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业后很多天，我仍然以为自己在学校。
那天晚上9：20，在N区的教学楼上完晚自习，巨大的漆黑的天空正将暴雨倾泻而下，回到S区宿舍的路径被阻断了。我穿着透明的雨衣，怀里抱着课本和笔记，站在教学楼一层的门口的石阶上，左右环望。教学楼还是以前的样子：红砖砌成，四层，玻璃门，门框顶部正中央有一盏灯，门口左右两侧各自站着一个复古的路灯。密密麻麻的雨水竭力打在地面的积水上，轻轻散入涟漪，倒映着暖黄色的灯光。
好吵，又有点冷。我看了看手表，9：35，不算太晚。我听到马蹄声。
哇，学校排了指导员牵我们的马来接我们回去。我听到雨中马的喘气声，以及同学们的惊喜和议论，又想了想，好像也没有什么不妥。我拍了拍深棕色的马背——湿漉漉的，富有弹性，将书本装在马背上的袋子里，便像其他人一样抓着麻绳编的缰绳上马。马儿哼了一生，甩了甩鬃毛上的水。马鞍是麻布做的，在大雨中早已淋湿，坐上去感到很凉，我下意识把雨衣往下拽了拽。9：45指导员挥手带我们离开。
马蹄在雨中轻巧地一次次落地，小步向前跑着，合着雨滴的节拍——哦，雨似乎小了那么一点。出了教学区的铁栅栏，前路变得宽广，我用力甩了两下缰绳示意马儿加速。我紧紧抱住马背，右脸靠在它温暖的毛上，看到身边同学的马奔腾而来又而去，又看到对面的体育馆门前挂灯的暖黄。嗯，这样好像也不错。
N区与S区间有一个缓缓的坡，连接着一条小渠上的桥。现在，我们要去那里。前一秒，雨还下得很急，我扶着马背飞速冲上缓坡。雨衣的帽子掉下来，头发丝与马儿的鬃毛混杂着雨水打在我的脸上。后一秒，雨声戛然而止，夏夜变得通透而凉爽，我手下的缰绳变得干燥而温暖。我狐疑地回头看：为什么N区的天空仍在下雨，而这里却滴雨不沾？
来不及想那么多，身下的马带着我继续向前，我只得回头，避免摔下马去。
意料之外，这缓坡一直缓缓向上，没有延伸到S区石桥上，却连上了树林。好奇怪，似乎只有我一个人再向前走，其他人都去哪了？我心虚地看了看手表，9：55，再晚就要被宿管骂了。我翻身下马，拨开身前层层叠叠的树叶，迈进眼前的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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头脑一阵眩晕，睁开眼，我脑袋沉沉地从N区的自习室出来。密密麻麻的人群在眼前晃动，同学们大声肆意宣泄着3个小时高强度学习积累的痛苦和劳累，我的耳膜微微发痛，抬头无意中看到墙上的挂钟：9：20……？先前的记忆涌来，一丝疑惑和恐惧涌上心头，为什么时间在往回走？
这时门口的指导员领着前面的同学走上通往地下室的楼梯，从身旁同学的只言片语中我拼凑出情势：由于外面下大雨，学校临时决定启用地下通道送我们回到宿舍。我认了命顺着人流，抱着手里的书本挤下楼梯。地下室有些许阴冷，四周黑暗，只有指导员手中的提灯领着我们前进，眼前晃来晃去的暖黄色的灯光又让我想到了之前的路灯。
指导员时不时让我们停下整队，大声呵斥着嘴碎还在叽叽喳喳的同学。9：40，我在安静的队伍里走着，从远处的黑暗中听到了马的嘶鸣，身上起了些鸡皮疙瘩，悄悄抱紧了手里的书。9：45，有个不认识的同学提议边走便诵诗，意料之中赢得了男生的嘘声一片，而我自己也对这种无用的奇怪行为嗤之以鼻。经指导员同意后，我被迫与身边人张嘴念起了《陋室铭》。
9：55，第五次背到“山不在高”，我恍然意识到，这不是中考的默写内容吗，为什么现在我还在学校？眼前突然出现了与先前一模一样的树林，宽大的树叶沙沙地响着。我下意识地躲开，向后跑去，谁料吾身已在树林中，却是径直冲向了身后的树叶，跌入熟悉的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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头脑一阵眩晕，睁开眼，又是熟悉的自习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