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礼

  

那象牙白的土壤像是水粉颜料粉刷出的均匀,看不出一丝瑕疵。猛然地,生出了一株小白花,那么灵巧动人,是阿芙罗狄忒落在人间的一滴泪么?

我透着这一片青玉色的磨砂玻璃看这露天的教堂。两束不和谐的黑色身影从不知通向哪里的旋转楼梯下来。像羽毛划过我的胸口,左乳下的心脏忽得悸动。他们在盯着一个手机,身子凑在一起些,像是在密谋些什么,好像上面有“请柬”二字。这是要伤害她么?可我听不到他们密谋的是什么,大概是因为这磨砂玻璃太厚。可始终他们令我不安,像傍晚归巢时找不到母亲的幼鸟遇到两只黑色的秃鹫便喋喋不休的跟在身后。

逐渐的我感到失望、难过,甚至于绞心地疼痛,惊的我一身冷汗,想要将自己从这场梦中喊醒。可就在我想要撕掉眼前这磨砂玻璃的一刻她冲了出来。

我不用看清她长什么样子就知道她很美。女人的到来柔化了这惨白的世界,可她竟是向那两只秃鹫奔去。我要不要告诉她我所看到的密谋呢?我是不是应该冲出去、伸出手、拦住她。可看到她嘴角的笑容,我犹豫了。我怕是抵不过她身上这能柔化周遭的爱意吧。或许也有那么一刹那,当然是很久很久以后我才肯承认有那么一刹那,我相信了她身上带着的那缕柔光。

就在我犹豫的那一刻,她欣喜地冲了上去,抱住了站在左边的那一个黑色秃鹫。黑色秃鹫没有反应,这是来自于她的一个单向拥抱。我为她感到不值得,我后悔我刚才没有更加果断一些,我想把她从这只秃鹫的身上扯下来,让她看清她脑海中对幸福的憧憬过于急切,使痛苦正在她的心灵最深处升起。可忽然我觉得眼皮很重很重,眼前的磨砂玻璃越来越远,空气中的静谧正在催眠着我。然后一束光就照了进来,空间与时间放缩成为诺大的幻影。

 

汽车尖锐的鸣笛声刺透了我的耳膜,接连又是三四声。我才舍得睁开双眼。眼前是陌生的繁华街道,大概有五六个路口。我正对面的是一个七八层楼的建筑有点像纽约著名的熨斗大厦。我急忙的穿过路口,躲避了车辆的冲撞。

我胡乱的跑到了那看起来像熨斗大厦的顶层,幸好顶层风没有我想象的那么狂。让我能认真的欣赏这黄昏中的城。

“对不起,我没有拦住你。”

略惊一二秒,我勾了勾嘴唇笑。“是啊,你怎么不拦我?”

“那次在教堂里,我是看见了他们的密谋的。”

我讨厌这声音的唯唯诺诺,我便大喊似乎要吓退她一样:“是啊!”

顶层很空旷,我这一喊回音绕了三四回才歇下来。

“是啊!是啊!是啊!”我越发急促的吼,似乎想说些什么,“那你怎么不拦住我!”可终究落到嘴边话就又剩下这么一句。

“这么久,这么久。你都没有任何察觉么。” 半晌,我才得到了一句回话,“你就能够与一只秃鹫同床共枕年年月月毫无发现?”

这话好像一只无力的拳头狠狠的打向了我的腹腔。一口气吸了上来,停滞在了口中,就是呼不出去。

我远眺这过去的都,落上了些古铜色滤镜,也不显破旧,更好像在提醒我曾爱得像狂野的风暴一样自由奔驰,行径之处,天使也不敢靠近。

“对我而言,如果他是一只秃鹫,那么秃鹫就是我的幸运鸟。”

“你这是固执!是偏执”她对我吼了回来,好像我惹怒了她。“你只知道住在自己编织的梦里,却从不去想梦的网什么时候会碎!你好可怜!”

“为什么要去想梦的网什么时候会碎。”争吵似乎也激起了我的斗志。“碎了又怎么样呢?会痛么?会难过么?会粉身碎骨么?”我呼了一口气,冲着地平线上的太阳闭上了双眼,酸涩的暖流几乎在同一瞬间从我的眼中流出,我大吼:“会!会!会!”

等了许久,大概回音已经传到城北了,我才睁开了双眼,第一次看到一直在我脑海中同我对话的她。我们长得一模一样,穿的一模一样,她举手投足间我能看到我的影子。我伸手抚摸她精致的脸庞,我感受到她眉宇间比我多了一丝淡然的冷静。

看着她那同我一模一样的眼睛中充满了怜惜,我再次开口:“不计后果的爱是危险的,又何尝不是自由的呢?我不需要你的怜惜,于我而言没有什么比用这样的危险换爱的自由更值得的了。”

我没等她回答,就翻过了我面前生锈了的栏杆。我想我也等不到的,因为她注定不会懂,我也不怨。

然后,我松开了双手。

在自由下落的过程中,我张开双手像鸟儿一样感受风肆意的吹打在我身上。在空中,我看到了从婚礼散场出来的人们,还有他和他的新娘。他才不是什么秃鹫,他是我的黑天鹅,我想着。

 

如果仔细观察的人会发现,那株露天教堂旁的白色小花旁多了纪伯伦在《沙与沫》中的一句话——但愿人间的葬礼,正是天使的婚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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