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evel0终稿

我“出生”在三元桥宜家商场的一层。这里如往常一样喧嚣。然而,我却在这里闻到了宜家招牌——牛肉丸的味道。餐饮区明明在三层的,而且还要往里面走一些曲里拐弯的路才能到。正当我被这来路不明的气味吸引时,突然出现的一种极其阴冷的氛围就占据了我的周围。炎炎夏日里,我却从头到脚都感到很冷。我感到有些畏惧。于是我转过身……天啊,原本是直通购物车归还处的长扶梯,此刻通向的却是一片彻彻底底的黑暗。我看这扶梯,漫长地没有尽头。到了我视线所能抵达的最远处时,这扶梯好像就认准了黑暗一样,义无反顾地深深扎入黑暗中,无影无踪,比虚无中那若隐若现的地平线还要模糊,还要令人胆寒。更可怕的是,那里好像有种神秘的力量,像是黑洞的强大引力,使我不停地往扶梯入口移动。明明我还闻着浓香的肉丸与土豆泥的气味,可此刻我却逆它们而行,笔直地一步一步堕入深渊。凄寒更加彻骨,脚底也与扶梯前的护板越来越近。尽头的黑暗里好像有鬼在狞笑,说:“你终于来了,快来加入我们吧……”我此时已经吓出一身冷汗。
但极其“幸运”地是,旁边挤满了人等待的电梯终于到了,人群蜂拥而至,毫无章法。身穿明黄色服装的志愿者举着喇叭,用最大分贝的模式大声地维持秩序,“别挤了别挤了,大家都有得上!”“旁边电梯也快到了,完全不用赶着这一趟啊!”而那些人就和听不到声音一样,仍然像失去理智的赌徒般疯狂地往里面挤。我看到的就有二十来人,可电梯根本容纳不了这么多人啊!但那扇门竟然确确实实地关上了,伴随着志愿者摇铃铛的声音,电梯启动了。而此刻另一趟电梯来了。志愿者再次举起那个超大分贝的大喇叭开始维持纪律,这一刻我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般,疯地开始挣脱。鬼使神差地,我竟然摆脱了那彻头彻尾的寒冷感,大步流星地跑向那被阳光所笼罩的电梯口。我也如先前的人们般,不顾一切地往里面冲。两只脚都踩在电梯里的那一刻,我在内心里几乎是报复性地为自己呐喊,“我得救了!”
然而,那前一秒还敞开的电梯大门,下一秒却突然以极快的速度关上了,两扇门相互撞击的声音吓了我一大跳。我心下一惊,但还是强装镇定按下“三层”的按钮。电梯也开始如往常般上升,我两只脚站在地上,我能清晰地感觉到整个电梯的上升。我甚至能透过电梯门听到外界的声音,比如先前电梯口的一些声音,“妈妈,我要去儿童乐园玩!”一个小男孩对他的妈妈要求道。“先吃饭。”他妈妈的声音极其平静,宣告了对男孩决定的否定。“我不我就要!不信你问一下姐姐!”男孩玩起了战术。“我说了先吃饭。”女士的声音毫无起伏。““哎呀妈妈求求你了!你看别人都去了!”男孩“发动”了更多的人。“他们也是上去吃饭了呀。”女士毫无波澜地说道。“妈妈你在开玩笑吧,刚才游乐园的阿姨还举着喇叭,摇着铃铛在推销新出的会员套餐呢!”男孩天真的声音随口而出。而此刻我正随着电梯“渐行渐远”,想着怕是快到三层了。然而男孩与他妈妈最后这句,在我这里已然十分模糊的对话,在他随口而出后,好似一颗炸弹,在我的脑海中强烈地爆发了。
游乐园的阿姨,喇叭,铃铛,推销……这些熟悉亲切的词语,却在我的记忆里构成了一幅完全不同的场景。我越想越觉得奇怪,诡异,我感到后背发凉。身上的恐惧感就如藤蔓般肆意生长,挥之不去。明明我所见所闻是电梯门口的志愿者在做这些事情,而不是什么从未见过的游乐园阿姨!而当我内心中的恐惧到达了一个峰值,我快尖叫出来的那一瞬间。只听“砰”的一声,那上一秒还正常显示楼层的液晶屏,下一秒就随着这突如其来的轰鸣声,示数闪烁了一下,就变成了“0”。电梯也开始以一种近乎离谱的速度猛然下坠。在这个过程中,我因电梯本身剧烈的晃动而跌倒,滚到了电梯的一个角落。我抱着头害怕地蜷缩着,将头深深埋在双腿上,不敢看此时电梯内异样的闪烁,刺眼的红光笔直地亮在头顶,无规则的强闪要么刺眼至极,要么就将你送入无声的黑暗。我在这个过程中好像又听到了那人山人海的商场里喧闹的声音,有那么一瞬间我还是坚信自己有救的,或许就是电梯故障了呢。可这点可怜的奢望也在电梯无休止的下坠中破碎了。随着繁华与热闹的声音渐行渐远,取而代之的是阴森可怖的邪笑声,以及越来越模糊的意识。冰冷感再次席卷全身,好像有无数的怪物与鬼在我的身边萦绕着,逼着我堕入深渊……
不知过了多久,电梯猛地停下了。整个电梯随之猛地晃动。我随即惊醒,不知出于什么原因,我颤抖着双腿缓缓站了起来。而此时,那尘封已久的电梯大门忽然有了开启的迹象。两扇厚重而积满灰尘的门以极其缓慢的速度朝着两边移动,其上布满的灰尘随之洒下,有一部分到了我的脸上。我忙去擦拭我的脸颊,至少是眼睛。而当我的视线重新恢复后,我看到已然敞开彻底的大门外,是一幅我先前从未见过的景象。黄色墙纸迷宫有大量相似又不相似的空房间和迷宫布局,地毯是潮湿的,混含有一些黑色液体。天花板上有电灯,电灯时常发出嗡嗡声。无规则的噪声让我心烦意乱。这样诡异令人不适的场景令我不敢轻举妄动。我紧紧靠在电梯的扶手与边壁上,不敢迈出一步。
而此时,我好像听到有声音在呼唤我,引领着我走出了那一方天地。再回头,哪还有什么电梯?我已完全陷入这方空间,没有任何回头路了。
作为一个“游戏”被强制“注册”的“玩家”,我是失败了,至少我没逃出去。但这里,好像从一开始就没想让我逃出去。所设置的一次又一次的曙光其实就是诱饵,让我在一次又一次短暂的追逐希望的爬升中,再不断地比先前一次都更加残忍地跌落,等最后的求生的焰火燃烧殆尽,被掐灭,我就只能被他们完全控制,自己给自己洗脑“进入后室就是我的宿命”吧。我的意识渐渐模糊,一切的一切又渐渐远去,我抓不住,也不想站起来了。
我醒了,看似是真正“逃离成功”了吧?但这个荒谬的梦并没有就此终结。十二年后的某一天,我在网上刷视频时,无意间刷到了一个令我感到极其熟悉的场景。仔细回想下,这不正是多年前梦里所示的场景吗?!而这一瞬间,那视频又响起了轻飘飘的一句话。可就是这样,在最频繁使用的设备所发出的分贝最正常的声音,却轰然在我脑海中炸开。十二年前的梦境犹如一颗跨越时空的子弹,在此时此刻正中我的眉心。
“亲爱的流浪者,欢迎来到level0。”

……

“即使你已经长大很多了,但我永远都会深埋在你内心最深处最柔软的地方。在每一个电闪雷鸣的夜晚,我都会如约而至。放心,我每次都会带你去当年那个地方的,你也知道,那里没有暴雨,没有雷声,那里是一片祥和……:)”

ps:
level0是国外流行的恐怖游戏后室backrooms的第一层级。

关于最后一段文字。我四岁那年,母亲和朋友的母亲带我和我朋友去看电影《冰雪奇缘》。由于年幼,且我比较胆小,电影中的一些画面让我感到强烈的不适与恐惧。然而当时母亲和朋友的母亲坐在第三排,把我和我朋友留在倒数第二排。我当时真的很害怕,但我朋友当时也小,也没有对我进行关怀与安慰。电影结束后,我已经是失魂落魄,母亲却责怪我胆小懦弱。回到家,母亲让我去另外一个房间睡觉。那晚风雨大作,电闪雷鸣。我的脑海里反复播放着电影中那一段让我害怕恐惧的画面,始终循环,始终未停下。我不知道雨下了多久,雷打了多少下。我只记得我用被子把全身裹得严严实实。平时在床上滚来滚去翻来覆去睡不着的我,那一晚显得极其安静。我没有翻身过,只是一直盯着天花板看。不知过了多久,我不知被谁领到了一个阳光明媚的地方。那里没有暴雨,没有雷声。我以为我得救了,但真正的噩梦才刚刚开始……
不会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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