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默的海会不会梦见日出(更新中)

 

绅士的浪涛轻声徘徊在海岸上,不愿吵醒梦中人。可海鸟并不领情,“鸥”“鸥”声划过海面,降落在地上,看着眼前躺倒的直立猿,忍不住用喙去啄她的头发。但这里不是码头,头发也不是薯条。黑色的发丝率先苏醒,摩擦着沙砾,伴着将醒未醒时的低喃。

突然间,也许是感受到了晒意,一只手本能地抬起,惊飞了“鸥”“鸥”声,也惊醒了蓝色的梦。

蓝色,海,海鸥……

蓝色,海,波浪,冲浪……不对

蓝色,海,阳光,波……蓝色……

……

波澜……你掀起了波澜,抛弃了……不对

蓝色,海,阳光,波澜,

波澜,澜……

澜……

……

 

      壹. 海默

 

澜,

我叫澜。

 

澜从海岸醒来,就立刻感受到阳光的飞扑。她连忙抬起胳膊,抗拒着肢体接触,并试探性地睁眼。每眨眼一次,海鸥便随天空一起飞得更高了一些,直到天蓝色蔓延至一切阳光可及之处。没有高楼,没有森林,所以随心的云朵跟着天蓝色一起猖狂,快要降落在地平线的一端。

而另一端,则是无尽的海。褪去日常的海蓝色,现在在这里徘徊的,是红色。红色的海水随风呼吸着,喷吐着,像是死去的血管,联通着世界的心脏,仿佛从时间诞生之前就在天地间跳动着。而海面并非完全空旷,有几个电线杆斜立着,如歪倒的墓碑般。海鸥停靠在电线杆上,却让她想起坟场枯树枝上的乌鸦。可海鸥并无渲染悲凉氛围的意图,只是俯视着波浪向上走,又坠下。

:原来红色的海也会翻涌出白色的浪花。

澜并没有被眼前之景吓到,只是站在那里,任由海风吹乱她的头发,发丝遮面如曾流淌过的水痕。她撩起裤腿,向前走,倾听着海水拍打在腿上的声音。水滴顺着小腿流淌,与脚背上的筋络相映衬着,融入海中。

:所以为何任意颜色的海都能翻涌出白色的浪花?等等,为什么蓝色的海就能翻涌出白色的浪花?不对不对,水是无色,浪花也是无色,那海为什么是蓝色?

:因为海倒映着天

:那天又为何是蓝色

澜本能地伸向裤兜想要掏手机,却发现兜中什么都没有。她似乎才反应过来,自己和身上的衣服一起抛下手机、抛下运动鞋和袜子,在梦里私奔,最终逃到了海边。可她也并不十分在意,只是蹲下,撩起淡蓝色的防晒服衣袖,一只手尝试把头发都规整到耳后,另一只手的五指探入浪中,随意地摆动。她凝望着自己的倒影,但又很快闭上了眼,不想和倒影分享这一切。她只想在黑暗中感受,这样天地间就剩下一个人,静默着,倾听着……

远处传来阵阵说笑声,澜起身转头沿着海岸望去。

是两个中年男子,一个地中海,一个大背头,穿着古代西方学者的衣服,却又穿得像一僧一道。他们沿着海岸散步,像是在讨论什么学术问题,可时不时的笑声又让人怀疑这学术的正经性。

“你知道为什么电线杆长得像十字架吗?”等他们走进了,澜终于听清讨论的内容,果然不是什么正经东西。

“因为耶稣是被交流电电椅电死的。”地中海回答道,边笑边和大背头击了个默契的掌。二人好像并不在意荒谬的对话被人听到,反而如同澜不存在一般,继续说笑。

“所以,梦是什么?”这次是地中海发问。

“梦?em……很难说,我上次做梦还是三年前。”

“那么现实又是什么呢?”

“现实是存在主义危机……”二人逐渐走远,又只剩下澜一个人。

“所以,这是梦吗?”澜向大海发问。

没有回答。

“如果不是,那…….我的梦在哪里?”

没有回答。

“现实…….现实又在哪里?”她低头看向还滴着海水的鲜红的手。

风也沉默

唯有海水,呼吸着,冲刷着。仿佛有一股力量顺着淡红色的水痕向上爬,刺激着她思绪,呼吸着,喷吐着,顺着鲜活的血管,涌入心脏。

 

“梦是现实的延续,

           而现实是梦的终结”

:而我又在哪

是徘徊的海鸥,还是金黄的沙滩?

:不不不,不对,我并不属于这里

她的目光再次与海平面平行,只是这次,双脚主动迎上海浪,向前走去。

一步、两步,留不下脚印,什么都留不住,海水逐渐从脚踝涨到膝盖,再涨到腰间、胸口……她浮了起来,但不会游泳,只是随着浪漂浮着,双手尝试着向从浪中拨出一条路。可大海不是花丛,随即的一道浪把她拍入水中,溅起“处刑”后的血花。澜凭借求生本能挣扎着向上游,努力把头伸出水面,吐出误吞的海水。

:居然不是咸的,更像是……

海浪并不给她思考的时间,她刚能睁开眼,又一道道浪袭来。波涛如人群把澜裹挟,吵闹着、讥笑着、咒骂着、推搡着,而她完全控制不了移动的方向,只是在这偌大的鲜红中随波逐流。

不知过了多久,天已经暗了。匆忙的乘客离开地铁站变成归家的行人,它累了,一改汹涌的波涛为绅士的浪。在得到片刻喘息时间后,澜惊奇地发现自己也累了,便放松肢体,任由海水将她揽入怀抱。悄悄地,静静地,她发现自己全身浮了起来,海水有气无力地唱着摇篮曲,渐弱、渐慢,同化她的呼吸,蚕食她的意志。

:原来不会游泳的人也可以浮起来,是因为女性的体脂率要高……

就连绅士的浪也感受不到了,只剩轻柔的波。

:波浪也是正弦型函数吗…….不对不对,那是重力形成……

:白噪音有助于睡眠……好困

今晚的月光太微弱,以至于鲜红也失去生机。夜幕像是从垂入水中的黑发开始延伸,让海水渐暗、渐深。

:除了星星,什么都看不见……海水…海水在褪色……波涛声…也在…褪……色…….

她最终坠入海的梦乡。

 

贰. 光•面

 

 

轻柔的波浪逗留在海岸上,不愿发出声响。可海鸟并不领情,“鸥”“鸥”声划过海面,降落在地上,看着眼前躺倒的直立猿,忍不住用喙去啄她的头发。但这里不是码头,头发也不是薯条。黑色的发丝率先苏醒,摩擦着沙砾,伴着将醒未醒时的低喃。

突然间,也许是感受到了晒意,一只手本能地抬起,惊飞了“鸥”“鸥”声,也惊醒了蓝色的梦。

澜从海岸醒来,便又感受到阳光的飞扑。她连忙抬起胳膊,发现衣服已被晒干。她试探性地睁眼,每眨眼一次,海鸥便随天空一起飞得更高了一些,直到天蓝色蔓延至一切阳光可及之处。没有高楼,没有森林,所以随心的云朵跟着天蓝色一起猖狂,快要降落在地平线的一端。

而另一端,则是无尽的海。

:是海蓝色,海真的褪色了,那不是梦

:可是,为什么我回到了原处?

:大海,拒绝了我吗

海也沉默。

褪去鲜艳的红,海水仿佛失去了生命力,不再呼吸、喷涌,它现在只是一潭无边无际的水,静默着无边的寂寞。它褪色了,可这究竟是用静默来粉饰汹涌的红,还是回归到纯洁的蓝,无人知晓。它太安静了,以至于安静地像是暴风雨前的伪装,又像它本该如此,那些翻滚的、鲜红的不过如梦幻泡影。

只有海鸥还在叫着。

:无趣

澜站起身,转头便把海与鸥抛在脑后,眼前则是一望无际的沙滩,不,此时应该叫沙漠了。

澜当然更不期盼沙漠能发出什么声音,因此沙漠安静得很正常。满眼都是金黄色,但在某些角度下,也许是光线也许是视角问题,沙漠又泛起黑色……还有蓝色、白色。

她捧起一捧沙子,沙砾流过指缝留下细腻且冰凉的触感,然后一粒不剩地返回到地面。她又捧起沙子,只开个小口让它们缓缓流下,还是一粒不剩。澜蹲下来,再捧起沙子仔细看,突然察觉金黄色的沙砾中混入了黑色的微小的东西,她尝试去抓,却半天都抓不到。最终她拿起一粒沙子,举起来在阳光下认真观察。

:那黑色的东西像是嵌在沙子里,嘶,好像还有些别的颜色……脸!

她下意识地把沙子扔开了。

:沙子里怎么会有一张脸?是什么怪物吗?

:不对不对,那张脸的轮廓…忽然出现但又抓不到的色彩……

阳光打在沙砾上形成的漫反射突然让她感到眩晕。

:反光好烦……等等,反光……!

:那张脸是我自己的倒影!

:所以…这些沙子,其实都是镜子?

:沙子,二氧化硅,玻璃……原来是这样吗!倒也还….说得通?

:可想象着这片沙漠中有无数个自己的倒影,确实有些…瘆得慌…

被发现了秘密的沙漠仍然静默,镜子就应该只是反射着它面前的东西,而不做出任何回应。随着澜的脚步,沙漠的反光愈加强烈。金黄、蓝、黑、肉色交织在一起,在略有起伏的地面上起舞,模糊着真正的路。澜本身就有一点近视,此时在天空之下,大地像是消失了,只有斑斓的虚幻的色彩。她总感觉要踏空,脚底坚实的触感和眼前纷乱之景形成的反差,让她更加晕眩。

:难道这次还要被沙漠拒绝吗

在虚幻中,她隐约看到一个人影在远方,那个人影并不会随着地势和视角的变化而变化,像是这虚伪的沙漠中的唯一真实,唯一希望。她直向着人影跑去,那人影也向她跑来。若是在现实中一个陌生人向她跑来她一定会转身逃跑,可现在,不管那是什么,总比周围的反射光更加亲切。

但她忘了,人影,严格来说也只是反射光。她所能看到的一切,也都只是反射光。

等她跑到人影面前数米处,才发现所谓人影就是她自己。这只是一面镜子,大漠中孤独的一面镜子,很突兀但又很合理,脚下的身边的都是它的迷你同胞。而刚才所经历的,不过是她和自己的倒影在无人的沙漠中双向奔赴罢了。这听起来确实有些可笑,但在虚幻的光影中,在被反射出的无数个天与海与自己的碎片中,找到一个清晰的自我,一个完整的自我,又是那么令人安心。

澜一步步向前走,直到自己的手与镜子里的手相遇,她才放心这是一面真实存在的镜子而不又是什么幻象。在虚幻中奔跑让她在肉体和精神上都有些累了,她举起双臂想撑在镜子上歇会儿,却没料到镜子直接被推开了。

:原来这面镜子只是一扇门…可是它怎么固定的呢?

她连忙退后观察,盯着门的旋转轴,再上前摸,是冰凉的镜子触感。然后她向左摸过去,仍是冰凉的光滑的,且在门的左边凭空出现了手的倒影。她再退后,盯着前方的景象又转回去看身后的景象,这才完全明白,与这面镜子同一平面的,是倒映出整个世界的巨型镜子。它像是从沙漠中长出来,延伸到左右无穷远处和天上无穷高的地方。

它即是平面,即是沙漠的尽头。

:真是难以想象,世界有一半是镜中倒影

短暂地惊叹于自己的发现过后,澜的思绪又回到门上。她没有再犹豫,直接推开了门。门后的世界与门外的并非有太大不同,还是沙漠与蓝天,只是没了那烦人的虚幻光晕。不过她还是很有礼貌地转身轻轻关上了门,这样背后的世界,也没有了光晕。

然后再转身,眼前之景与数秒前大不相同。

镜子,镜子,还是镜子。

镜子构成一条露天走廊,而在走廊两侧则是倒映出的无数个自己。而走廊并不比直,而是十分曲折,由此而生的倒影偏斜出各种角度,都慌张的望着前方的路。澜向前走,无数个自己也跟着向前,同时还有无数个自己跟着向后、向左、向右。澜转头,无数个自己也同时转头看了过来,面面相觑,宛如恐怖片主角被杀的前一刻。

澜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尝试平复情绪。现在的她可以转头离开,不用面对那么多的自己;也可以坚持向前,去到那自己的迷宫的最深处。

:反正回去也只是沙漠大海,不如先走走看

澜用手扶着左手边的镜子,打算用左手原则试试看。

前进、左转、开门,前进、左转、开门……可就像海水可以是红的一样,左手原则此时也不太管用,走了很久,眼前之景却依旧。更糟的是——

:完了,我忘记留标记了,岂不是相当于迷路了

:镇定,镇定……

:我用左手原则走过来的,只要此时调头用右手原则,我就能走回去。进迷宫的路是单向的,总不能被困在里面吧

以防万一,澜在原地留下了标记,然后掉头、前进、右转,前进、右转,路上都是开过的门,澜本以为这样就能顺路返回入口……可就像海水可以是红的,左手原则此时不太管用一样,右手原则也不太管用。兜兜转转,标记又回到自己面前。

:嘶,我就不信这个邪

澜换到走廊的对面开始走,前进、左转,前进、左转、……可就像海水可以是红的,左手原则此时不太管用,右手原则也不太管用一样,哪怕换一个面用左手原则,也……

:等等,不太对劲

又回到标记处,澜没有扫兴,反而死死地盯着靠近走廊对面的标记。

:把我用右手原则走过的面设为面1,刚刚用左手原则走过的面设为面2。我走过的路没发现任何分岔,也就是说,如果这个迷宫是个死胡同,它实际上就是一个延长的曲里拐弯的长方形。

:按照这个理论,面1和面2其实是联通的,我从1开始走,走到死胡同再折反,应该就走到2。也就是说,当我发现标记时,它应该在走廊对面。而当我从2开始走,发现标记时,它应该在自己面前。可这与我的观察不符

:另外一种可能,就是这其实是个环,面1和面2不相连,而我在其中绕圈子。这倒也能解释标记的事,而且说不定走廊的某面墙就是来时的门只不过我忘了,所以才会兜圈子…

:但是如果整个迷宫只是入口加上一个环,在入口处,我应该看到分岔路才对。而且我也没有关门,打开过的门我应该看得出来

:所以果然是这样吗…

澜回忆起在来到这个地方之前,上数学课的片段。那是一节立体几何课,什么公式例题她都早已忘记,只记得老师在快下课时讲的拓展内容——

“所以,莫比乌斯环,没有正反之分,它只有一条边。同样的,克莱因瓶也没有内外之分,它只有一个面……”

“但需要注意的是,克莱因瓶在三维空间是不存在的,它只是一种想象的空间而已……”

:所以该叫眼前的这个三不三维二不二维的东西什么呢?莫比乌斯瓶?还是克莱因环镜?

可不管它叫什么,澜已经找到了对策。她向后退几步,深呼吸,然后猛地冲上前,一拳打在镜子上。镜子像是被看透了伪装一般,顿时惊出许多裂缝,然后刹那间化为一面沙子,落回地上。而迷宫中的所有镜子都被吓跑了,只留下一面面普通的玻璃。

 

所以从来都没有那么多面,也没有那么多自己。只有在莫比乌斯环上的迷失者,和克莱因瓶中的囚徒。

 

被打碎的镜子身后,则是新的空间。这个空间大概是个二十多棱柱,而每个面,则又由镜子组成——

:吗?

当澜踏入空间的一刻,所有镜子中的倒影动了起来,像是每面镜子后面都有个活人一样,而他们所在的场景也随他们的行为开始变换。

有个澜坐在凭空冒出的桌椅上开始写凭空冒出的试卷

有个澜拿着手机躺在床上

有个澜像是在听课

有个澜瘫倒在公共休息室的沙发上

有个澜只是带着耳机走在放学回家的路上,镜中倒影的始终是她的背影……

与之前看镜子倒影时不同,此时镜面中所展示的就是澜实实在在经历过的日常片段。自从在沙滩上醒来,之前的记忆便恍如隔世,而她也并无停下回想过去的事。如今再次重温那些熟悉的场景,突然有些怀念,不过同时,还伴随着被窥探的强烈不适。

:难道说这些镜子能直接反射出人的记忆?

:可如果是记忆,展示的应该是我看到的事物才对,而非我自己。还是说它们能反射出一个人的不同时刻?可挑选这些时刻的意义何在呢?

房间里异常安静,澜感觉像在同时观看很多默片,而所有默片的主角都是自己。

写卷子的澜很快就写完了,她转头盯着镜外,像是在发呆

看手机的澜谨慎地转头看向镜外,然后迅速把手机藏了起来

听课的澜没憋住笑,可在和镜外的澜对视后立刻收起笑容

:莫非镜中的人可以看到我?

瘫倒的澜睁开眼,朝着镜外方向看去,而场景却开始旋转,直到看不见澜

在回家路上的澜在镜中像距越来越小,澜突然转身并露出惊恐的眼神,然后开始向前跑,像距又越来越大……

:不对,不像是和我在互动,倒像是在和没有反射出来的东西在互动。而这些镜子与其说是任意门或虫洞,更像是镜头一般,在观察、记录…

:又或许镜头本身参与了与镜中人的互动?按照这种思路……!

澜突然意识到了什么,又去看其它的镜子:

澜在柜台前面正对着镜子,像是在点餐;

澜一边跑步,一边侧转头在说些什么;

澜先直视着镜头,愣了几秒,然后眼神飘忽,嘴里不知在念叨些什么。

:这是……别人眼中的我

:每一个人眼中都倒映着一个我

:有老师提问的视角,有母亲突然推门而入的视角,有餐厅服务员的视角,还有……

她突然想起,去年放学回家路上,遇到一个秃头大叔。本来那位住在附近,平时也常碰见,但这次他一直跟着她,从进小区的那一刻起就开始跟着,距离越来越近。澜一回头发现他伸出了手,便立刻以全速跑开,直到把家门狠狠地关上。她后来和母亲说起这事,通过微信询问,对方只是说想问她有没有看到他的女儿,已经放学很久了他女儿却还没回来。

 

镜子中的影像开始重播,只是,画面发生了些许变化。

母亲视角中的澜驼背更加严重,头巴不得直贴手机,眼中隐约可见血丝。

坐左前方座位的同学视角中的澜笑得更加灿烂,澜都有些怀疑十六年里自己是否有这么灿烂地笑过。

朋友视角中的澜则在体育跑步时全程都停不住嘴,一直在聊天,不带累的。

而老师视角中的澜,上课时一直盯着窗外,桌上连课本都没翻开。叫起来回答问题也根本不张口,板着个脸瞥地板。

而那位大叔视角中的澜,五分裤变成了两分裤,脸上泛起卖片广告中的廉价红晕,身材也发生了一些,呃,轮廓上的一些,嗯,扭曲。虽然澜也没有多大的容貌焦虑,但她现在看着镜中的自己只想吐。

:不,这不是我。

澜扭过头,不想再看那镜中自己被“折射”后的样子。可镜子大概猜到她的想法,既然她不看,那镜子中的澜就开始用声音强迫她“看”。

“哈哈哈哈啊哈哈啊哈哈哈”玩手机的澜笑得前仰后合

写卷子的澜已经飞速写完,并说道:“什么破题,提前十分钟就写完了,检查还不如转笔有意思”

:不,这不是我,我只是最后一道题不会做在发呆而已…

“你看了吗昨天微博上”“某位三加一字,哦这是可以说的吗”“为什么有人要和比你多赚几万倍共情啊”跑步的澜开始疯狂输出。

另一个澜停下灿烂的笑容,脸一直红到耳根:“哎呀被他看到了,怎么办,怎么办,好害羞哦”

:我 当 时 才 没 有 脸 红

话语从四面八方传来,澜捂住耳朵,声音却并未减弱。

:烦死了这些破镜子什么时候停,偷窥我的生活还在yy脑补

“我就是你,为什么是偷窥呢”点菜澜直接张口说道。

:不,你不是我

“承认吧,你确实痴迷于手机”玩手机澜也发话。

:那又怎么样?

跑步澜:“所以我就是你”

:不,你,你们,都只是片面的折射

考试澜:“但折射光和入射光是一束光”

:你把反射光吃了吗?人眼只能看到折射进眼球的那一部分

“可人是由人与他人之间的关系所组成的”

“人应该由人与社会的联系所定义”

“如果你没有在看手机,你,又是谁?”

“如果你没有在考试,你,又是谁?”

“如果你没有在跑步,你,又是谁?”

“如果没有镜中的我们,你,又是谁?”

“够了!别说了!”

“我们都是你啊,为什么要闭眼,为什么不能睁眼看着我们”

“你应该正视你的折射”

“我就是你”

“快看着我”

“看着我”

“看着我”

“不是我!这些经过人的臆想而扭曲的像不能算数!”

放学回家澜的手撩起右侧的头发,半蹲着,小腿内八,撅着屁股,身体前倾,衣服领口微松,胸部露出一半,脸依然泛红,用无辜的大眼睛瞪着镜外的人:

“嗯~怎么不算呢?”

“嘭”

当澜的拳头打在放学回家澜脸上的后一秒,她便和镜子一起化为沙尘。

“去你妈的中年油腻猥琐男,意淫未成年少女,你还有脸提你的女儿!”

澜又一拳打向旁边的镜子

“嘭”

“天天考第一的卷王在乎我一个摆烂大师写得快不快干嘛!!!”

“嘭”

“不要沉迷人生三大错觉了!我不笑了只 是 觉 得 尴 尬 而 已!!!”

“嘭”

“进门前就不会先说一声吗?而且我写了两个小时作业看十分钟手机怎么了?”

“嘭”

“谢谢你的倾听,但,说实话,我真的没有那么健谈”

“嘭” “嘭” “嘭”

二十多镜面体在一拳又一拳下终不复存在,而在空间中央的沙子上,写着这几行字:

人有多面

手机中映着我的一面

电脑上映着我的一面

镜子里,我凝视着我的一面

窗户外,玻璃反射着我的一面

透过双眼

每个人都折射出我的一面

透过双眼

我从每个人的眼睛中

折射出一个真正的我

 

待澜读完,沙子又都恢复原样。

“轰”

地下好像有什么东西塌了,但没等澜转身跑走,轰隆声就传至地面。前方的沙子陷入地下黑暗的空间,而露出的则是深不见底的扶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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