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身体的对谈

(一)手

我把两只手手背朝上并排摆在一起。它们本来应该是长得一模一样的吧,但实际上我的右手比左手更显得“沧桑”。

那就说说我的右手吧。从第一天学写字以来,我就习惯于非常用力地把笔尖按压在纸面上。在11年学生生涯的洗礼下,我的右手中指发生了很明显的变形,它的轮廓像生物书上向光弯曲的胚芽鞘一样向外侧歪斜着,它的指甲也连带着变得扭曲了,左右极不对称。倘若将五指并拢,这根饱经风霜的手指头就会将上端歪斜到无名指底下,遮掉半个指甲宽的距离。我和我妈都对这根叛逆的手指头无计可施,我妈问我说你就不能写字别那么使劲吗!我说不行啊,不使劲我就不会写字了啊!

于是我妈就用食指和拇指分别抵着这根指头的指尖和中间的关节往反方向掰——现在为了将它写出来我不得不自己重复着这个令人难受的动作。我猜你现在应该也在试着这么做吧,如果是的话,你一定对我指头的遭遇感同身受。我觉得我的骨头快被掰错位了,隐隐地有一点点似疼非疼的别扭。算了我实在受不了了,太难受了,我们写点别的吧。

我的右手小拇指今年好像多长出来一块松垮的皮肉组织,当我把手指伸直了,它会突兀地鼓起来,像老树上的树瘤。但和树皮不同的是,这一块的表面出奇地光滑,像是上了一层透明的涂料,还能反光。左手小拇指是没有这样的东西的,那我们暂且推测它是写字磨出来的吧。

我可以说,我的一天中起码能有一个多小时的时间盯着自己的手,只是有时候并没有意识到。也许正是因为这种无意识的习惯,我总是忍不住抠手…..加之对这双手的放飞式管理(指除了心情好/皮肤冻裂了以外基本不擦护手霜),指甲缝里时有支愣的倒刺,这双手的状态就不可避免地更加凄惨。比如我的右手食指内侧两个月前被它左边的邻居抠破了,结痂之后又被无意识地抠破,后来表面的皮肤长好了,但里面留下了一小块“痣”——我能确定以前从来都没有,它肯定是后天形成的,可能是色素沉积吧。我在写字的时候总是免不得看着它在眼皮底下乱晃,更难受了……所以奉劝同样爱抠手的同学们(应该不会只有我一个人吧😨)及时止损!

(这是胚芽鞘哈哈哈哈哈 镜了个像 为了让它像右手一样)

(二)牙

我从小到大牙质就不好。这一口命途多舛的牙,在我人生的前16年里经历了不少寻常人经历不到的故事。就拿这个牙质说吧,小时候我去补牙,医生拿钻子钻,钻完了跟我妈说,这孩子的牙是真不行啊,像她这么大的小孩,别人我拿最强那档都得使劲钻好久,她这个拿最低档一弄,哗一下就没了。

我姑且把它算作从我妈那里的遗传吧。我妈小时候淘气,爬树爬旗杆样样都干,她的牙也不好,甚至以前莫名其妙磕下来一块;长大以后又因为没事就嗑瓜子,上面中间原本紧贴的两颗门牙硬是嗑出个豁口。

我最近一次补牙,也是从小到大经历地最惨烈的一次,因为牙已经坏到牙髓,为了减轻钻牙时的痛苦不得不杀死那颗牙上的神经。拜时间所赐,如今具体的疼痛尽管已经多数淡忘掉了,当时躺在牙医躺椅上的恐惧依然历历在目:嘴部肌肉因为长时间张嘴而达到近乎抽搐的酸痛;下一秒那根尖锐的弯钩子不知道会拨弄到哪里,说不定就在你呼吸的空挡里给你来一下刺痛……

还是好好刷牙吧。顺便,拔牙的麻药是洋葱表皮细胞味的,我拔牙前打麻药的时候,有一下因为护士失误,针头没扎到牙龈里去。那天晚上我对着一桌子爸妈特意做的好吃的愁眉苦脸,半张脸都是麻的。

忽然想起来小时候换牙期,曾经把在学校掉的牙洗干净了拿卫生纸包好带回来,专门收集在一个小盒子里。我还记得我妈说长大以后给我穿个项链,可现在看了看,大都裂成两半了T^T

(三)眼睛

从我第一天学写字开始,我的爸妈就极力地纠正我的坐姿,为此曾经像每一对不想让孩子重复近视老路的父母一样,用过背背佳,用过防近视挡板(不知道是不是叫这个名字),但由于从没能撼动我幼小的心——彼时它尚不知何为近视,所以无知无畏——我的眼睛还是早在小学五年级左右就近视了,而这已经比一些亲朋好友家的孩子晚多了,我还曾因为“别人都近视,就我不近视”骄傲过,但如今已没有资格了。我记得刚开始看不清黑板那段时间,我的心里是很害怕的,但不是怕自己近视,而是怕爸妈知道了埋怨我,所以一直没跟他们说,现在想来,这是在是一种小孩子不必要的倔强和自尊。小孩的思维和“大孩子”是很不一样的,在他们眼中,也许逃避父母的责备和失望,要比防止自己视力继续恶化重要得多。

但当然,还在当小孩的我是不会这样反思的,以上这番思考来自16岁的我。我跟爸妈聊起这件事,关于家长对孩子的教育,关于家长在小孩子心里的形象和意义。他们恨铁不成钢,但也很无奈,只能说你是不是傻啊。

在我向爸妈坦白自己的视力之后的一段时间里,我妈曾经挤出准备小升初的时间带我去“别人推荐”的诊所里“治近视”,我做过按摩,带过奇怪的眼镜按照要求反复描画简单的图形,甚至还被指引着瞪大眼睛去盯一台机器里闪烁的小红光点。记忆里是潮湿闷热的季节,诊所里都是孩子和焦虑的家长,这些孩子年龄参差不齐,有的才学前班,有的已经上高中了。他们的家长,无一例外都或是坚定或是摇摆不定地相信视力可以“康复”,笃信着有些既定的缺憾可以弥补。

我也曾这样侥幸地相信过,也曾被介绍过某某孩子视力成功回归5.0的奇迹。每次经历了一番复杂的折腾之后站在视力表前,总是努力睁大眼睛识别那些不知承载了多少沉重企盼和忐忑的E字,而穿着白褂的阿姨会用极其细微的视力提升鼓励我和我的妈妈。

我至今依旧不知道那些疗愈方法到底是真有用还是忽悠人的。可后来我怎么就不去了呢?究竟是没效果还是太烦了?我已经记不清了。

再后来我通过戴OK镜度过了几个四季,一切都像我从未近视过那样,平平常常。

今年暑假复查的时候因为泪液分泌不足建议停戴。军训前几天,我第一次真正戴上了框架眼镜,我妈笑我说这一下子装得斯文了不少。开学之后有同学说哎呀认不出来了,有的说我像哈利·波特,但我总觉得我没眼镜的时候更好看,好像镜片封存了眼睛的生命。

听说眼镜戴久了眼睛会变丑,害怕,遂在努力记得滴眼药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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