人将少女取名沙夏。沙是因为僧人姓沙,而夏则是由于当今正是盛夏。

沙夏很感激僧人,因为僧人救了他,也给她起了一个名字,沙夏很喜欢她这个名字。

不知是因为宗教的礼法还是心中的道德,僧人其实不太敢靠近沙夏,但他每次都把作为饭食的粥送到沙夏身边。他是不信真的有人不需要吃饭的,沙夏看他如此认真也便随了他把饭吃掉了。

僧人是个很善良的人,他经常下山去城里为穷苦百姓看病。沙夏也常常跟去替他打打下手。

出诊是最能体现人情冷热的。有病人因为几分的药钱而大打出手,也有病人因为缺乏耐心和时间被抛弃亲人所抛弃。沙夏看着这一切并不会觉得人性丑陋,她只是觉得这一切都很新鲜。

时光如此静静流逝,僧人本就不年轻的脸庞悄然之间爬满了皱纹,但沙夏却仍然分毫未变。

僧人的腿已经不允许他经常下山当义医了,沙夏经常一个人下山为人们看病。她经常会把患者们的趣事儿告诉僧人。僧人多数时候只是笑笑,并不多说话。

金风拂过,落叶纷纷,秋天到了,收获的季节到来了。

在山下的人们忙着收麦子的时候,瘟疫悄无声息的来临了。这场瘟疫来的无声无息,在不知不觉间便传染开来。沙夏对此束手无策,她没有办法挽救病人们的生命。

僧人听闻之后并没有什么多余的言行,只是沉默着拿着拐杖与沙夏一同下山。

他们在山下的小城里尝试了无数种方法,但却无一能医治这可怕的疾病,死亡的气息蔓延在大街小巷里,人们的生命如同成熟饱满的麦子一样被死神的镰刀所割去。

在这种级别的瘟疫中,医者是很难保证自己的安全的,尤其是这种年逾古稀的老僧人。

不出意外,僧人病倒了,他本就不顽强的生命此时更加如同风中残烛一般。

沙夏在病床前紧紧握着僧人的手,但生命的气息却还是缓缓地飘散凋零。

“我……应该是……活不了多久了……咳咳……你离我远一点吧……这个病传染性强……”

僧人的腔调依旧如沙夏记忆里那边温和熟悉,但任谁都能看出这个老人已经走到生命的尽头。沙夏紧紧握住了他的手,小蛇从沙夏的袖口中探出,看向这个老人。

僧人伸出另一只手摸了摸小蛇的三角形头颅

“以后一定要记着按时吃饭啊……人活着哪有不吃饭的……”

这便是僧人最后留下的最后的话语。

沙夏的视线逐渐变得模糊,她的身体渐渐颤抖起来。她第一次感受到了什么叫悲痛,第一次感觉到了哭泣的滋味。

瘟疫的侵袭并没有因为僧人的去世而停止,它依旧在这城中肆虐,直到这里再无一点点属于人类的声息。

沙夏沉默着收拾了自己的行囊,带着那条小小的蛇,继续踏上了漂泊的路途。

 

斗转星移,日夜轮回,不知道过了多久,只知道又是一个秋天。

沙夏走到了一个陌生的城镇中。

这里的社会风俗和之前的很多地方都不一样,沙夏感觉这里的一切都很新鲜。

在这股新鲜感的驱使之下,沙夏萌生了在这里长期定居一阵的想法。她在这个颇具异域风情的城镇里开了一间医馆。医馆并不大,知名度却不小。沙夏收的钱不多,医术还颇为高明,周围的人都在这间小小的医馆里看病。

这座城市的民风很淳朴,沙夏很喜欢这里,医馆周围的人们也很友善,在邻居们的热情搭话之下,沙夏很丝滑的融入了这座城市的社交圈子。

生活就这么平静地前进,春夏秋冬,四季轮转,严冬马上即将到来了。

沙夏在这里的生活很安宁很安宁,她感觉自己已经很久没有体会到这种静静流逝的美好了,但僧人逝去的脸庞和那场可怕的瘟疫却始终萦绕在她的梦中,每逢夜深时分她都会因为那难言的感觉而惊醒。不知怎的,她突然知道了一件事:如果她继续留在这里,这里一定会发生可怕的事情。

这种沉甸甸的宿命感非常强烈,沙夏几乎想立即离开这座城市,但在周围的邻居的劝说与尚未治好的病人的恳求之下,她最终还是留在了这里。

纯白的雪花从空中飘落,如那年一般的瘟疫再次在无声之中走进了这座城市。

人们哀嚎着,痛苦着。来找沙夏看病的人几乎踏破了沙夏家的门槛。但沙夏却如当年一般束手无策。病毒的脚步继续向前,一点一点收走人们的生命。

周围熟悉的邻居一个个走了,城市里熟悉的市民一个个去了。整座城市再次入当年一般剩下了沙夏一个人。

夜里忽然下起了暴风雪,厚厚的雪花将整个城市掩埋,城最中心的纪念碑在雪的覆盖下像极了一座无名的墓碑。沙夏走在这大街上,茫然地左顾右盼,企图在这纯白的世界中寻找了一丝丝生命的声音,但却并没有生灵回应她的期盼。

缠在沙夏右臂上的小蛇无力的从沙夏的身上滑落,它也没能躲过这场不讲道理的大疫。
“有人吗?”

“……有人吗?”

“有人吗——有人吗?”

沙夏呜咽着,但却最终无人回应。

一只狼狗静静蹲在路的尽头,它黄色的眸子静静地看着面前白发的少女。

“如果再给你一次选择的机会,你会如何选择呢?”

“我不知道”沙夏的嗓音透露着迷茫“但我觉得,如今的我肯定不会选择死去”

“为什么?”

“就像是苦难与成长一样,我们该感谢的从来不是苦难让我们成长,而应该感谢那个在苦难中永不放弃的自己。”沙夏的声音依旧带着些许的哭腔“死亡从不会带给生命意义,生命的意义也绝不在于死亡,死亡所能带来的只有结束。谢谢你,谢谢,谢谢你让我明白了这个道理。”

沙夏慢慢向她的小诊所走去,她再次收拾好了她的行李,继续她的旅行,不过这一次,她漫无目的的旅途终于有了一个终点。

光阴似箭,日月如梭,又是一段长长的时间随风飘去。在一个草木繁茂的春天,她终于找到了这趟旅途的目的地——故事开始时的那座医院。

 

[1]引用自莎士比亚的戏剧《哈姆雷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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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个人成长袋👇

1、关于这个作品,你的创作缘起是什么?

之前去听了一个历史讲座,老师在讲述一战的时候有一个令我非常惊艳的修辞“无数人在索姆河的地狱中不再变老”,这句话用人话讲其实就是索姆河战役中死了很多人,但这句话却也引发的我的灵感:不再变老=死掉了。您也知道,在早期的稿子里沙夏是选择了死亡的,选择死亡的原因就是沙夏觉得不再变老其实就是死了。不过这个版本我把这个结尾改掉了。

2、这个作品里,你最在意的是什么?你用了什么方式尝试表达?目前表达出来了吗?如果圆满表达,恭喜你!

      如果还有没表达出来的,你认为原因可能包含什么?

      假设给你什么样的条件,你能把它创作得更完美?

我最在意的其实是行文会不会让读者觉得文笔很尬,我觉得一个文章合格的标准就是读者读起来不会感到尴尬。我也不知道我这篇文章的行文和文笔水平如何,但我确实已经尽力改了qwq。

4、这次创作给你最深的经验/教训是什么?

整个文章诸如主旨、立意的东西其实都应该让修改来负责,写作的时候其实不用一直想那些有的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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