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大作品——寻找(初稿)

“马上要黑了,要快点了。“雪山上凌冽寒风刮过唐宇的护目镜,登山绳在风中摇晃,钉鞋钉在和岩石一样硬像水一样滑的冰上勉强撑住。他重心已经开始摇摆,但手中仍然仅仅攥着自己的信袋,里面装着的是他接下来要送的两个村庄的信。

“不能松手,不能松手。“他在嘴里反复默念,随机把金属钩继续向前调,拔出鞋子,向前全力迈出一步,把身体放低,顶开寒风。每行动一米都要付出大量体力的代价,渐渐地,他的体力开始透支,他的汗,全部都化成冰,化成霜,结在他的年轻的脸上。

他决定坐下休息,紧紧地抱着信袋,开始回忆之前的在一封封送达的信给收件人的喜悦,在这个闭塞的雪山群里的村庄,只有这些邮差能够把外部的消息送来,所以这些信,对于雪山的居民们无比珍贵。在此时此刻,疲惫的身体只剩下心中永恒的愿望去支撑,剩下他自己的价值去支撑,但这次,他似乎对心里的价值产生了一些怀疑,他还记得上路之前他遇到的那部分从雪山群落之外而来的游客,他们是一群外来者,是雪山之中的吉普赛人,他们带来一些雪山上从来没有过的东西,比如可以隐形的墨水和特质的羊皮纸,那些东西仿佛是不属于这个地方的,唐宇深深地望着这些东西,深深地迷惑着。但这些东西在此时无关紧要,现在,送信要紧,他喝了点水,继续迫不及待地向前。

之前已经走了许多这样的路,从未发生过什么问题,希望这次也是

他眼前出现了一块突出于地面的岩石,“我直接迈过去就行,就像我之前做的一样。“但他没有料到岩石后面冰面的存在,前脚迈过去,踩在冰上,整个人突然向后倒去,连接着信袋和衣服的绳子被岩石割断,他在空中伸手去抓,落空,袋子滚落在他两米以外的地方。他伸手向新袋,但被绳子强大的拉力给生生拽了回来。现在,一边是固定自己的登山绳,一边是信贷,一边是身体,一边是目的,风,更急了,雪,要把袋子淹没。

“我应该可以,我能拿到的。只需要一下,只要解开这绳子一下,再连回来就好,如果没有信,那活着翻过山还有什么意义?他解开绳子,伸手去抓,一阵狂风袭来,他两眼一黑,只能任随这风把他裹挟去未知的地方。

 

他缓慢地睁开眼睛,“我在哪?““我的信呢?”我的信呢?“他想从床上起来,但浑身的痛把他又按了下去。这时,有人推门进来,他转过头去,还没等看清那个人的人影,便快速地说”我,我,“他还没有从伤痛中复原,”我是一名邮差,我要翻过雪山,你看到我的信袋了吗,它掉了,我要去拿那封信的,你看到了吗?你看到了吗?“那人笑笑,”我还想问你呢?自己先说了,我可没有看到你的袋子,多半是丢了吧……“

他没有继续听下去,只是自顾自的念叨,“丢了?丢了!?这怎么会这样,不会的,不会的,只是没有找到,但,万一真的丢了呢,那怎么办,我该做什么,信就是我的全部啊,我的职责就是去送信啊,如果没有信,那我还能做什么啊?我的价值呢?做什么呢?我失败了,我丢掉了我的全部,为什么呢?为什么呢?为什么呢……”

他开始接着问自己“送信是我的目的,是我的价值,但如果我没有把应该送的信送到,那我不就是没有了辜负了我的价值吗,那我的人生又应该是怎样呢?

“喂!我说你呢,你听到了没有?“那个人浑厚的喊叫把他叫回了现实,他脱掉了皮毛帽子和外衣,露出典型雪山人的魁梧和黝黑的皮肤,扁平的五官,嗓音里有着对生活激情。”我是庞亢,这里是肯新村,你是一个邮差?“

你丢掉了你的信?

算是吧

那你还能对这个社会做出什么贡献呢?

我想是没有什么了

那副热情的嗓音忽地被熄灭了,“那你确是没用了,一个对于社会没有价值的人还有什么意义呢?等养好了伤你就走吧,这里不欢迎对于社会没有意义的人。”

一个失去了价值的人又受到了他人的唾弃,世间应该没有比这再惨的事情了。

那我该怎么办呢?

随机又是两眼一黑,陷入深深地绝望。

又是不知道过来多长时间,他醒过来,他怀揣着希望,摸向他平常放信袋的地方,但随即,希望破灭,只剩下光天化日的现实。这时候,没有人在,他下床,看向窗外,雪山依旧。

唐宇想,丢失了意义,活着不过是行尸走肉罢了

他想就此结束自己的生命

他看向窗台上的小盆栽,在心里嘲笑,“没有意识的生命”

他想结束花的生命,顺便结束自己的生命。

他伸手去拔盆栽,但在他手接触到它柔弱的茎之后,它犹豫了,这么做,是不是对于它太过残忍,要求太高了呢,他没有做错什么,为什么要失去自己的生命,而且生命对于它又意味着什么呢?唐宇接着想到自己,自杀是不是对于自己的不负责任呢?这太过残忍,而且,死亡对于自己来说又意味着什么呢?无尽的黑暗,无梦的长眠,他感觉自己没有想清楚。

这时,庞亢回来了。

如果你想留在这里的话,你应该去寻找你自己的新的价值,尤其是对于社会的。

如果我没有勇气去死,那么我先想好怎样去活吧

好,我跟你去,唐宇回答

“你一会晚上跟我去村子上的礼堂去,今天有村子集体活动,没准你能找到你的价值。

吃完晚饭,唐宇和庞亢走在村子里的路上

唐宇问“这个村子是怎样的村子?我为什么会在一个集体活动上找到价值?”

“这里最重要的是你要对于这个社会存在价值,对于这个社会的进步有价值,对于这个集体有意义说白了就是能够为这个村子做点什么事,才是有价值。今天要讨论是扩建村子里的道路,你一定要参加,这样你才能找到你的价值。

唐宇沉默无言

到了会场,听完村长同样富有激情的演讲动员,看到每个村子里的家庭的振臂高呼,唐宇渐渐地也被这种情感调动起来了。可当他听到每个人都应该无偿义务地参与的时候,他渐渐迷惑了,那他们还有个人的区别吗,他们还有自己吗?你我他,我们那不成都是为了一个社会的目的造就的一个个相同的人吗?此时,他发现了会场上一声声高呼的人好像一摸一样。

回来的路上,唐宇把想法和庞亢说了,庞亢停了下来,静静思索着他的话,反驳道“,我们有不同的职业,不同的任务。唐宇接着说“但本质上你们都是一个模板,为了社会背景下死去了自我的人。”

你说对吗

我,我不能确定,但如果这么说那你个人的价值又在哪里呢?

这,我也不清楚,但我在寻找

那我祝你早日找到吧

我会的

过了几日,唐宇和这个村庄辞别,他要继续去寻找自己的价值,这个答案他不够满意。

 

唐宇继续走在仅仅容一个人通过的小路上,看着常年不化的积雪,低下头,踢一下石子,顺着石子看到前面的路旁客栈外面有一个乞丐,他是谁?他的衣服好像僧侣的衣服啊,他为什么在这里?

您好?

噢。

您是个僧侣吧,您为什么在这里?

走到这里,看看能不能逃离荒谬

您具体说说?

不了,我的故事没有价值

但您不妨说说,我在寻找价值。

他们进去屋内,要了两杯水,就着水开始聊天。

“您曾经的故事?”

“我,我的故事不过是一个失望之人的略带绝望的小说,我不知道对你说有没有价值。曾经我在那个山顶的寺院里,一个曾经最普通的僧人,打扫寺院,念经,直到有一天,我下山去打水,看到那个村庄,我走过去,看到一个女孩,你知道那是怎么样的漂亮的人吗?一种莫名的情愫在我内心中产生,我上前去,和她聊天,她仿佛如雪山一样纯洁,美好,当时我就知道我要做什么了,我要娶她,但……你觉得这对于僧人来说,是现实的吗,我想去娶她,但我的身份不允许,我回去找住持,住持不光没有同意,还禁止我再出庙门,你知道吗,我仿佛看到了我人生的尽头——在这个庙里终我一生,我想要的生活,他们不给,这世界不给,我感觉世界开始和我绝缘,对于这一切,我感觉我是一个异乡人,一个和背景脱节的演员,这世界仿佛充满了不真实,充斥着荒诞。”

那你之后呢,你怎么会在这里?

于是我便对这个世界绝望了,我从庙里逃出来,我想去找那个她,但我走遍了这些村子,没有找到,你知道吗?我绝望过一阵,我觉得我再也不会找到她了,但,我真正空虚下来,觉得此时只剩下一个念头——自杀,但我觉得,自杀就像是和这个荒谬世界妥协,我不想妥协,我要反抗,即便这一生最后一无所获。于是我接着踏上了寻找的道路,我也不知道我最后能否找到。“说完,他向唐宇一笑。

唐宇似乎像是被震撼了,良久坐在椅子上,一言不发。生活究竟是有没有意义的呢,难不成是因为生活的荒谬,导致了我的荒谬吗?好像也不是,虽然说人生的尽头是死亡,但一次次的重复你可以说是没有意义的吗?但如果真的是荒谬,那反抗和寻找似乎是一回事——对于自己的选择负责,塑造自己。

唐宇慢慢站起来,向着外面走去,那个“僧人“没有去阻挡他,只是笑着看着他,他继续向前走着,走出了酒馆。

现在,摆在他面前的有两条路,右边通向下一个送信的站点,在那里他可以拿到新的信,继续完成他之前的送信的任务。而左边,通向山下,通向更加丰富和复杂的世界,那里有机遇,有选择,有矛盾。唐宇脱下了自己一直穿着的棉服,毅然决然地向着山下走去,去追随那群吉普赛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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