Masquerade

*这是一篇梦二稿,一篇

1.与一稿几乎无关

2.未完成

3.目前进度4.4k+,预计全文8k+

4.作者对接下来的情节发展有一定思路,但是写不完了————

5.剩余部分会慢慢在这里填补完

……的二稿。

 

*masquerade:假面舞会,化妆舞会

 

分享Instrumental的单曲《La mascarade (音乐剧《摇滚莫扎特》原声)》: http://163cn.tv/9QWUA2 (来自@网易云音乐)

 

001.
是万物棱角分明的严冬。

雪霁,今晚没有月,天穹是纯粹的一抹墨,有墨汁与烟灰色雾气,从中滴出来。一支毛笔蘸了墨汁,在剧院上方粗粗画了几笔,构成大白杨枯枝,还有呼啸的冬风。

剧院静立于肃杀的风中。正门前的一盏灯亮着,贴画一样黏在夜色上空。刺入眼球的白炽灯光,盖满了剧院正门上方的一整面墙。贴画上画了棱角分明的格子,玻璃上方形红窗棂是作文格,刺眼而鲜明,等着什么人来填满。寂静夜中,只留艳红方格攀爬颤抖的声音。月色钻过方格和灰砖之间的罅隙,衬得灰砖脸惨白;方格投下灰黑的暗影,松松垮垮地黏连起墙砖。此时的剧院是一张单薄的拼贴画,被鲜红颜料划过的单薄身体,在十二月的寒风中震颤。

 

 

尹之走出剧场。

靴子在石阶上冲撞出泠泠轻响,紧身裤随双腿屈起又拉直,高高低低的衣褶耸起又塌陷。大衣下摆随风扬起,朋友常戏称,她在风中支棱着的大衣是“超人的斗篷”。

什么超人啊。她每次听到这里,都会露出轻笑。明明是累的不行昼夜颠倒、工作成果常常被忽略的舞台灯光师啊——

但是她没有正面回应过朋友的戏言。每一次,每一次她都只是轻轻一笑。

 

 

尽管常常会发关于工作的牢骚,但她还是打心底喜欢灯光师这一职业。

她主要是喜欢自己的工作环境——灯光控制室,一个她每次进入,都莫名联想到飞机驾驶舱控制台的地方。这里远离舞台,更脱离观众,尽管地方偏僻,却仍能鹰一样俯视全场,适合她这种社恐快乐栖居。

走近控制台,控制台上,花花绿绿的按钮正跳跃、闪烁。

每一次她敲着按钮控制灯光,她就是机长,弹奏着控制按钮,像弹奏一首练的滚瓜烂熟的乐曲,又像掌控一架飞机平稳腾空翱翔。台上灯光奏出奏鸣曲,每种颜色代表一种不同的乐器。

她是这乐曲和这剧目的主宰者。如果没有她,所有演出与剧目就无法如常上演。

尹之热爱这种掌控感,她人生中为数不多可以自己掌控的事物。

虽然如何设计灯光、何时打光,还是要按着导演和编剧的意思来啦——她又戏谑地一笑。

 

 

尹之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越过通勤的漫漫长路,成功回到自己家的。

然而事实是:她,像钟摆一样转了一天之后,成功回了家,此刻正打开衣柜门,收拾晾干的干净衣服。好厉害,好伟大啊——

她演着夸张的脑内小剧场,眼睛瞟向直立在衣柜最偏远一角、长久以来无人问津、甚至连吊牌都没有拆下的,她唯一一件连衣裙。是一年前她母亲来她家,打开她的衣柜,为这里面“连一条裙子都没有”的惨状连连高呼(好像魔笛咏叹调里的女高音啊,她的脑子悄悄说),随后直冲网店,以惊人的速度买了一条连衣裙。连衣裙当晚就奔向她家,杀尹之个猝不及防——她刚刚将母亲送到车站,在立体环绕在她耳边的催婚声中,默默目送她离开。这条裙子的待遇当然是被尹之打入冷宫,虽然她自觉有点对不起母亲,但这并不影响她一直没有拆下吊牌。“都多少年没有穿过长裙了,”她暗自思忖,“可能小学后就没穿过了……”

哦对,催婚。相亲。

珍贵的大好周末时光,她被安排了一场相亲。可她不想恋爱结婚,她无法忍受没有自己的时间空间,每每想到自己回到家后,需要与另一个人共处一室(甚至共处一张床!!),从她灵魂深处,就发出猛烈的地震波——像那副名画一样惊恐扭曲的、煅烧通红随后被狠狠弯折扭曲的铁条一样的、从心底发出却又迂回至心底的,尖叫。她曾经试图向父母表达出这种意愿,然而母亲只是听到第一句后就发出尖叫,而父亲早就悄悄从战场上溜走,逃向卧室圣殿避难去了,像她们母女每一次发生争端,都会做的那样。这样几次之后,她对此感到厌烦,自血管溢出、淌向身心的厌烦。

于是她向父母隐藏她的意志,于是她乖乖参加每一次相亲,但没有任何进展;于是那条连衣裙在黑暗中蜗居,像置身南极的茫茫极夜——明明穿上它可以让她变得“更好看更有吸引力”,但她还是没有拆开吊牌。

然而为什么,没有把这条裙子处理了?把它卖出捐出甚至扔掉,对这件衣服来说,比在她的衣柜里吞咽灰尘寂静和黑暗,来的更有价值一些。

然而为什么,让它在衣柜茫茫的暗夜之中直立着,黑暗里它同样黑暗的身躯,带着冷寂和一点遗世独立的傲气。它像快要被遗忘、却始终静静蛰伏在某个地方的魅影,每当她的目光滑向衣柜的角落,视线就会被它紧紧擒住,像惊到一样倒吸一口气,随后发出熟悉的叹息。就像现在一样。

算了。她发出一声叹息,一旁穿衣镜里映出她画满倦色的脸庞。她转脸看向小桌上静躺着的票。明天晚上就可以看舞剧了,权当是吃掉青蛙之后对自己的奖励了。她从衣柜里拿出衬衫和长裤(她的眼球自动忽略了裙子),随后狠狠关上柜门,响起的清脆声响,像是击碎了什么,或是将要击碎什么。

 

 

002.
尹之走在通向剧场的路上,随着双腿移动而跳跃的单肩挎包里,装着她那张舞剧票。

什么?你问相亲结果怎么样?那当然是——没有进展啦!!相亲对象被她礼貌疏离的态度吓走了。母亲可能会对此大发雷霆,但没有关系,因为今晚,不,一个小时后,她就要去——看——舞剧——啦!!

她脑内的声音,像她的发丝和她的长风衣一样,在十二月的寒风中回荡、旋舞。妆快脱了,她能感觉到自己早上匆匆敷的那层粉底正迅速脱落。但没有关系,剧场和相亲广场不同,没有人会盯着她的脸,往上面拍上一个个标签,印着定价的标签。这是她喜欢舞剧的原因之一,她只需要静静地做一个欣赏者,而非被评判的客体。除此之外,她还欣赏舞蹈与音乐的水乳交融,以及柔美与张力的默契配合。舞蹈演员们伸展四肢跳跃旋转的动作,总让她联想到撕裂、挣扎与逃离。但她不清楚,自己为什么会有这样的联想。

她陷入剧场的黑暗,和座位软垫之上。钟声响起,预示演出即将开始。声音在黑暗中,发出悠长的震颤,和苍老的悲鸣。

一切照常运转。

……

盛大的化装舞会,如期而来。
……

 

 

 

003.
……她做了一场梦。

暗夜里她回到剧院。她机械地走在她的老路上,通向灯光控制室的那条老路。

然后踏上黑板。黑板实为灯光控制室的地面,广袤无垠,她银白色的鞋在其间无处安放,脚印画出洁白印记。有窗,落地窗,紧贴在地板四周,跳进来的月光投影在地面上,细碎且明亮,是落在黑板上的粉笔灰。灯光控制台挺立在黑板上方,她的大脑自动跳出控制这些按钮的程序;于是红绿橘色的按键,在她视线之下跃动着;此时她不再是灯光师,也不再是她想象中的机长,她只是一个程序员,机械地敲着他人编撰完毕的代码,只要打错一个字符程序就无法运转的程序员——不对,是木偶、是机器人,是一切了无生机,隐藏起个人意志的事物!

巨大的白色圆桌画在黑色地板上,规规整整,像她早些时候看到的化妆舞会里,舞剧演员们佩戴的假面,其间留出的余地像是被精密计算过,绘制圆形桌面的圆规,直立在落地窗的一角。这里太安静了,空气是冷冻的高汤块。头顶镶嵌水晶吊灯,不会在灯光控制室里出现的、被谁熄灭的水晶吊灯,烟花一样在夜空中炸开,水晶被巨大的力震得摇摇晃晃,地上残留着水晶棱角反射的,冷冽的光。她感觉自己走在漆黑海洋之上,这片海没有波纹,风吹来也纹丝不动,只有月色降临之时,海面才会给予晶莹的回应。

 

对面有一扇门,门外有通向一楼的楼梯,楼梯边同样镶嵌了顶天立地的玻璃窗。于是A踏过茫茫海浪和粼粼波光,转动门把手——

 

她登时想起一句歌词:……Look around, there’s another mask behind you——

 

——这门把手一定是调控饱和度的开关,因为黑与白骤然冲撞撕咬视线。于是视线吃痛地漫出一层薄泪,于是灰黑色台阶蒙上一片雾一层纱,于是双眼不再对焦,于是变成暗夜和雾气的傀儡,恐惧拔地而起,春日野草一般向上爬,填满身躯里每一个最微小的罅隙;它们忽而随红细胞在每一条毛细血管中狂奔冲撞,忽而顺着汗水破开皮肤冒出来,汇聚成黑影,盘曲折叠成为最深的梦魇——从黑色浪潮里长出来的巨浪,连绵的墨色群山,浓郁的空气架起来的高空,还有那条黑色长裙,一个两个三个十几个附着面具的黑色人影,海浪一般层层叠叠的面具——她带着面具高歌夜后咏叹调的母亲、带着随和面具的父亲、舞剧里带着假面的舞者,她的一个两个三个四个前相亲对象、它们的脸庞上没有五官,而是贴满标签的面具——拔腿!狂奔!舞动着双手!吼出丝线般的言语,诱惑她转过身来、转向他们,束手就擒,接受它们的吞噬、撕咬与挤压!她一把掀下母亲和父亲的面具,空洞的面庞下,是一双紧紧抓着一捧沙粒的手,是冷漠厌倦与漠不关心;从相亲对象的假面后,喷涌出价签——她捡起一张看了看,其上赫然写着她年龄长相性格的价格;连衣裙凌空,伸展翅膀向她扑来,活埋她的视线手臂腿脚头脑,可未等她挣扎,连衣裙却自动飞走了;她第一次庆幸自己挣脱黑暗,重新看到眼前黑与白的猛烈撞击,直到落地穿衣镜飘过来,直刺入晶状体,使她不得不注意后方——

连衣裙不再是连衣裙,是穿了连衣裙的她自己!那个“她”,戴着同所有人一样的面具,春日花蕾一般绽放的裙摆上方,吊牌松松垮垮坠下来,像花朵上攀附的虫子一样令人厌恶;恐惧与愤怒冲上她手臂,双手奔向那张惨白面庞,紧紧擒住虚伪的白色纸片,撕裂——面具雪片般落在她脚边融化,“她”脸上显现的,是另一张面具,一张涂抹精致妆容,没有脱妆的秀色可餐的面具;再撕!五官扭曲为顺从表情的陌生脸庞,印在另一张面具之上;她一把撕下数层面具,发现眼前的人是由层层面具构成的,表里如一的面具人!真是层层面具无穷尽也!尹之垂下手,同先前的无数次一样,戏谑地笑起来。她看出来了,笑声在“她”的神经之上跳跃撕扯,将“她”双眼扭曲、嘴角肌肉勾起、挤压出鼻尖四周的褶皱,薄唇撕裂为一个狰狞的笑——

 

Masquerade! Run and hide, but a face will still pursue you!!

 

我怎能束手就擒,我不能这样死去!她试着张开腿,欲使腿转动的再快一点、双腿劈开的夹角再大一点,但这一切尽是徒劳。尹之自觉是一个关节生锈的木偶,快要没电的机器人。有巨大的斥力夹在双腿之间,像山谷。她想飞,但她已在飞,悬空带来的超重感和失重感,交替从黑暗里闪现,时刻准备跳到她身上,吞噬她、窒息她、麻痹她,将身躯的一半高高的举起,又狠命压下去,用无形的酸性消化液腐蚀她,拉着双臂、扯着双腿,向前冲——

 

而后她手中显现一柄长剑,银光使一切混沌与黑白泾渭分明。她手执长剑狠命向“她”劈去——“她没有逃,只是背过头去——这人不要命吗?!尹之将利刃直指“她”脖颈,双手庖丁解牛一般,在她脖颈间黏连的血骨肉里穿行——

 

“她”倒下了。没有血液、没有伤口,没有尸体……

只有一张煞白的面具。面具黏连血丝,红得像忘川水。

面具属于尹之。

她的脸,数十年以来第一次暴露于外界,皮肤在跳动,因为无法适应外界的黑与白而嘶吼。

尹之现在只想把脸遮起来,然而她不愿意触碰面具上密布的血河网。她只能直面自己的脸。

原来自己一直带着面具。原来自己一直隐藏着意志——只是在自己脑海里嘶吼的事物,怎能被外人所知?于是他人认为她懦弱可欺,于是他人将双手一次一次探向底线,只留她意志控诉着被侵犯的不公。

原来自己表露出的理性,也是面具。

是保护裸露的皮肤,不被外界劈来的长剑割开血管,翻搅血肉的盔甲。是坚硬的保护着内里柔软感性的蚌壳,默默吞咽他人投来的沙砾。

原来自己才是戴着面具的那个人。

一直一直是。

 

随后她身后一切人影统统消失,层层叠叠面具从幻影中无力坠下,价签从假面上挣脱,传单一样沸沸扬扬飞起来;一场无形龙卷风操控这一切,卷着价签面具碎片还有她起飞——价签残留的胶体附着在她脸上,其上又黏连起假面碎片——她的脸变成一张拼贴画,一张单薄的拼贴画;尖叫发出回音,填满艳红色作文格纸——那红色来自她血管,是她的鲜血——她又是什么时候流的血?!

 

然后龙卷风平息,残余向心力撕扯她衣角、将她丢弃在楼梯末尾,像丢弃一袋垃圾;她远离灯光控制室、身处剧院正对面。红色方格冲向她,横行与纵列之间,流淌着的皆是她的鲜血。白色假面、黑白标签,纷纷扬扬随着她一起滚落在地,盖在她头上脸上,蒙住她身躯,成为活埋她的坟墓。

 

醒来后的她,不知道自己如何挣脱假面与标签、跑到了哪里,最后身处何方;她只记得自己双手空空荡荡,双臂和头发一样恣意甩着,发丝舞动,致力于刺破每一个肺泡。关节生锈的木偶、电量告急的机器人,此时由风力与恐惧,追打着前进。

 

 

00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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