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粱终(待修订版)

如果你看到这个标题

那么大概意味着

我终于写完了

*乌尼特:白马的名字
巴特尔:棕马的名字
额日和:“我”
山的名字是胡诌的,其他的名字大多数参考蒙语(究极塑料版)

 

 

 


可能是清晨可能是傍晚也可能是一个天气特殊的白日,半空中凝结着蒙蒙薄雾,带着最纯澈的边塞气息。天空是低饱和但厚重的湛蓝,在薄雾的映射下,整个环境都带上了一层朦胧飘渺的相同蓝调色彩。

离北,萧关是所见回馈给我的词汇。

草原茫茫,只覆着薄薄一层牧草,不是一马平川而是起伏的天然草场。远处,是巍峨的崇山峻岭,带着关外的萧瑟。它们像是天空的荟萃,群青的刻线映透出沉静的圣洁。
浩浩苍穹之下,只两个乘马人。无人的空浩,充斥着自由的无羁,是如入无人之境的畅快,他们乘马疾驰在天地这一方水墨丹青中肆意挥毫,留下狂放的笔墨。

马匹并非纯色。白色的那匹由腹部向上,发散出灰黑的斑点,是常见的马匹,但看四蹄扬起的尘埃便会发现绝非俗物。上坐一人,着一绀青缺胯袍,腰缠唐制革带,臂缚将筒袖收出干练的折线,他长发高束,在蓝雾影影绰绰的修饰下竟显出缕缕深灰。
两匹马儿靠的很紧,一时竟难分胜负。身旁,棕色的马匹额上和四蹄有几块纯白。沙土混着草根,飞出有力的弧度。踢踏之间,棕马已超去同伴半个身位,很快拉出了更大的距离。马上骑者的满意不肖分说,圆领袍的藕色衣襟随风飞舞,投给同伴张扬一瞥,又低头催促马儿向前,腰胯越发卖力地迎合马匹奔腾中的起伏。
灰发青年明显不甘示弱,在颠簸之中猛然起身向前,一把扯住前人飞扬的衣玦。感受到阻力,棕色的骏马渐渐慢下步子与白马并肩小跑起来。这两位是心有灵犀,但可怜了两位主人。灰发者没收住劲,加之棕马忽然减速,着藕色的青年竟就这样滚下马去,后者始料未及,被滚落下马的衣襟一齐带了下去。
“嘭”
“嘭”
两声之后,二人滚落在地。
好在马儿们已经减速,两人又用最为无害的滚落姿势掉下来,毫发无伤。

新鲜的嫩草汁液浸入了浅色的单衣,为蜜合色的宝相花纹染上点点碧绿。

先落下的那个就着落地的姿势撑起身子向前看,见灰发同伴口齿微张、凤眼放大,明显还没回过神来的怔愣样子,越看越像一只第一次被草原鸦类薅了毛的狼崽,只能用清澈呆滞的两眼放空。终于没绷住,也不管被草汁浸的不伦不类的新衣,放肆地大笑起来。
两匹马儿早已平息步伐,看见主人落马反笑,也只是肩靠肩踱步到二人身边,静静吃草,相互理毛,一副见怪不怪的样子。实在难以忽视的笑声迫使灰发青年回过神,忍无可忍地撂倒身边人,纠缠扭打起来。无奈那笑声太过洗脑,脸上笑意出现前的腹部抽搐已让他卸了力,同伴趁机滚到一旁,可还是没闭上那张破嘴。
于是,笑声变成了二重唱。
白马抬头看了看主人,就又掀起嘴唇尽职尽责的为同伴理毛了。

一阵风吹来,将躺在地上的人们发丝随风扬起,带着少年人无拘无束的笑声与马珰的叮叮咚咚声划过草原新生的嫩草,划过山间海东青新换上的毛发,越过山石间隙,消失在日出的长生天。


我还是忘记不了当年种种,草原的风让我留恋,更忘不了的,是他的脸。
是他那天的脸。

从未尝试欺骗自己,我清晰地知道自己的行为。
将他打落尘埃之中,
再用银质花纹的鞋底踩着他,
踩着万千魂魄,
爬到如今这万人之上的位置。
我不后悔,我想。

皇宫屹立于喀勒日乌的山巅。她是一位温柔宽厚的母亲。除去山巅,她更像一座高台,与大地有平缓的衔接。高山的融水滋养她脚下的土壤,让王都的土地成为长生天下最丰饶的鎏金。西北,她靠在苏勒图的主脉之上,骤然拔高,形成了天然的瞭望台,山巅常年白雪覆盖,北望,便是绵延的雪山。
每到傍晚,月神妄述便会褪去遮挡,将最圣洁的银光照耀于这片属于神明的陡峭洁白。
作为崇拜银白的国度,银与汉白玉铸造的皇宫成为唯一能与这自然奇观相媲美的存在。纯银的顶端有着繁复的装饰与花纹,在圆月的照耀下熠熠生辉。那跳跃浮动的银光被反射到群山的暗面,化身个个形状不一的亮白光斑,跳跃于山间,照亮了一个个山间生灵的梦。

我常常想,哪怕长庚星深夜陨落,其光辉怕是也不及皇宫的万分之一。

皇宫最高峰是主塔。王尚且年幼,主塔的高度、夜晚严寒让他在成王仪式之后再没登上这座离长生天最近的圣地。更别说白日里白雪覆盖的群山之巅反射的光芒,它会刺伤这只尚且稚嫩的幼鹰的双眼。

毕竟在这片土地上,双目清明是人们最看重的事情,更没有人会向一个看不清格安图百米高崖上金雕幼崽的君王俯首。

万幸,我的幼主不是什么天真无知的只会咩咩叫的柔软羊羔,他的父亲是雪域最勇武的雄鹰,是至高无上的灵魂。
而我的王也很早就睁开了双眼,而且正脱去雏鸟的绒毛,沉着地等待着,等待羽翼丰满的那天。

在他真正回到权利之巅以前,我,便是整个皇宫的最高权利者。
自从他将主塔的交付给我,我便长住与此。
其实在我看来,王只是个懂事的孩子,只能做到不拖后腿而已。
我留在塔上也不是什么掌握权利之后的自满,只是单纯因为,这里风景很好而已。
美景位于北方,阳光来着东方,但我最爱西方常常黑暗的一隅。

因为那里,可以看见那片草原蔓延过来的一角。
更因为,那里,将是他来的方向。
我知道,
他一定会来的。
带着满腔恨意,
和他的狼刀。


夕阳缓缓移向格安图锐利如刀的主峰,摄人的光热散去,只剩最初的赤色浑圆,赤条条走向刑场。
余晖与云霞是神明所遗的壮丽画卷,让主塔剔透的窗不似往日的空明圣洁,而是紫红交织,壮阔华丽,与房内蓝调的装饰交织,染的长桌上的银质餐具更显浮华。
我摇晃着手中血红醇香的西域美酒,不时举杯,与王臣们同样浮溢流光的酒盅轻碰。我看着这尽欢的盛宴,享受觥筹交错的瞬间。
只是不知为什么,今天银杯碰撞的清脆声音让我想到了遥远的马铃。
马铃。
我忽然想念我的马儿。
很想,很想。
扯上常穿的滚银边玄色大氅,疾步向前,趁着酒意,赶向王都的马场。
棕色的骏马站在围栏里,静静地看着我,藕色的霞光打在他绸缎般的棕色皮毛上,如若神驹下凡。
或许是酒精的作用,又或是下人真正尽心竭力,他身上的白斑很亮,很亮。他缓缓走来,用柔软温热的马唇摩挲我的鬓角。

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
瑰丽的晚霞有着温暖的红色调,斑驳陆离。身上华贵繁复的大面积银色图案被夕阳照射出炽烈的光芒。水流涔涔流淌,不停有水珠从岩石的阻挡上跳下,发出叮叮的脆响。水面将人影抽象,从马上下看倒影,只见一片浮光跃金。
我别过头,提了提嘴角。
西垂的落日空有温热的外表。明明光辉灿烂,身上却是刺骨的凉。
银饰敲击碰撞的声音代替了曾经的马珰。
回到皇宫时,头脑早已清晰,我将马儿交给侍卫,一人回到了王都的顶点。
夕阳已去,北方的山峰隐映月影。
我伸手遮住眼前的光。
他来的那天,我不会逃避,我想。
我就这样等在这里。

我没想到这一天来的这样快。
清晨薄雾茫茫,在高原天空的映衬下,呈现雾蒙蒙的蓝。
我倚在西边的窗上。
远处的军队如黑云一般,不断蚕食着王都远郊的青。他们人数不多,却有破竹之势。海东青在上空盘旋,用刀锋般的利爪,围攻、绞杀王都的金雕。
曾有沦陷之地的王臣来报,说他们的队伍严整如铁桶一般,从未战败。百姓也都像是被蛊惑了一般地拥护他们,崇敬他们的首领。
更有传言,说这位叛军首领实为古老羊皮卷轴上盖世英雄江格尔的转世,必将率领部族登上巅峰。

王臣们从傲睨自若到坐立不安只用了不到半日。
我定了定神,将陷入藏青色幔帘的半个身子抽出,押着那些即将喷涌而出的思绪,强行让自己加入了王都有史以来最紧迫的议事。

……..

这很难。
没有人比我更清楚他的能力。他是长生天最眷顾的儿郎,他的智慧,远比我们曾一同围捕的、最年长狡猾的鬼枭更多;他的勇气,远比春日燥热的年轻公牛更甚。
更不用说他的武艺,以及那把来自极北之地的冷刃。

……..

我只剩最后一枚狼牙兵符了。
脚下,是跪伏在地的耄耋老将。
闭上眼,握紧手中的兵符。
经历千百将士之手,它早已褪去往日锋利,被磨的光亮荣润。若不是其上写满丰功伟绩的篆刻,只怕没人会想到他曾经将猎物开肠破肚,鲜血淋漓的勇猛。
我垂下手,那圆润落下。
再没回头。
老将好像想说什么,但我最终只是听到了远去的沉重脚步。
于是我又站回到巨窗前,换上了象征权利的银黑蟒袍,指尖冰凉。
目之所及都是厚重的泛蓝雾气,只能看见远处朦朦胧胧的群山轮廓。少见的,我看不到太阳。唯一的依稀光源,照射在格安图无法抵达的绝顶。
向下看,连离王城围墙一步之遥的两军对垒也看不真切。
只见那柄利刃尖锋的闪烁的银铬亮光。

是他的刀。

我握紧了袖口的衣袍。

…….

我逃了,怀抱幼主。
我还是逃了。
心跳一下一下地撞击胸腔,搅起血液,翻涌在每条血管之中。头脑发晕,身体却爆发出了惊人的力量。我不知道自己走了多远,只顾奔下主塔,任由那些辉煌的王权从视线略过。
雾淡了些,但我不肯回头。
王俯在我的肩上,一动不动。
我感受不到他的鼻息,或许,是在回望王宫吧。
身后,战马嘶鸣,兵戈碰撞,战士嘶吼,铁蹄击地之声不绝于耳。
忽然,一声苍老的怒吼。

片刻安静。

一方将士爆发出胜利喊叫。
王猛地打了个颤。

我不敢分辨他们喊叫的内容,生怕听到后无法再背负这王室最后的血脉。
肩膀湿润,他泪流满面,怀中僵硬的躯体瘫软下来。

他好像说了什么,我听不见。

雾快散了,但我要抢在它散尽之前靠着这天然的掩护,送走怀中最后的雏鹰。

马厩空了,围栏断裂,但我在不远的草场看见了我的马。
皮子做的笼头上挂了各类繁复饰品,向后延伸到了尾鬃里的流苏,带着富贵的辉煌,灿若星河。
它还是静静地站在那里,但双耳探向战场的方向。我看不透它长长睫毛下乌黑的眼。
它的前倾着。

像是在听好友的嘶鸣。

我几步向前,将王放在已经泛旧牛皮马鞍上。为他调整太长的脚踏皮带,却几次没有抓住。
王在马上看我。
攥拳,去温热冰凉僵硬的指尖。片刻后,我终于将脚踏调整合适,又将过长的马缰一圈一圈地绕在幼主手上,最后一把撤掉马身所有浮华的饰品。它们掉在喀勒日乌柔软的草甸,明明那么坚硬,那么璀璨,却未出任何的声响。
王没有说话。
我触了触马儿额间的白痕,在它耳边吹出最后一声马哨。它弹了弹耳尖,望了望我,又给马鸣阵阵的方向最后一瞥,然后毅然冲进了浓雾,奔逸绝尘。
我站在原地。
棕马油润的皮毛反射出栗色的光芒,褪去金裘的白衣少年形容单薄,但肌肉的痕迹时紧时松,正奋力掌握陌生马匹起伏的步伐。
一声高处的鹰啸。
金光犹如利剑破开云层,在水汽翻涌之间,竟破出了半轮灿烂烈阳。
雾好像淡了些。
高处的唯一的雄鹰展翅高飞,义无反顾的冲向那片灿烂滚烫。
我原地看着,直到他们的身影隐没在群峰与薄雾之中。

清明像石钟乳滴下的水珠,一滴一滴地浸润我麻木的脑海,那股不知从何而来的力量则以更快的速度宣泄而出。手臂酸软,双腿更像陷在了泥沼之中。
远处的号角像是死亡的序章,将刚刚清醒些思绪再次拉入到已经有些麻木的紧张状态。我踉跄几步,摸进了残破的马厩,幸得天佑,最内的马厩里还有一匹高大的枣红色礼仪用马在烦躁的踹着马厩摇摇欲坠的门。我以最快的速度装备齐全,翻身上马,冲出围栏。
失了王都,送走幼主。
这是属于我一人的逃亡。
礼仪用马高大却笨重,跟我灵巧的棕色马儿大相径庭。主塔太高太冷,瓦解了我在草原时苦练数载的腰腿肌肉,加之胯下陌生高马过大的步伐,这场逃亡分外颠簸狼狈。
雾即将散尽,身后惊雷般的铁蹄声似乎踏碎了可能,昭示着一切已成定局。
好在高马虽然笨重,但胜在膘肥体厚,精力充沛。渐渐的,身后战场厮杀完的追兵精疲力尽,身后的马蹄声越来越少。
…….
再后来,只有一匹马越来越近。

我不敢回头。

那匹灰斑白马的右前腿生来缺少半面蹄甲,为使它与他的配合能有惊人的速度和耐久力,我们曾一同带着白马游遍半个草原寻找最好的流浪铁匠。
铁匠是个怪人,总阴晴不定,但他确实给了白马最好的铁蹄。轻盈,耐久,声音清脆。

声音清脆。

身后的马蹄声平稳,规律,每三下便会发出一声敲冰戛玉的嗡鸣。

 

我们曾有很多次分别,但没有一次像如今这样。
枣红魁梧的马匹倒在地上,鼻孔张合,被嚼头勒紧的嘴唇沾满白沫,急促地呼吸着,乌黑的双眼惊恐的瞪大。一条后腿只有皮肉相连。
削骨的断面平滑,白骨被血染成玫红。已经脱离身体的那节血肉上,肌肉神经质地抽动,好像还在奔跑,试图逃离。
后腰火辣辣的痛一直延伸至大腿,我从那匹失了后腿的马身上坠落,一路翻滚,堪堪停在另一只马蹄前方。
嘀嗒,嘀嗒。
腥甜温热的粘稠液体落在我脸侧。
只见一双玄铁为底马靴。
颅中好像有一整颗星星爆破开来,炸碎了头脑里所有网络的连接,只剩一地肉泥。眼前的一切都有一种极不真实感,好像我正在隔着一层薄纱看中原传来的精细画作,好像我在水帘之内看洞外画影。我眼前忽明忽暗,耳鸣阵阵,但又有一部分灵魂保留飘幻、游离的清醒。
死一般的寂静。
白马打了个响鼻。
鲜红的血液从刀身滑落,还有星星点点的残留。
于是刀身晃了晃,为我面上点缀更多细碎妖艳的鲜红。
狼刀朴素但狠戾,玄铁的狼头线条简单狂放,透露出凶狠稔恶,令人骨寒毛竖。
他没有下马,好像笃定我不会逃跑。
我抬头看去,正对上他的眸子。
是很深很深的灰,有玄铁一样的颜色也有玄铁一样腥涩冰冷的冰冷气息。
他又长开了些,褪去了少年人的青涩,多了成熟的沉稳。草原丰沛的日照让他的皮肤不甚白皙。他的头发好像又变浅了。又或是白光的照射朦胧了我的双眼,模糊了他发顶与远处雪峰的边界。
深深的无力感像顽石一般压迫这我的心脏,让呼吸都变得艰难。不管多少年过去,不管我站的有多高,我都看不透他那双凌厉的眼睛。

他穿着我从未见过的端正战袍,上缚盔甲闪着朔风般的寒光。紫黑的浓稠血滴晕滴落短袍一角,将鱼尾灰的猛兽暗纹染成酱紫。

心猛地一提,又很快被压了下去——那怎么可能是他的血。

彼时的他正在马背做的端正,双臂自然垂下,一手轻握白马的缰绳,一手一颤一颤地小幅度甩动狼刀,让细小的血点滑落。是相信一切尽在掌握之中的沉稳。
他挎着的白马却有些急躁,上下摆着头颅,尾巴带起小小的气流。鼻孔翕张,水润的大眼不停地瞥向我。
我猛地低下了头。
这两道截然不同的视线让我的心脏剧烈的跳动着,频率早已摆脱掌控,像是有一双大手在用最快的速度用力挤压这团血肉筋膜,喷涌出来的强力血流直冲大脑,过于强大的压力让我一阵一阵地头痛、恶心。
短时间内过于激烈地奔跑与骑行让我双腿酸痛发软,带动后腰的两带肌肉更加无力,无法支撑我沉重的脊梁与欲裂头颅。
弯曲的姿势迫使我看向自己。
银黑的袍子下摆撕裂,狐皮大裘沾满血污和泥泞,早已看不出原来的颜色。就连中衣袖口的银坠子也散落在地,留下一地坠落的星云,在点点泥污之中熠熠生辉。
我从未这样狼狈过。
而他,活像一只捕猎归来半阖双眼清理水润皮毛的头狼。
我闭上双眼,再不敢眼前的画面,但尘封的记忆早已无法阻挡,纷至沓来。
我好像永远比不上他。
我颤抖着。
除了赛马。
我猛地睁开眼。
我的马儿。
熟悉的白马分毫未变,双眼澄澈,还在目不转睛地看着我。

马上一声轻哼。

“乌尼特,别看了。”

我好像还没听过他变声后的嗓音。
很冷,很平静。

“还记得咱们在赤那谷里找到的那两千多名将士骸骨吗?”
我顿了顿,很快又恢复如常。

“那遍地的残肢断臂啊,喂的谷里的饿狼整整三个月没出来作恶。”
“…..”

“最后活了的七个都疯了一样哭着喊着要杀入主塔为弟兄们报仇呢。” 他缓缓将狼刀收入鞘中。
我没有动,暗自松了口气,维持住了表面的镇定。

“猜猜我这把刀是谁给的?”
我一僵。

“这是谋害忠良啊,额日和。”

白马又打了个响鼻。

他缓缓摸了摸乌尼特额间柔软的毛发。

最后,他一字一顿地开口:
“猜猜他现在把巴特尔丢到那里去了?”
“别说了!” 强烈的白光猛地剌开我的脑海,击中,留下阵阵嗡鸣,震的我眼前一黑。白马听到好友的名字猛地抬起前腿嘶鸣。

“叱,叱”
在他的柔声安抚下乌尼特慢慢平静下来。
于是他重新看向我,大概是终于满意了我抱头跪倒的狼狈状态。

他带马往后错了错,好像要更清晰地看看我现在的模样。
声音重归于平淡:
“两个选择,你自裁,或者跟我走。”
一点希望的星火被划亮又猛地熄灭。好在换醒了我混沌的思绪中的一点清明。

笑话。我暗自嘲讽自己。你怎么会觉得跟他回去会是一条生路呢。他自小恩怨分明,在攻陷王城、处理俘虏这种事面前更是不顾感情……更别谈风月。我摸不透他在想什么,只能兀自想象跟他回去后的血腥对待。

我毫不犹豫地选择了自裁。

又是沉默。我看向他。

抬头再次撞进了他晦暗不明的灰眼,可他突然笑了,伸手探进马鞍旁的一处暗袋。

掏出一把已然卷刃的破剑,抛在我面前。

斑驳的锈迹早已爬满整个剑身,那聚集侵蚀的暗红如同花朵一般绽放,只能从几点星灰看出它旧日里圣洁的银白。

我颤抖着双手将它拾起,这剑太钝了,钝到我一手紧攥着它的锋刃拿起都只能在掌中留下破碎的铁锈碎片,不见一滴鲜红。
我跪坐着,只能看见白马的肩胛,看不到他的脸。

我用颤抖的手抚过它卷起的剑刃上的铁锈,企图让它锋利一点,再锋利一点。可这于事无补。
最后,我深吸一口气,将它压上我的脖颈。我感受到了自己鼓点般急促的心跳,手,好像也随着剑下的跃动颤抖地越发地快。

…….

第一道血痕蜿蜒流下的瞬间好像一切都平静了下来。或许是过于紧绷的神经让我忽视了痛苦。我好像回到了喀勒日乌的山巅,回到奇崛峰峦的注视之中。又好像再次立身于那片见证了我年少张狂的草原之上,吹拂着怀恋已久的柔风。

我把剑抬起,再次狠狠划下。

血色的蝴蝶飞舞。

身后,白马又开始低声嘶鸣。又有新的马蹄声响起。

…..好像还有下马时甲胄碰撞的嗡鸣。

可双眼早已涣散。

鲜红的霞光倒影在滚滚浓云之上,形成草原最炽烈的火焰。云浪里翻出的那滚红日在孤傲群山的簇拥之下奔赴最宽容的刑场。草野茫茫被忽的点燃,于漫天的烈火中翻滚起舞,留下黑暗前最后的辉煌。连薄霜都在燃烧,为这片沸腾的火海留下壮烈的鳞光。

 

 

 

 

 

 

…..我在颠簸中醒来。

--------------完-------------

 

 

 

 

喜闻乐见滴作者自述(这篇拖太久了 导致作者自述毫无逻辑 唉):
终于写完啦!!!!!!第一次完整细致地把梦记述下来,写的有点稚嫩中二,请谅解(呜呜呜)。
先说说梦:
这应该是初二下做的梦了,即便一些细节已经遗忘,但这还是我最记忆深刻的梦之一。梦里有草原高山,驰骋的马儿,滚作一团的青年。背叛的细节被我忘记了,但是月光下的白银城很美。梦中的我站在高塔顶端看着“他”缓缓靠近。然后乘马逃亡,被他追上,在二选一的抉择中选择自刎。。但是没死成。。那把刀划开了我的皮肉却断不开我的血管,偶对,梦里切开的皮肉反射着活带鱼一样的银光(咳咳)然后他就让我跟他走,就没有然后嘞。超级有故事性对吧!而且发生在架空世界,可惜我记不得更多了。所以这个故事还是很还原我原梦滴。

从两三岁开始我就对骑马、草原与雪山有一种说不清的向往,所以看到梦中的这片高山草原算是“圆梦”了。可惜笔力尚浅,画技不行,没能将梦里的辽阔壮丽完美描绘。

说回故事。
在“我”到底是男是女这个问题纠结了很久,因为做梦的时候我就是我一个女的。但是感觉写出来会影响人物性格的塑造,并为“我”与“他”的关系加上一层暧昧。所以看了山精的评论后火速确定了“我”是男的。
思来想去还是oe了,感觉留下一段想象的空间好像才更符合这文中世界的辽阔。包括小王上到底跑去了那里?是否能卷土重来?都是值得想想的小片段。本来没打算给他写这么多戏份的嘿嘿,但是写到他骑着棕马奔向浓雾后的未知时突然想起了梦中自己最开始的模样,遂决定让他在这未知的空间闯一闯,或许能打通属于他的新结局。

两匹马的出镜率超高,“我们”和“它们”一样算是棋逢对手,但是走上了完全不同的道路。在写这样的对比时,我也总忍不住想倘若“我们”没有分道扬镳的话,故事将迎来怎样的结局。
标题的确定还算快速,因为“黄粱一梦”和这个故事太贴了。草原肆意的美梦终了,巅峰弄权的美梦终了,“我”跌宕的一生终了….嗯 可能自我了断也是一段终了的美梦,可能我没死成,还是被他带走了。。。

呃呃还有好多想絮叨的。。。不过还是先放上来吧!希望大家能多给我点建议哈哈!这样我可以多修改一下原文完善一下作者自述喽

ps 写这篇的时候颅内自动播放的bgm有:《十年人间》《江格尔英雄赞》《楚歌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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