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福的歌

她是家里的第二个孩子. 她全身都胖胖乎乎的,还偏爱穿红色的绒大褂, 厚衣服把她衬得更丰满了. 从小, 身边的人就总是打趣地说: 生在这么一个穷地方, 居然能养出这么圆滚滚的小姑娘. 她每次一听到这话, 就咧开大嘴不停地笑, 圆乎乎的脸蛋泛着好看的红晕.

我想, 大概是爱充满了她, 把她撑起来.

她将自己的一整颗心用来疼爱自己的亲人. 她父亲母亲身体很不好, 她主动担起了这个家庭.每天早上她第一个从热炕上爬起来, 给自己的家人热好馒头, 腌上新鲜的咸菜放到桌上, 自己吃点昨天剩下的饭菜就出去耕地; 夜晚, 她会先给家人热好炕, 再最后一个睡到上面.

这样, 一天天、一年年过去, 她没有察觉. 她没文化, 不知道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在她眼里, 时间的流逝不具有具象. 她每天只是在反复地播放着同样的一首幸福的歌.

 

有一年的冬天比往年都冷. 那年庄稼的收成不好, 更是给她们家雪上加霜. 她住在东北, 面对刺骨的寒风和大块落下的冰碴子, 她们家没有热乎的粮食. 她的妹妹身体从小就营养不良, 她把自己的饭都让给妹妹吃, 却眼睁睁地看着自己怀中的妹妹身体越来越瘦削, 嘴唇从红色冻成青紫色. 那个冬天妹妹死了.

不知不觉地, 又过去了几年. 哥哥喝了点酒, 和朋友去附近的水库玩. 水库里的水深不见底, 哥哥游啊游啊, 不知不觉地游到了最深的地方. 他没有把握好方向, 深水将他越拽越深, 沉入海底. 她接到哥哥朋友的电话, 赶到水库的时候, 最后也没能看见哥哥的尸体, 只在悲伤中意识到自己最深的所爱都已经远去.

 

她依然任劳任怨地守着自己病入膏肓的父母, 以及她从小就陪伴着她的这片土地. 她将自己对哥哥和妹妹的爱转移到了她所饲养的鸡、鸭、牛、猪身上. 她会心疼那些牲畜: 在它们挨饿受冻的时候. 她不忍心宰掉它们, 省下钱去市集上买肉, 守着它们慢慢长大.

改革开放了, 一辆大卡车开到她家的门口, 扬起阵阵尘土. 他们要拆掉这个家, 说要带他们到城里, 住上大房子, 去过新生活.

她看着自己生活了三十年的亲如骨肉的房子在自己身后轰然坍塌. 转眼间, 自己进入了十层高的大楼, 电钻的装修声在耳边嗡嗡作响. 她看不惯这样的拥挤和冷漠, 看着身边一切不熟悉的事物, 她心里只有一个念头: 我的驴、我的猪、我的牛怎么办? 她不敢说出自己的委屈, 泪珠从她的眼睛里喷涌而出. 她彷徨、她难受, 但是她还没失去希望. 时间能抚平一切, 这是她活了三十年烙在心上的教训.

 

又是一个三十年过去了, 在她怀里躺着的, 是她的孙女. 她脸上长了皱纹, 头发变得白白的, 可是还是用几十年以前一样的爱去对待怀里的新生.

时代变了. 身边的人变了, 她没有变. 她依然唱着同样的一首幸福的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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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是一个关于柿子的故事. 柿子让我想起我的姥姥, 想起她的经历和性格. 她经常给我买柿子吃. 因此, 我用她的形象改编了一个小故事.

Look:

映入我眼帘的是一个鼓鼓的、胖胖的小圆饼. 一个诱人的盘子, 带着些光泽, 里面盛着蛋黄和阳光. 从前面看它, 它的轮廓像一个带圆边的矩形. 从后面看, 它像小猪的肥屁股, 圆圆的、肉肉的, 中间点了个小点, 像是猪尾巴. 它前面有四片叶子, 像一朵古色古香的花, 上面长出了一个不听话的棕色柱子. 叶子微微蜷缩、泛黄, 让我想起来姥姥脸上的皱纹和斑点, 是那么亲切和温和.

Smell:

凑近它的叶片去闻. 是那种在野树林中散步, 刚下完雨的味道. 凑近它橙黄的皮肤, 闻到一股和清透、很甜的香. 那股甜味, 光闻味道就能想象到. 闻起来, 像一个刚从水果园回来, 穿着碎花裙, 手里提着一桶蜜罐的小姑娘.

Touch:

滑滑的, 凉凉的, 外面的皮有些厚也有些硬, 但是能感受到里面的肉软塌塌的. 用手指轻轻碰它, 像妈妈穿着胸罩的乳房. 它的皮里面的东西太多了, 用手指戳的时候, 害怕刚戳下去里面的蜜浆就会流出来.

Taste:

吃下它们, 感觉像是在咀嚼一个甜丝丝的叠在一起的网. 每咬一口, 我都感受到里面的纤维互相缠绕在一起、贴合在一起, 在我的嘴里拉丝抽茧. 它们哪怕互相分离了, 有的还是缠绕在我的牙齿上, 像失去了力量那样躺着, 让我感觉有些烦躁. 如果是很快的咽下去, 里面的汁水和结在一起的疙瘩像一股流水一样穿过我的喉咙, 带来一种香甜的味道. 如果慢慢吃, 结在一起的果肉被分开成一个个小颗粒, 暖暖的、沙沙的, 咽下去的时候回味很涩.

2022.9.11 by 玫瑰花丛里的郁金香 张洛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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