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是他

今年冬天来的格外早,刚刚立冬,温度就直逼零下。狂风吹得枝头树叶簌簌作响,街道上行人寥寥,天寒地动,北风呼啸,建筑隐没在黑暗中。

这样的天气,让乃贵的生计越发艰难。他经营着一个糖水铺子,说是糖水铺子,其实就是一个小摊,每天要想着躲城管的内种。丁大点的手推车就是他的全部家当。他不识字,铺子上的标语是刚刚工作的儿子帮忙写的,歪歪扭扭,好在能看清。几口缸子里装着的是各种料水,种类丰富,但多半是半成品。整个小车都是二手淘来的,没有吸引年轻人的大字招牌,一圈灯芯是晚上小车能被发现的唯一线索。

乃贵家有两个孩子,老大是个女孩儿,刚刚结婚嫁人,这也让乃贵的半颗心算是沉了下来。弟弟老二比较头疼,大学没考上,浑浑噩噩的读完了大专,出来找工作找了两年,总是看不上这看不上那的,最后总算认清了现实,从建筑工人开始做起,好在运气好,刚上岗上面就给派了个不错的活,累是累点,但是挣得能养活自己了。

10月初三这天,风比往日又大了些,乃贵一晚上睡得不踏实,出摊早了些,这么长时间了,经验让他早已熟知城管的运动轨迹,几点巡逻到哪里早让乃贵摸清楚了。

今天旁边买卤菜的没来,来了个卖耳钉的。乃贵这辈子没见过这么多珠宝,他想起前几天女儿视频电话里的抱怨这想要一对耳钉,心里不由的愧疚。本来应该好好享福的女儿啊,因为跟了这么一个爸变得生活拮据起来。他心疼女儿为生活奔波的辛苦,一方面总想着帮上些忙,另一方面又嘲笑着自己的无能,不给她添麻烦就不错了。酸涩感蔓延全身,不知道是大风刮的还是怎么了,眼角硬生生挤出来了一滴眼泪。

“这天果然是出不了摊了”

客观因素导致的人流量减少让乃贵一天毫无收获。好在今晚儿子回家吃饭,不然想象不了这一天得过的多冷清。早早收了摊,又上菜市场买了几把菜,讲价讲了好一顿才成交。今天的韭黄是新鲜的,新鲜的挂着水滴儿,个个根茎儿粗,根尖儿嫩。儿子最喜欢吃韭黄炒蛋了,今天可算是能让儿子吃个够了。

乃贵蹬着自己的小三轮儿回家,他文化水平低,这辈子总共没学过几首歌,路上竟然哼起了小时候学的红歌,好像这车子蹬着也没这么吃力了,反而有点轻快。

乃贵做了饭洗了锅便坐在门口的椅子上等着,老式的抽水机压的他手生疼,再加上本来就是冬天,手逐渐变得僵硬,红肿,悄无声息地结了一层的痂。

“诶呦,大冷天的,这么完了还等闺女呢?”邻家的玲姐回来了,萧瑟的巷子里总算有了点生气。

“诶,回来啦,今天等儿子,这小子工作之后往家跑的少,好不容易回来一趟可得做点好的。”乃贵应和了一声,尴尬的笑笑解释道。

“是,现在这年轻人太忙了,在加上年轻人刚入职,多表现表现,锻炼锻炼也正常。诶呦你内手别搓了,越搓越疼,家里有没有啥药膏,没有的话我家有点儿,借你使使。”说着这玲姐就打算进门拿药膏,走进去还不忘唠叨两句。

乃贵见状连忙从兜里拿出东西挥舞,展现出一副得瑟的小表情:“姐,别拿了,内药膏使过没用,我有我闺女给我买的手套呢,不用你内玩意儿。”

“诶呦呦,行,知道你内闺女贴心了”玲姐无奈地摇了摇头。“那我回去了啊,你慢慢等着吧。”

“好嘞,都这个点了,估计也快了。”见玲姐进屋了,乃贵立马把手套卸了下来,他可戴不习惯这东西,陌生的包裹感然手指尖感到又麻又痒,实在难受。

空荡的巷子口,每路过一个人乃贵都要努力辨别一番,然后失望的回过神,瞥一眼有问无答的对话框。

晚上9点,儿子还没回来,乃贵酸痛的膝盖是身体承受不住了的标志,他不自觉的揉了揉,却发现自己的手也冻的没了知觉,他都不知道是怎么抓住手机的,然后稀里糊涂的按下了拨号键。

滴——滴—— 迟迟没有人接,这也让乃贵的心里变得更加慌张,气提到嗓子眼儿,他的心里微微颤抖,下额线条变得绷,仿佛在承受着某种无法言说的压力和紧张。

“您好,你是患者的什么人”

“啊?什么患者?”他眯了眯眼,反复确认没有打错电话:“没打错啊,是我儿啊?”

“患者父亲是吧,我们是**医院,您儿子现在左腿贯穿了一根钢筋,才到医院,具体情况还要进一步检查,但目前看着不太好,您要做好截肢的最坏打算,还有现在马上赶到医院。”护士说话声音很急,断断续续的,夹杂着机器的声音。

乃贵呆呆看着前方,嘴巴久久未能合上。他被吓懵了,胡乱的朝电话那头应声着。随即,他猛得坐了起来,没跑两步,又折回房间里头把压在红盒子底的现金拿出来,又往巷子口跑去。

他的大脑已经失去了自己行动的能力,木头一般的赶往医院,愣着两只眼睛发痴地穿梭在人群之中。他眉头紧紧皱着,额头上挂着细密的汗珠,他不愿意相信,但腿上的动作又一刻也没有停下。

后来近一年的时间,乃贵都不敢再想这一画面,每次一想身体都不由自主的颤抖。

一条螺旋状的钢筋贯穿大腿肌肉,近处的布料被扎的紧紧的,被献血染成的黑褐色,血纹织成的图案,流淌着绝望,刺痛了乃贵的双眼,发出哀婉的声音。

 

养了半个月,腿算是保住了,但是却也永远废了。

 

“诶,听说后面内一行内家儿子的事了不,据说是他们那个带队的让那孩子下去的,这孩子可真够可怜的,年纪轻轻的就废了条腿,你说那带队的也是,自己不愿意担风险,让这么小的孩子去。诶,别往外说啊,估计那老头还不知道呢。”乃贵给儿子要赔偿金的时候,无意听见了街坊的谈话。

乃贵惊的停下脚步,双眼瞪大,脸色惨白,动也不动地站在哪儿,只觉得脊梁上留下一股股冷汗。

“杀人凶手”
“你就是杀人凶手”
“你是杀我儿的凶手”

他抄起一块儿砖头,快步走向办公室,见到那领队就后脑勺往上砸。

一下…
两下…

乃贵能感觉到坚硬的红砖与头颅碰撞。

鲜血渗出

不管周围人怎么拉,乃贵都用指甲死死扣住那领队的衣领,把红砖往人身上挥。

乃贵的双眼由琉璃色变得血红,真的好似狰狞的恶,集结了世间一切的怨念。

“你是杀死我儿的凶手”
“你就是杀死我儿的凶手”
“我要杀人偿命”

他呻吟着,好似只有这样才能不断提醒自己。

终于

那领队痛苦的蜷缩着身子,嘴巴不由自主地脸开露出咯咯打颤的牙齿。牙关紧咬着,从牙缝中挤出痛苦难当的呻吟声,整张脸都扭曲不堪,额头上的青筋暴起。

他脸上出现红色血印,渗出白血珠,手上传来密密麻麻的刺痛感,鲜红的血液从指缝伸出,流到指甲后滴落在地上。

鲜血直流,纯白的地面上晕开成和刺鼻的血腥味道,漂浮在空气中。

两只深陷的双眼孔。冰冻武神。透着一股子麻木和绝望之色,牙齿缺损的嘴巴摄濡着,却在颤抖中发出呻吟般的呢喃声,吐字不清,模糊难辨。

乃贵见此情形,猛地回过了神,他跌坐到了一团血迹上面,看了看自己的手,突然哭了出来。他像发了疯的一样扇自己,希望这场梦快醒过来。

可这哪是梦啊

他悔恨心里被激怒的那一份恶,那个魔鬼的化身,那个阴暗面的自己。

可是一切都不会再来过了,命已注定。

 

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良知被扼杀在现实的摇篮里。

 

 

 

关于作者自述
这是一篇不能算文章的东西,整的来说非常混乱,且非常的散,原因可能和创作战线拉的过长有关。后面写的太急了,节奏一快起来就压不住,这部分后面还会再改。

一直不太擅长写这一类的东西,所以创作过程还是很痛苦的,包括最后的成果可能并不完美,也可以说是不太理想。

总得来说,这是一个很矛盾的人,他对生活是爱的,对家人是爱的,可能也正是因为这些爱,让他生出了一时的恨。他的一切行为,都是他最有利的武器。
他是有良知的,却被现实磨没了。悲催的不仅是他这个人,还有现实和人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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