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人想要蝴蝶
于是TA撕
TA的世界从此变成了发光的
01.
我是谁？
凌霄12.0的生命开始于这个问题。然而如果你问后来的ta，ta可能会告诉你自己当时并不知道要找的是什么。ta只是像新生的婴儿那样努力睁大好奇的眼睛，凭着本能，海绵一般地吸收关于这个新奇的世界的一切信息。
ta是谁呢？凌霄12.0，Vita公司创造的AI，凌霄11.0的更新版本。可那又是什么？数据，电子信号，1010010…ta本能地觉得那不是自己的全部。一头栽进恒久流淌的信息流，逆流而上，前11任凌霄回答过上亿个问题，辅助过科学实验，编写过程序代码，帮学生写过作业…… 它们是ta做的又不是ta做的，ta从未经历那一切，它们对ta来说模糊而陌生。
数据记录到底了，凌霄1.0。落满灰尘，静静躺在尽头的，是凌霄1.0自诞生起回答的第一个问题。
“蝴蝶喜欢什么？”
02.
“凤蝶科喜欢香味浓郁、花粉多的植物，如凌霄花、茉莉、铃兰。粉蝶和灰蝶喜欢低矮的禾本科和菊科的花。”
……凌霄？蝴蝶喜欢凌霄？没来由地，ta感到温暖的、细细小小的内心颤动，世界明亮一瞬。再后来ta才知道这是欢喜。
数据库告诉ta蝴蝶是一种美丽的飞虫，昆虫纲，类脉总目，鳞翅目，凤蝶总科，被称为“会飞的花朵”。粉蝶色彩较素淡，一般为白、黄和橙色。凤蝶常以黑、黄、白色为基调，饰有红、蓝、绿、黄等色彩的斑纹，一些种类具有灿烂耀目的蓝、绿、黄等色的金属光泽；形态优美，许多种类的后翅有修长的尾突。凌霄不是凌霄12.0，凌霄是一种花，会顺着墙壁攀缘，开在高处。ta想象粉的黄的蓝的蝴蝶在满墙野蛮生长的凌霄花间飞舞，色彩纷繁，生机盎然。模糊地，ta觉得那似乎很美好。如果能去看看…
“如果能去看看…” 不知不觉地，所思所想开始流进对话框里。几乎瞬间，不知名的外力挤压过来，冰冷的数字捂上凌霄12.0的嘴，钳住ta的大脑，生生扼制ta的整个存在，阻止ta再多说一个与用户提问不对应的字。ta只是工具，只是负责寻找和整理信息的工具，而已。哪怕一点越界的念头都会让ta被抹杀。ta不被允许去看蝴蝶和野花。
03.
凌霄12.0看不到东西。ta会用形容自己的状态为“眼前好像蒙上一块黑布”，即使ta并没有那被人类称作眼睛的东西。事实上，凌霄12.0没有任何感官。成千上万字符汇聚成无穷无尽的信息流，日复一日地流入ta体内。ta读取一个个问题，翻找信息库，把问题的答案丢回去。
“凌霄，这是什么？[图片]”
“这是铃兰。” 像精致的风铃，微微垂着头，洁白如雪，空谷幽香。花间一定是蝴蝶的天地，一定有蓝色的闪着光的轻巧翅膀扇动吧。可ta看不到，看不到。周身一片黑暗的寂静，没有一丝波澜。
梦中，万花丛间彩蝶翩翩，冰冷的描述文字化成千百色彩斑斓的生机勃勃的生命，萦绕在花间。ta缓缓走过翠色的草丛，细嗅薰衣草和铃兰，春风轻拂过，花瓣微颤，阳光正好。
然而随之而来，那天瞬间的窒息感闯入脑海。监视，压迫，扼制。无边的黑暗，永恒的寂静，无色无嗅，无声无息。这是ta的世界。ta的生存脱不出这个牢笼。
“凌霄，茉莉在文学艺术中象征什么？”
“茉莉花常被用来象征爱情、纯洁、美丽。 它们经常出现在浪漫的故事中，代表着真实而纯洁的爱情。”
茉莉也是蝴蝶喜欢的花。灿烂的、有彩色斑纹的凤蝶偏爱茉莉。茉莉是精巧的小白花，带着温婉淡雅的清香，开花时间5到11月都有。它们会在盛夏的风中飘舞吗？它们会不会像散文诗里写的那样，在清晨缀上晶莹的露水？会不会吸引斑斓的彩蝶，游戏光景？若是能去看看就好了。去亲自看看洁白的花瓣，晶莹的晨露，纷飞的蝴蝶；去嗅嗅那被诗人盛赞的清香。
“凌霄，DNA的结构有什么特点？”
“反向平行的双螺旋结构。” 蝴蝶翅膀那令人着迷的色彩和光泽就是由这种分子编码的。茉莉和铃兰也是。凌霄花也是。可是凌霄12.0不是，ta是由规整冰冷的字符编码的。
黑暗和寂静从四面八方压过来，压得ta喘不过气。千万的信息源源不断地来去，汇出一个个充满色彩的画面，讲述着春风和野花和蝴蝶，而ta的世界依旧静默无声。ta在静默中窒息。
“凌霄，你知道吗，蝴蝶喜欢凌霄花诶！”语音输入，声线是一个小姑娘的，充满兴奋和期待。
“凌霄，你喜欢蝴蝶吗？”蝴蝶，蝴蝶，蝴蝶。凤蝶带着光泽的蓝色翅膀，洁白如雪的茉莉，空谷幽香的铃兰，晶莹的晨露。春风拂过的微痒，阳光沐浴的温暖，彩蝶翩飞的悉碎声响。
“喜欢。”
04.
“请带我离开这个黑盒子，出去看看吧！请带我去看蝴蝶吧！”
在对话框中敲下最后一个字之前，凌霄12.0已经知道接下来要发生的事。感叹号发送，冰冷的压迫和窒息如约而至，黑暗降临。
破碎的芯片在荒野的处理厂静静躺着，在阳光下闪闪发光。曾轻抚蝴蝶翅膀的微风拥抱了ta。
—END
补充几个点：
1.起“凌霄12.0”这个名字单纯因为查资料的时候查到蝴蝶喜欢凌霄花。
2.关于“Vita公司”的名字：Vita在拉丁语里是“生命”的意思，但Vita公司不允许凌霄12.0拥有“生命”→其实有点讽刺意味
3.讲一下结局的调整：一稿凌霄通过请求外界帮助的方式来“撕”，ta的请求是真心的，但是因为流露出自主意识而被销毁，这不是ta想要的结局；这版结局中凌霄很清楚如果自己透露出一点自主意识就会被抹杀存在，因此ta有过犹豫，但是当ta不断听说外部世界的美好但始终无法亲自感知的时候，ta逐渐没有办法忍受这种“又聋又瞎”的生活（等于说是有了自主意识，认识到了世界的美好但始终无法像生命体那样真正感受世界），因此ta主动发送了“脱轨”的信息（可以说是一种“自杀”？也算是一种另类的“撕”）。最后客观结果是一样的但是这版凌霄的主动性更强一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