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堂 人间 地狱

我坐在书桌前,无聊地消磨着做完任务后的自由时间。我将双手平放在书桌上,眯着眼睛,漫无目的地数着桌上黑色的纹路。墙体灰暗,房间狭小。外面照进温和的光线,一根一根,纹路分明,斜搭在桌面上,与黑色纹路混在一起。与之一同到来的还有绵长悠远如细丝般的声音,颇像管风琴的演奏。声音细微而又清晰,仿佛凭空而生。
光线在无意识间变强。当我反应过来时,它已经化作一大团微小的灯泡,像孔明灯般漂浮着。外面响起微弱的蝉鸣与悠长的鸟叫,如同幻觉。我感到疑惑,决定出去看看。
走出徐徐打开的银色电梯门后,一些漂浮如缕缕丝线的光线使我感到一丝怪异。显眼的线条像藤蔓一般缠绕在周围金黄的墙壁和柱体上,柔软如流水,飘飘悠悠,荡着鳞光。
门口充斥着亮得不正常的凝固的金黄,将世界染得像一个二维空间。外面有几个黑色的身影在缓慢地挪动,像是一条传送带上的货物。没有风,也没有声音。凌虚行至门口,进入金黄的那一刻,似乎蒙上一层纱布,有些闷得慌,但不影响呼吸。像沉入一片金黄色的海。像被封入一块琥珀,将要忍受千年的孤寂。
有一丝恐惧,但更多的是平静。缓慢游动间,听到一首快节奏的摇滚乐。音符烦躁地跳动。声音显得干燥,好像是在身体之外的某处被听到的。想仔细听听,那音乐却在不知何时消失了。
有些有趣。但又有些无力感。隆隆声如同海底火山喷发,一群高大的黑影快速挪动,不发出一点声响。我尽力加快速度,却发觉浑身使不上力气。只好随着水流前行。
突然,一个来自小女孩的,响亮的呼唤声出现。
“妈妈!”
声音似乎从天而降,瞬间将人包围在内。如同巨石坠入明镜般的湖面,猛然激起冲天的白雾,散播一圈圈光速平移的涟漪。如同一阵静默的狂风吹散满天焦黄的尘土。金黄在那一刹那褪尽。
怪异,实在怪异。但似乎又如此平常。
不知为何,向左转去。
楼门前的街道变成河流,暗银色的水面平稳地挪移,不起一丝波澜。整个河流像一个固体,一辆缓慢爬行的老式火车,上面载着一些漆黑的船只。
伸脚,踏上去。脚尖所触之处激起微弱的波澜,还来不及扩散,便凝固做一组同心圆。河流变成一块硬铁板,同心圆变成天窗。
站在铁板上,便能缓缓前行。天空在变。我仔细地观察着那些云朵的形成,发觉它们竟同棉花糖的制作过程一样。一团团圆形的,层次分明的棉花,固定在近乎白色的浅蓝色中,显得怪异不堪。不知为何,我竟不敢看向那一团团云彩,便低下头去。隆隆声再次响起,好像来自那些云彩。我立刻觉得,是不是云彩在坠落?是不是会被砸死?我赶忙低下头去,捂上眼睛。
不知捂了多久,再睁开眼时,又是金黄。只是远处的大楼有了层次感,玻璃的反光显得柔和,像某个人点上去的高光。光变成了实实在在的光。
头顶的金黄开始流动。原来,那团胶状的光只是挪移到了上方。或许是人间吧,我想到,刚才那可能是天堂。心中一丝窃喜,像得知了什么特殊的秘密。
一些事物开始消散。远处有船只,全是黑漆漆的斑点。天边有了鲜艳的红色,长长一条,仿佛红色的绶带。脚下的河没了,身后的楼没了。
好像是闹市外的海滩边的一处无人之地,好像是那个拥有熙攘人群的时间以外的某个刹那。
远处依旧嘈杂,未来依旧喧闹。但至少此刻不是。
天堂是宁静的。宁静之所在,就是天堂之所在。
但毕竟不在天堂里了。我向城中走去。
在一瞬间来到朋友的家中。铺着带有圣诞图案的桌布的小圆桌周围坐着面目和善的人,高脚杯发出耀眼的光。木地板,边上是大电视,古色古香的家具。
不知道在聊什么,只是大家似乎都很欢乐。聊久了,有些无聊。四处张望,才发现后面有一个窗台,外面围着一圈生锈的栅栏。
外面是什么?是一栋巨大无比且漆黑无比的大楼,发出嘈杂的嗡嗡声,令人心慌。下面有一群群出入的人,焦急地走着,有的显得惊慌,有的则得意忘形。大楼中有着星星点点的亮光,像是一些还没睡觉的人家。是地狱吗?不清楚。凌乱,尖锐的声音越来越重,大楼开始颤动,晃出一大圈虚影。树木发出长长的呻吟声,街道狂躁地怒吼。大楼吞噬了昏暗的路灯,地面中穿出巨大无比的钻头,天空中形成漩涡,大地颤动着,像一个无助的老人。周围的一切跟着抖动。心脏狂跳,大口喘着粗气,仿佛被掐住了脖子。脑中被倾倒进黑乎乎一团东西,无法触及却散发着骇人的阴气。凌乱,束缚,意识消散。惶恐,惊诧,窒息……
后面依旧是欢笑声。我转身招手……
一瞬间,又回到自己的小房间。天在慢慢变亮,窗外浮动着清辉。墙体上好像覆盖着灰色的流水,轻柔地荡漾。我将双手平放在桌面上,闭上眼睛,深呼吸。
我也曾经在保留性命的情况下去过天堂与地狱了。
但,未来在人间的日子里,这样的经历,谁说不能有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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