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杜下班了。刚刚开春，老杜就撇下那辆老福特，坐起公交，按他的解释，是要感受自然，不要老闷着。不过好久没坐了，他忘了公交上要戴口罩。下了车，已经是眯着眼喘着粗气了。
到了家，吃上一口热饭，稍微喝两口，老杜舒服些了。其实老杜的工作不累，平时没事就是坐一天，接几个电话，做做表格，整理一下材料，有时候开会走动一下。饶是老杜这样敬业的人也没了劲头。而且越是坐久了，越是累了。所以老杜一直有下楼溜达的习惯，不过今晚不巧，正穿着鞋，老杜为数不多的好友老冯打来电话了。他提起鞋跟，迈开步子，接了电话。
老冯本来不会出现在老杜的生活中的。老冯的父母是早早在城市呆过的人，他们怀着热血回到了农村，看到了曾经的同乡，看到了发展和希望。但这并不能改变他家里条件变差的事实。父亲慢慢喝起了酒，母亲也常坐在门前望着马路。时光飞逝，老冯怀着同样的热血回到了城市，看到了成功，看到了不公。直到父亲的病，好像病在老冯身上，压着他。再到父亲的去世，老冯有些累了。
老杜短暂的回顾了老冯的半生，他知道老冯过的并不好，但老冯的语气还是让他吃了一惊。
“刚刚给儿子垫了房贷，我…“哭腔传来”你知道我从来不欠人什么，但这次……“
老杜感受到深春的一丝冷意，他的手指抽动了一下，在他戒烟之后，这个动作少有的出现了。他不知怎么走到了家，好像恍惚了一下，他回想起自己的过往，最开始用心读书的愣头青，进入社会的有志青年，工作的调动，一次次的失败，慢慢接受自己每日的工作，麻木而又匆忙，等到回过神来，身边苍白脸色的老伴，脸好像更白了，他看到了自己颤抖的手，拿着一个老旧的信封。他吃了一惊，眼睛好像瞪出来了。他发觉自己说不出话了，他张开口，动了动，还是闭上了。
等喝上一口白酒，他的喉咙终于能发声了，舌头也灵活了。他的老伴难得在他喝酒时陪在身边。他好像打开了话匣子，他诉说着他的苦痛，儿子的房贷，年迈的父母。渐渐地，老伴休息去了，老杜又回到一个人坐着的状态，但他说的更起劲，好像忽然高兴起来了，他站了起来，走着跳着，好像把白天坐的在还回去，他好像把一切的痛也褪去还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