溺水行舟

“一把刀的锋刃很不容易越过,因此智者说得救之道是困难的”

灰绿色麻布的红色卡车还是慢了车队一拍驶出院子,树荫下的roy和allen紧盯着它的轨迹,直到车的影子也一同出了大门才松了口气。这是他们眼下最大的把柄和最后的希望。

“嚯,今天结束了。”

“他们还不不让你参与最后的装车?”

“快了,肯定快了。”

这里是监狱,也是整个城市最大的贩毒地,包括狱长带领的管理层都在参与毒品交易。监狱内的牢犯负责制毒,狱长负责周转。作为一条运转多年的成熟流水线,他们胆大的全无遮掩。劳动时鱼贯而出又鱼贯而入的特殊厂房、集体餐厅唯一的谈论话题,在监狱里,这是无须保守的秘密。

“已经半年多了,这些人这么精。”

“他们早就信了我,是狱长定的规矩。”

“别掉以轻心,小心点。”

“你就放心我吧~”roy笑着拍了拍allen的肩膀上的白灰“干活去。”

这是近期谈及次数最多的话题,是现下捆绑着他们的一根细线,一松一紧控制着两人的呼吸快慢。他们深知将此作为与漆黑势力对抗的唯一筹码有多么愚蠢,但那又如何,这是在不可能和不现实中挑选出的比另几种失败好一点的方式。已经这样了,还会怎样,还能怎样,roy总在独自一人的黑夜这么劝说自己

这个疯狂的计划肯定不是突然出现的,roy知道卷曲堆叠的脑髓早就为它留下了一处凹进,刺球般携着飓风的计划只是才被放置于此而已。它不那么恰到好处,但达到目的不成问题。凝着鞋上余下的粉尘,roy停止了自己的出神,allen拿着餐盘走过来了。

“还说让我放心,你自己也是怕的不行。”allen冲他挑了一下已经有些稀疏的眉毛,拿起托盘中的刀叉递给roy。

“那也不能两个人抱着,为这该死的害怕痛哭流涕吧,没什么了不起的。”

“两个人是抱在一起动脑瓜。”

roy抬头看了眼allen,他脑门的沟壑总是最能给他安心的感觉。能在监狱里遇到一个志同道合的朋友有多么难以置信就有多么令人喜悦,况且他是roy成人至今遇到的最好的朋友。从这个角度看,roy觉得自己还算幸运,毕竟这怕人的逆境中他不是独自一人。

吞咽下口中干硬的小麦面包,roy遮着嘴边的面包屑开口:“那认真的说,下一步干什么?”

“拿点……”allen谨慎的停顿了一下“你拿出来,然后我来想办法让他们用。”

“有什么办法,狱长三令五申的警告过所有人一定不能碰。”

“他们要是会因为狱长恐吓的大话变的规矩的人,那开始就不会参与了。”allen顺手拿起手中的面包喂到嘴里。

“你盯上谁了?”

“kevin”解离的面包碎屑中挤出一个名字。

roy沉沉思考了好久才在脑子里描出kevin的样子,大约是个金发、白皮肤,身材壮实的大个。老实说这里有太多和他相似的人,要不是因为一同在厂房做工,点名时番来复去的听了数次这个名字和回复的人,他实在不能记得他。

“为什么是他?”

“他入狱前应该就吸过毒然后去了戒毒所,后来过失伤人进来的。”

“你怎么知道?”

“鄙人有幸做过一小段时间的文职记录,大家精彩纷呈的人生故事都略略读了。”

roy使劲咽了嘴里因为停顿过久已经发酸的面包才止住笑意,狠狠的撞了下allen的小腿。

“你不能因为他吸过毒所以选他吧”

“亲爱的roy先生,你这位工友已将自己不加放纵的特性展现在明面了。记不记得上次狱长拿了一筐啤酒准备和狱警兄弟们畅饮?那天晚上我被清脆的玻璃碎裂声吵醒了,是他背着狱长偷拿了一瓶回监房,正准备晚上酣畅淋漓的奖励自己,不巧被查房的狱警抓个正着。”

“那狱长居然没罚他,连我们也都不知道。”

“查房的几位都和他熟的不行。”

roy突然想通了allen选择的原因和目的,一个对自己没有约束、胆大妄为还和狱警处的极好的人怎能不是他们诱骗的最好对象。顷刻间明了后,roy难掩激动,在空中力道十足的冲allen竖起大拇指,心满意足的嚼碎了最后一口面包。

之后的几天roy在制毒队伍中一面极力表现着自己的有用,另一手压抑着自己过分的殷勤,尽力使自己不急迫的那么明显。脑内回旋多日后,他终于获得了的转正资格。这就意味着他可以参与最后的装车,有机会摸到成品。

roy再次和allen的谈话还是在空气中装着弹簧,声音被无数次弹动,吵嚷不堪的食堂,只是今天好像比平时还要吵。

“今天是我第一次参与装车。”roy尽力控制自己的音量足够让allen听见又没那么大声。

“怎么样?”

“除了我们负责装车的十个人以外,还有四个狱警满屋子巡视。”

“会很麻烦?”allen边说边递了盘子中闪着油花的粉嫩培根给roy。

“大约能找到空隙,但需要一个人帮我。”

“kevin。”

“他有什么理由帮我?”roy插上培根将它夹在面包里。

“他需要吸毒了。”allen的话被嘴里溢满的面包搞的含糊不清,但roy确定他听到了。

“你要怎么做”roy停了一下“不对,你做什么了?”

“你最大的任务是拿东西出来,其他的事我来操心。”这句话roy听的清楚,allen已经把面包咽下去了。

等待allen的几周roy几乎全身心地投入制毒。他的细致认真和上工积极很明显吸引了狱长的关注。他在几次巡视中都对他大加赞扬,并让大家一齐向他学习。这样的夸赞在roy不愿提及的小半人生中已经出现太多次,从小到大,从上学到工作,人们总用“认真、努力”这样的词对他加以总结。他自诩自己有从不掉队的上进态度,也正因如此他顺利走进大学后又获得了他人艳羡的工作机会。可惜命运的方向盘从不只把握于自己手上,他尽全力获得的一旦一夕在转瞬间倒塌的空无一物,直到被压死的那一刻他才醒悟自己的天真和愚蠢:孤儿出身的他从头到尾只是上位者的无足轻重的玩物。

Roy并不知道自己还要多久才能走出这些沉溺不堪的过往,所以只是尽力将全部注意放到手中已经堪堪握住的、调转命运方向的缰绳。幸而,allen的行动成功了,kevin在收工时主动来找他了。

他的大手大脚让roy不愿过多评价,唯一能说的是,kevin实在实在不是个有脑子的人。roy被他过于赤裸的打招呼方式吓得恨不得亲自上手捂住他的嘴,他大喊大叫的语言方式无法让人信任他是个良好的合作伙伴,好吧,他本来就不是合作伙伴,roy只能这样安慰自己。

那是一个破晓尚未登场的清晨,roy猛然惊醒,被压的全麻无法自主行动的胳膊缓了半刻才抓取闹钟,半睁半闭的眼睛使劲聚焦。“4:28”,距离既定的起床时间还有一个半小时。身体内充斥着还未苏醒的倦怠,他整个人被困意牢牢握着。一个长久的懒腰后,昏沉发懵的脑子缓缓开始运转。

监房灰色墙壁唯一的开口是个方正狭小的窗户,那里散射了一道亮黄色的三角光线进入房间,空间内全都泛着阳光拌青草的香气。roy抬眼又刺的闭上,恍然觉得这是上天的暗示。allen不知用了什么法子使kevin变得焦急难耐,几天内他数次向roy提起,问他什么时候才能开始。

roy总想着快刀斩乱麻的解决,可是一个周全可持续的计划需要的出场前奏太过隆重漫长,尽管脑子里已经一一划过了许多假设,roy还是不能做出最后的决定,这可太重要了。他不知道自己怎么才能让kevin收到连续不断供给的毒品,拿一点都冒着极大地危险,真正开始吸毒后变化莫测的剂量让roy否定了太多设想。

roy沉浸在这段有安静思考环境的时间,他如解题一样,一遍遍对不同计划推演重组。突然间,他在先前的前置条件上画了大大的红叉:为什么要为他提供源源不断的毒品?

对啊,为什么,最终目的只是把事情闹大,只要给他一点毒品然后让他犯了毒瘾又无法得到解脱,那么发疯的程度将会更甚,这比让kevin突然因为吸毒亏空而死要有重量的多。roy激动地从床上起立,带的棉被软趴趴的贴附在地上。他踱步几次又完善计划,迫不及待地等着早饭和allen分享喜悦。

太阳全然出场,计划终于成型。

当roy兴高采烈的向allen和盘托出时,他意外的没有那么激动。

roy啪嚓一声放下刀叉,冲他喊道:“这主意好极了,你仔细想想,是不是,是不是?”

allen这次有了反应,啃了一口表面光滑的苹果正色道:“你确定吗,这样kevin是死路一条。”

“什么死路一条,你说他吸不到毒会死吗?”

“算了,没事,我们干的本来是踩着别人向上的路,你确定好了就做。”allen摇摇头,专注的换了坑洼的一侧,转向光滑的一面继续啃苹果。

roy没太细想allen话里的意思,他满脑子都在为两个小时后即将开始的偷盗感到亢奋的紧张。

roy特地比平时晚了几分钟到集合地点,在进队过程中紧紧用眼神提示kevin,恰好的站在了队列中kevin身后末尾的位置。这次kevin一动不动,没有明确回应。他们斜前方的左右两侧和后面十米都围着狱警,roy知道这样传递消息有些冒险,但是走到做工仓库那十几秒钟巨大的轰鸣声还是可以为他打掩护。

从集合地点到贩毒仓库只需要走不到三分钟的路,roy第一次觉得这条沙土小路这么漫长刺激。仓库一角进入眼球时,roy小心加快了脚步,极轻的踩了kevin的脚后跟,Kevin随即让他头顶飘逸的毛发晃动了一刹。roy目视前方,状似无意,使嘴巴用轻微的幅度传递到:“等会闹出大动静来。”

说话好像闪电突然对半劈开了脑仁,烘热了脸颊,roy止不住紧张,手心尽是湿漉漉的汗液在晃荡。所幸这次kevin很机灵,保持着无动于衷的状态一直到进入厂房。roy趁着戴手套的功夫长长舒了一口气。

接下来的一阵整个厂房寂静无声,和往常没有两样。几个狱警百无聊赖的坐在仓库外延处,看神色是正在监视做工,但roy猜大约他们思绪早飞跑很久了。

装车时roy时刻注意kevin的动向,只待他闹出动静时迅速行动。

啪——

棕木桌子轰然倒地,桌上的东西全部倾倒在了地上,是kevin。狱警们迅速回神,全部拿着棍棒走向kevin,将他团团围住,kevin冲着一圈的狱警一个劲的为自己的鲁莽道歉。roy趁着众人分神的片刻曲着身子拾起了地上的两个小塑料袋塞入袖口,假装在清理地上的狼藉。

靠着狱警的一贯偏袒,kevin全部推给了自己的大意,向偷喝啤酒一样逃过一劫。狱警们一嘴警告他做事要小心,一边指挥者房间里的其他人迅速将这里恢复原样,不许动手动脚。随即他们就分散开来绕着满场巡视,roy感到头顶上方悬着好多利刺,稍稍偏头就会被划破头皮瞬间血流满身。

藏在袖口的塑料包装不断的和皮肤摩擦,粗糙的摩挲让roy的精神时刻紧绷。roy不知道收了多久才将一地的塑料袋子收完,他动作机械生怕被看出端倪。

一直到晚饭开始的几个小时,roy一直和这几个袋子相融在一起,他已经完全接受它们带来的刺辣。

趁着晚上洗漱的间隙,roy将东西放进了kevin的塑料盆里,用呲着线头的浴巾小心地遮挡,与迎面走来的kevin做了心中最后的眼神交流。

就在他们擦肩而过的一瞬kevin紧紧拉住了roy的手臂,另一个人温热的体温和起皮的手掌紧握着他,roy的第一反应就是挣脱。

他抽出手臂,小声急促的冲对方喊:“你要做什么?”

“下次呢,下次怎么办。”

“你别操心,我会解决的”roy故作镇定,眼神极为坚定的和kevin对视,这大概足够糊弄kevin。

他随即转身走进冲水间,水流一丝丝的向脸扑去,划过鼻孔的水卡在喘息和憋气之间,roy任由洗澡水冲刷自己的今日。

kevin真如allen说的那样急不可耐,只是几天就变得精神涣散,天蓝色的瞳孔已经变得虚散。他开始难以控制自己焦躁的脾气,在劳动时、放风时、吃饭时甚至起床时大喊大叫的发泄。

roy不知道如何接纳心中生出的暗暗窃喜,他本能的认为自己是排斥这样从他人痛苦创造快乐的卑劣行为,但是现时现刻这都是他亲手编排的闹剧,每个不安发狂的kevin都有他的助力。

kevin的发狂直接剥夺了roy思考对错的机会,两个塑料袋所容纳的的早已不够kevin使用,他说自己最多只能在坚持一周。

roy在饭桌上将kevin的急迫交代给allen。而allen此刻正专注盯着食堂电视内的新闻,上面说竞选马上就要开始了。

Roy在allen眼前上下挥手,“嗨,理理我,竞选的事你也关心。”

“他们过几天要来。”

“谁们,来哪?”roy把视线挪向正在播放新闻的电视。

“来这。”allen将眼神从电视上移开,直勾勾的看向roy。

“这是闹大的好机会,你明天就去跟他们谈。”allen咬了口面包含含糊糊的说。

roy愣神,摊牌的日子来的也太快,他和allen互诉衷肠的日子好像才过去没多久。

他们被对方身上某种与自己相似的特性所吸引,认识在roy进来的第一周,roy和allen像磁石的两极一般牢牢的聚在一起。roy其实只知道allen身为律师最后一战的一些皮毛,但那不重要,他深深记得艳阳天下两人被阳光照的发亮的透色眼眸,记得在太阳下一起筹谋出去的计划,两个人的生机从那刻起彻底栽在了同一处土壤。

allen说的是对的,只有利用政坛内更大的矛盾才能拯救被小阴谋困住的二人,他们尚且可以以此为把柄要挟当权者,让狱长用一句无关紧要的话送他们出去,他们还给整个监狱安宁。

这个莽夫一样的计划从头到尾就是这样设计的,不对等的权利对垒只能如此进行。

roy拿叉子捣碎了盘子里最后一摊鸡蛋,郑重的点点头。

那天晚上roy不出意外的失眠了,他开始考量如何用语才能让狱长答应他们胡闹般的请求。他们要的是一个职位,一个有资格和曾经师傅针锋相对的位置,一个能够报顶包陷害之仇,一直向上爬的机会。他要为自己得到这个位置,也要为allen未曾袒露真相的罪责谋一个翻身的机会。

他用手不断抓摸着身上的棉被,从漆黑一片躺倒了太阳升起,三声规律的敲门声打破了通宵一晚后的沉寂。

“roy,出来一下,有人来看你。”

roy还没来得及叠好被子,让这句话震的停下了手中的动作。他实在想不到这个世界上还有谁愿意来看他,他是连父母都没有的孤儿,谁会在意已经入狱了的他的死活呢。

狱警上前给他带上手铐,领着他去探视间。一路上他大约想了这半生有过联系的所有人,否定掉了那些绝不可能前来的,他实在猜不到是何许人等。

在黑色皮椅上坐定,玻璃围挡外还是空无一人。他甚至开始怀疑是计划出了差错有大人物来处决他,又觉得没人会在探视间杀人,种种稀奇古怪的猜想全都向他跑来。

当一个黑色直发,穿着碎花裙的女士进来,他觉得自己整个心跳都停滞下来。他有一分多钟做不了任何动作也不能思考,脑子中只有奔腾来奔腾去的“怎么会是她。”

是瑞贝卡,是他已经消失超过两年的未婚妻,是他先前早就否定会前来的人之一。

缓过神后他迟来的感到有些羞愧和尴尬,情人再次相见的地点是监狱,这怎么都不是件好事。好在瑞贝卡读懂他的窘迫,一直在桌下盘着自己的小包没有抬头和他对视。

roy率先开口“你,你怎么来了?”

瑞贝卡听到声音后抬起头看向roy,她黑色的眼睛是roy曾经最爱的部位。那里好像是山呼海啸也平静如初的避风港,它温暖又不张扬,却引得你无比渴望能进去住住。瑞贝卡脸色很差,比之前见到的每个她都要憔悴,她开口的声音有些沙哑:

“对不起现在才来看你,也对不起那时候的不告而别。”

roy微微有些吃惊,记忆中的瑞贝卡不是这样的人。她说话时脸上的每个部分都会飞舞悦动,五官也总带着笑意,而现在只剩下一片死气沉沉,面色都看着苍白憔悴。

roy赶忙回话道:“这没什么抱歉的,我们每个人都有难言之隐不是吗?”他尽力想宽慰瑞贝卡,或者说他太思念那个永远灵动活跃的女孩了。

“对不起,真的对不起。”瑞贝卡开口,语气中已经带上哽咽。“我那时候走是因为不想连累你,对不起,我一直没跟你讲过家里的事情。”roy太想挣脱手铐,冲出去拥抱她颤抖的肩膀,

“我突然回家是因为我爸,那时候我们刚刚订婚,我实在不想让你有这样不堪的家人拖累。我爸之前是个老烟鬼,后来不知道为什么开始吸毒。”说到这瑞贝卡闭上眼睛,“起初还好,但是一旦染上就没法克制,他需要的毒品越来越多,但是钱只有手上的一点。于是他拿我妈的工资也去买毒品,又拿了弟弟的学费,家里被他搅的一团糟,吃不上热乎饭都是常事。妈妈直到实在忍受不了了才打电话找我,等我回家的时候他把妈妈捆了起来想卖给人还钱。”瑞贝卡实在讲不下去了,母亲受苦的画面又像噩梦中那样在眼前出现。

roy的手紧握成拳,刚刚一番话好像万箭穿心,让他七窍流血。他在干什么啊,在干什么。

“后来,后来,后来我爸被追债的人打死了,我们安稳日子没过两天我妈就走了。我最近才处理完家里的事,去公司问了才听说你……”

瑞贝卡没讲话讲完,roy也实在听不下去了,他觉得自己连问瑞贝卡为什么没在困难时候向自己求助的资格都没有,他当时每天都想着瑞贝卡是骗婚的人。

两个人相对无言沉默了很久,还是瑞贝卡先开口,她眼中已经蓄满了眼泪,红血丝正在其中拉扯,“时间快到了,我来呢就是想跟你说我在外面等你,希望你能原谅。”

“是我的错,我的错,你不需要被原谅。”roy没有思考就冲瑞贝卡喊道,这完全是本能反应。

和瑞贝卡短暂的相见roy不知道是怎么结束的,他感觉那整整一天都过得乱七八糟。他一再回想瑞贝卡讲述的故事,想她因为毒品而支离破碎的家庭。明明早上还在想着如何跟狱长谈判,他现在只想扇自己巴掌,他就是个彻头彻尾的混蛋。

暴风雨总不是孤单的来临,晚上放风时狱长宣布了kevin去世的消息,他们说他死于猝死。

隔着整片空地,roy和远在百米外的allen对视,两个人的眼里都被复杂的情绪挤满,他们很清楚kevin为什么会死。

傍晚的微风依然在吹着,它吹动匍匐不动的树叶和生长高处的枝干。

晚饭吃的食不知味,roy在餐桌上一言不发。allen看出了他的低沉也没主动搭话。

良久,餐盘全部清空,roy终于开口“我们是不是在做特别混蛋的事情?”

“是啊。”

roy有点诧异allen回复的如此爽快,焦急的提出下一个问题“那我们为什么要这么做?”

“因为想出去,但是出不去。出去了也跟销声匿迹了没两样。”

“那这样做就对吗?我们在用kevin,在用许许多多因为这里毒品而家破人亡的人的生命为自己博弈?”

这次allen没说话,roy自己也愣住了,他没想到自己会如此流畅的表达。

饭桌上的讨论没有任何结果。

那天晚上roy还是没有睡着,他感到自己整个神经已经疲惫的不在运转,可他就是睡不着觉。他总想着瑞贝卡,想他们一同度过的甜蜜时光,那时候瑞贝卡总是容光焕发的。想着想着他也想起了allen,他不知道怎么揣摩allen的心思,他知道allen是比他要聪明太多的人,但他还是觉得allen是和他一样的人。

在种种权衡里roy迷迷糊糊睡着了,醒来的时候身体依然无力,他猜自己只睡了两个小时。勉强收拾好床铺,roy跟着队列一同去洗漱。

Roy放空头脑,嚼着无味的面包,两天内的心理波折让他疲惫不堪,他看到allen正向这走来。

“我同意你的一切决定。”这是allen坐下来的第一句话。

roy感觉自己还在睡眼惺忪的状态,好半天才反应过来allen在说什么,他这个朋友总砸向他各种惊喜。

“为什么?”

“那你为什么突然问我。”

roy语调尽量平静的把他和瑞贝卡的故事讲给了allen,“我肯定跟你提过她,虽然可能是一笔带过的讲法。”

allen在专心把奶酪夹进面包,点点头。

“是啦,我们两个十恶不赦的坏蛋不能没有良知,就像你说的,如果这样那和他们有什么两样。还是那句话,我同意你的决定。”

roy知道“他们”说的是谁,是亲手送他们进来的人。

“这个问题我应该思考的比你久。我很久很久以来一直在想,我到底要不要出去,该怎么出去,看到你的时候我就觉得你能给我答案。当我听到你和我如出一辙的故事时我有好几个瞬间感觉时机到了,或许就要熬出头了。”

“但后来你发现,你所谋划的、执行的正是你从前最厌恶的。”roy接着他的话说道。

“你确实能给我答案。”

roy嘿嘿笑了一下,两个人拿起面包撞在一起,几个碎屑以完美的弧形掉落在了桌面上。

“后来呢叔叔,这个故事没有结局啊。”一个金头发蓝眼睛的男孩趴在地上,双手撑着脑袋向roy提问。

正在摇椅上前后晃悠的roy将椅子停下,“你看的好快。”

“叔叔你快说啊,结局是什么。”

“结局在等着allen叔叔和我一起写,但他已经不在了。”

“他去世了吗?”

roy将视线转向头顶的天窗,那里向牢房一样会放一个三角的光线进入空间内。他用自言自语的音量说道“后来我们两一起将事情捅到了前来视察的在野党代表耳中,他们制毒的秘密也就此传开。以此为缘由,监狱被彻查,当权者们也一一下台,后来这个监狱也就不存在了。”

“那allen呢,他在哪?”

“我们后来一起被转移到了另一座监狱,只过了两年我就出狱了。后来,后来再去见他的时候他们说allen去世了,那天距离他出狱只剩一个月。”

“天哪,那好遗憾啊。”

“是啊,好多遗憾呢。”

roy不知道提笔记下这个故事为了什么,他在这个小岛已经生活了太久,有关过往的种种悉数被抛诸脑后,这个邻居家的男孩是他第一位也会是唯一一位读者。有关二人亏欠于kevin的生命从未被要求偿还,就只当这些文字是他们都曾经鲜活的证据吧,roy这样想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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