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个词习作

一个人想要清香,
于是他滚,
他的世界从此成了美丽的。

 

斯万先生坐在马车上。在雨中的伦敦前进。

他静静地闭上双眼,感受马车的颠簸和车身在碰撞中发出的响声。

还有车夫的吆喝,这最让他感到舒适。一想到这样的吆喝是在为自己开路,斯万先生就从内心发出由衷的欣喜。他真开心啊。

马车在公司前停下,斯万先生下了车。作为全不列颠知名的煤炭厂老板,他用自己几十年的奋斗换来了他人的敬仰。

门口的警察向他致意,“又有三个人死了。”在斯万走进门厅时,一名警员说。

“那就死了吧。”斯万回答,“会有很多人争这几个职位的。”他脱下大衣。

“伦敦的空气真是糟糕,我觉得我都快得肺病了。”他咳嗽了几声,用白手帕擦擦嘴。“充满了污浊的颗粒与烟尘。”

“但您也是靠这个发家的啊。”他的仆人说。

“这倒是。”斯万回答,“但这是两码事。”仆人的话让他觉得自己浑身沾满烟尘。

斯万走近了办公室,“给马尔特勋爵打个电报,就说让他把我的勋章送来。”他看向胸前已有的一枚,“马上这里就要有第二枚了。”

他坐下,拿起刚到的信。

第一封是工人家属的,他们说马上要到法院去告斯万。斯万在知道这层意思后便果断地将信扔进了火炉。第二封是福什维尔伯爵的,邀请他3天后去吃晚饭。他把这封信交给仆人,让他10分钟后再给他。

第三封那熟悉的笔迹,在他看到的那一刻他就感觉到了浓浓的厌恶。他将没开封的信扔进了火炉。

这时,门铃响了。

“是谁?”斯万问。

“一个老人,先生。”仆人回答。

“让他进来。”斯万已经做好了准备。

在那老人进来的一刹那,他将装着10英镑的信封一扔,

“这是你孩子的补偿。”他说,“快走吧。”

老人并没有动。

“你嫌少吗?”斯万又扔下去10英镑。“这已经是一笔不小的数目了。”他说。

老人向前走了几步,并没有拿地上的钱。

“你究竟是谁?”斯万拉开了抽屉,那里放着警察局长送给他的手枪。他的另一只手按在电铃上方,等着老人回话。

“回去看看。”老人的口中吐出白气,瞬间笼罩了斯万的办公室。寒冷的气息将他包围,几乎让斯万窒息。“回去看看,你这忘本的人!”老人继续向前,他伸出手,撕下了斯万胸前的勋章和煤炭厂老板的标识。他将斯万的名片撕碎,散落在桌上。而斯万几乎不能动。

冰雪般的气息弥漫在办公室,斯万想喊却觉得喉咙连同舌头都被冻住了。他的血液像凝固了,骨头也变得僵硬。他想移动一根手指都是不可能的。

“3天时间,3天后,你若还在此地,我将带你回去。”老人用他拿低沉的声音宣告。

而后,他消失了。留下斯万在原地目瞪口呆。这一切都在几秒内发生了,斯万没有任何准备。

“3天后,你若还在此地,我将带你回去。”

斯万出了一身冷汗。

 

3天时间很快就过去了。斯万在这3天中期待着苏格兰场能抓到那个老人,但事与愿违。为了自身安全,他坐上了由警察护送着的马车,来到了苏格兰高地。“你若还在此地”,从伦敦到苏格兰高地,跨越了整个不列颠。这肯定不能算“此地”了,那危机就解除了。斯万在马车里不安地笑了。

到了高地,威士忌冲淡了一切烦恼,斯万先生很快喝的酩酊大醉。他忘记了老人和他的警告,在旅店舒适的床上躺下。

“你还在此地。”一个声音从窗外传来。

极寒的气息将斯万四周的空气冻结,他的酒醒的速度比世间任何醒酒药都快。他意识到那老人来了。

由于脑子比身体更加清醒,斯万想起身却滚下了床。他艰难地爬起,碰倒了花瓶以试图引起警察的注意。但四周除了老人的脚步声没有任何声音。

他举起床头柜上警察局长送他的手枪。

门把手转动,老人进来了。

斯万有意识的最后一刻,是他想扣动扳机但手抖得把枪扔下了。

然后他就失去了自己的意识。

 

斯万醒来时,他正坐在马车上。身旁是那个老人。

“你醒了。”老人说。

“你是谁?”斯万问,声音在空气中发颤。

“人性。”老人说。“我是来帮你唤醒人性的。”

“人性?”斯万问,他仿佛忘却了恐惧,“我难道没有人性?”

“你曾经有,但它被乌云遮蔽与笼罩了。”老人说。

“希望我能帮你找回,不然……”

老人拉开了口袋,里面装满了瓶瓶罐罐。

“你就将和那些恶人一样,进入瓶子里。”

斯万咽了口唾沫。

马车停下了。从车窗里看窗外一片漆黑。

“下车。”老人说,“从这里看外边你什么都看不到。”

斯万推开了车门,他被极强的阳光照的几乎失明。他用手摸索着走下车,听见后面老人关上了车门。

“睁开眼。”老人说。

斯万照做了。

 

他发现他在一处乡下。

阳光如此耀眼,斯万觉得自己在一生中从未到过如此明媚的地方。他看着草地,浅绿色的海洋漫山遍野。小溪上游的磨坊水车被水流推动着转动,发出木头摩擦的声响。空气如此清新,他觉得自己那被烟尘浸染了的肺得到了重生。紫罗兰的香味弥漫在空气中,掺杂着青草的清香和露水的甘甜。

磨坊边出来了两个人,一个女人和她的孩子。女人顶着洗衣用的水盆,那个男孩则向前奔去,在地上打滚。

斯万认出了,那是他和他的母亲。他的母亲当时是多漂亮啊……

他看着母亲和自己。那感觉好像闻到了母亲身上清香的味道。他想起自己小时怎么在母亲怀里撒娇,怎么听母亲给他讲睡前故事,怎么告诉母亲自己未来要成为一个顶天立地的男人。

他记起母亲怎样对自己笑,怎样哄自己睡觉,怎样抱着自己给他指星星和月亮。

他忆起母亲如何送他登上前往伦敦的马车,如何目送着她的儿子渐行渐远。

斯万哭了。他回想起自己怎样在伦敦为了隐匿自己的过去而宣告自己父母都已去世的谎言,想起自己怎样将那些由如此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笔迹浸染的信封付之一炬。他想起自己每个圣诞节都不回家,不是因为没有,而是因为厌恶自己有一个的贫贱的家的事实。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斯万的内心在剧烈地抖动,他抽泣着,双膝跪地,将脸紧贴在清香的,埋藏着自己过去的泥土上。

“时间到了。”老人说,“你还有一次机会。”

斯万抬起被眼泪浸湿了的头,望向老人。

“滚吧!”

老人大声吼。

 

“斯万怎么还不来?”福什维尔伯爵问他的仆人。他十分恼怒,斯万竟然拒绝了一个伯爵的邀请。一旁的马尔特勋爵则一直在喝茶。

“这里有一封信,先生。”他的仆人递上。

偏远的山庄,一架马车从尘土飞扬的小道上驶来。“原谅我的不辞而别,”斯万说,“但我真的无法再容忍自己的污浊了。”

“我在伦敦被烟尘遮蔽,忘记了我本身最可贵的清香。我愿将金色的漆脱去,回归泥土本身。”

破旧的磨坊,水车早已不转了。墙壁上长出了杂草,青苔覆盖着石阶。斯万轻轻叩动陈旧的木门上锈迹斑斑的门环,等待着人来开门。

他深吸了一口气,将所有清香的爱都吸入心中。

门开了,斯万伸出了双臂。他的眼不受控制地溢出洁净的泪。

“妈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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