创写第二课——风的指挥者

走在陌生的街道上,第一的感受不是恐惧,而是茫然。是那种剥开光鲜亮丽的包装,赤裸的茫然。我好像变成了未出生的婴孩,不过区别在于,这个昏暗的世界是温暖的胞宫,而我也会行走。然后有人给你的茫然指引方向,你就迈步前往。

 

脚下的道路好像每一步都不同,我深知世界上没有两片完全相同的叶子,所以也没有两块完全相同的土地。深的,浅的,质朴的,浮华的,纯美的。石质,土质,木质,未知质地的,四处无序的散落在这有序的天地间,而我生来能如此幸运地感受,深刻地记忆,直到最下层的地基在我的想象中,用一根根错乱的神经中搭建起来,我才能真正平稳地行走,我才能如履平地。

 

气流裹挟着情绪向我袭来,我用脚下的节拍呼应着前行。冷热不均的,暴烈而温柔的,和谐又矛盾的,风。我能清楚听到风的声音,我也能听到孩童的嬉笑,是风传过来的。他们用富有童真的,无邪的声音说,今天有好多奇怪的,蒙眼行走的大人。那时我觉得有些厌烦,也有些无奈。我做事情的时候向来不喜欢被别人打扰,但那声音是多么恒久,以至于我的头骨里都在回荡,所以我想,如果他们将来来北大附上学,报上创意写作课,也会成为蒙眼行走的大人。不,比起这个称呼“蒙眼行走的大人”,我更喜欢自然的交流者,风的指挥者。

 

眼罩中间的布料透出光芒,迷蒙的,不真切的,像梦里。阳光有了形状,游走在我的视野里,在我那片冰冷的,局促的,狭隘的视野里。那一束浅薄的光从中间迸发,带着温暖,再隐没在两边的黑暗,好像从未来过,只是一瞬就消失了。如同提琴的揉弦,那一声委婉的娇嫩,像揉碎的花瓣一样留有余香,泛音回荡在空气中,可当你驻足回望时,发现它已经不在了,我恍然察觉,冬日已逝。

 

那束冬日的白昼消逝后,我又堕入永夜。我叩响门扉,我触摸锁孔,像每一个迷途的旅人一样祈求着门内的施舍。可门内没有回应,我也终究会离开。我蹒跚地迈步,脚底蹭在那深重的土地上,踉跄着,最后扑到一面铁栏上。冷的,这是我的第一感受。我突然觉得自己像死囚一样,外面层叠的横竖铁杆隔绝了我和外界,我只能想象那是一处高地,笼外有阳光,风雪,草木,还有薰衣草的花香。然后我想要加入生灵的合奏,与其共舞,所以我用我尚且齐全的五指敲击在铁栏上,分开是不同的音符,十指落下就是和声。我清楚地分辨出那每一个音符的音高,上行,下行,有序,无序……这首交响曲没有古典或浪漫风格的束缚,有的只是那一刻我最真切的感受。我尽力描绘着振翅的蝴蝶,尽管我知道那只是塑料袋被风吹去的声响;我尽力缅怀每一片吹落的叶子,在送葬的安魂曲后接起新生;我由伴奏变为主导,指尖划出不渝的*图示,肉体被荆棘刺破,但灵魂升向高天……时至今日,我才真正成为风的指挥者。

 

以眼观物的人耳聋,以耳辩声的人眼盲,唯心中感悟不可欺骗。

 

健全会招来偏激,残缺亦可成为完整。

 

(全文完)

 

*这里的图示指指挥图示,是指挥家用于指挥乐队的基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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