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喜欢的文之一 :雨落的黄昏

这落雨的黄昏风未止息,那个人望着摇曳的树枝,思绪被风吹回从前。

那也是个绵密雨中的黄昏,云层在太阳旁边缓缓旋转出一个洞,细雨在夕阳的斜照下成为一条条在天地之间浮游的金线,在这温柔的黄昏里,一个孩子偷偷从教学楼里溜了出来,一手用《诗云》挡着明灭可见的雨,一手拎着一小包事先准备好的可乐与糖果,匆忙地跑向学校最高处的那间玻璃阁楼。等他喘着气登上去了,发现自己的同学们已经在这里等候多时,大家早就以各种理由逃离他们那莫名其妙的班会,齐聚一堂。他摆摆手说:“坐吧,今天实行共产主义,按需分配”。他们在笑声与欢呼声中落座。他们有人席地而坐,有人坐在台阶上,有人甚至坐在倒扣过来的垃圾桶上,同志们拉开拉环,在这安逸的气氛中静静地看雨,让雨洗去心中的尘土。屋外,太阳用粉色的尘埃为云霞加冕,云被雨洗涤的云愈发纯净,发着粉中透白的光,如梦中的鲸鱼漂流在天空的海底,它掀起的微风从半开的窗户中吹入,为有些静止的画面增添了一些生气,雨像一千双手抚摸着阁楼,安抚然后流去,这声音梳理着孩子们心中的杂乱,就像祝福在耳边低语,算是一种抚慰,我们多么希望时间静止在此,将须臾之音符定格为永恒之音乐。

看着天色渐变为深蓝,他们能做的只是目送天空中的奇迹一点点褪色。玻璃屋里大家沉默,有人在祈祷,也许是为了赞美这难得的宁静,也许希望这片刻的宁静之后面对的生活可以没有之前那么荒谬,在喧嚣疯狂的世界里,这场雨只安抚了他们的心。

约莫过去几十分钟,他们走出阁楼时已仿佛从音乐剧场中走出的观众,精神得到了洗礼,一齐走过暮光中的操场,他们没有为了准备考试使过去的那几十分钟被焦躁笼罩,更没把时间花在那毫无意义的宛若帝国动员会连批斗会班会上,这时间是由他们支配的。这种久违的感觉中,当时他们只觉得天变高了,空气变清新了,世界也为之广阔。后来他们才想起,这种感觉叫——自由。

回到教室,这群同志们已经放弃演戏,从正门鱼贯而入,他们看见,台下同学们有人眼中满是羡慕,剩下的有些同志甚至为这些远征玻璃阁楼的同志们鼓掌喝彩,而老师的表情却是狰狞的。老师挎着脸,说:“你们给我出来”。楼道里,老师厉声讯问:“谁组织的,给我站出来。”有位同志回答道:“老师,我们就是上个厕所。”这时每个人的嘴角都不禁抽动了一下,老师也差点被气乐了,开始对所有同志发动群体打击。孩子们默不作声,只是在躲避老师凌厉的目光是试图看向其他同志的眼睛,然后在目光的交织中大家一起无法控制各自那紧绷着不笑的脸。面对这个铁板一块的组织,老师放弃了,她只好寄出绝招:每人写800字反思,明天交,对于那个带可乐的,要1200字,因为那是个经常在年级组织活动的惯犯。

待老师离开,他们又重新聚集在一起,问带可乐的同志:“作业都快写不完了,还要写这么多字的反思,以后还会有这样的活动吗”。他笑了笑,带同志们依靠在窗边,看着雨后澄澈的天空,深吸了一口还带有自由味道的空气,而后回答道:“如果你们在听雨和批斗会中选择后者,也不会问我这个问题。”他们眺望着远方,顺应意志地笑着。“如果自由的代价是800字,那是再容易也没有了。”

雨停了,窗边的同志们纷纷道别,只留下他一个人徘徊在这太阳将落下,雨未曾止息的黄昏中,他回头看,同志们早已不见踪影,只看见一个孩子独自倚在窗边,他正回味着什么,脸上露出幸福而满足的笑容,他的眼睛,正向露出地面的半个太阳看去,顺着那个方向眺望,徘徊的人停下脚步,露出微笑,那是他在祈祷时祝福的明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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