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蒂娃相关的禁忌 终稿


索看着蒂娃在血中向她诱惑的笑。


午后的阳光穿过首尔的大街上的古铜雕塑,带着缀满仲春白茶花的风在Doe公寓的墙上绘制出她给橘粉色郁金香浇水时晃动的金黄发梢和裙摆。

金色的阳光、霞光下拎着皮包休闲走过的打领带的男人、咖啡馆里飘出的金吉利和黑咖啡的香味,还有即将要见到的爱人——Doe看着正在向自己跑来的男友,模仿他雀跃地跳进男友裹着柑橘香水的怀抱中——好幸福,好幸福,真的好幸福。

Doe在爵士乐唱片中轻柔而充满爱意地注视着男友,像是要把男孩的每一瞬间眼眸的转动都刻在心里。Doe看着他因奔跑颈上的汗珠,目光更柔几分简直要融化成流动的河。夕阳在车外开始渐暗而带上血红的光影,但只有情人的车中在挡光玻璃的折射下仍停留于温柔的粉色。

她慢慢将身体靠近他,将头埋进他的肩颈,用双唇轻轻吻去他锁骨上晶莹的水光:“记得今天要去你的公寓看电影吧。”


Doe打了一个寒战,有风。她抬头看见浴室侧面与公共楼道相连的小窗,这让Doe产生被窥视的暴露感。她不满地使劲将小窗关上。脱离了熏人的玫瑰香和音响中的jazz,浴室中安静的过分,无声地消解着笼罩在她视野中万物的微白光晕。

对着镜子,Doe开始将衣物一件一件褪去。她看着镜中的女性从碎花绸缎包裹的柔美逐渐变成一个裸露着棕黑色体毛的母兽。她摆出一个引诱的姿态,却发现比起性感的美感,自己更像是一个被野蛮的兽性所征服的雌性黑熊。

一杯白兰地仰头入喉,Doe烦躁地将头埋进木桶的水面之下,水面在玫瑰海盐的浸入中摇曳出令人生畏的猩红。她试图抚摸自己、闭眼摆出享受的样子,让自己重新感到先前的旖旎的柔美。然而墙壁的瓷砖像是千万面小镜子,倒映出她狼狈的样子,她只更感到羞愧和恐惧,躲在水的包裹中不敢与空气接触。

不知过了多久,男人开始叩击浴室碎玻璃样式的门,门伴随其微微颤抖着。光影在碎玻璃的折射下让男人在玻璃上映出的黑影更加庞大,屋外空调的红光与Doe的心跳同频地不断闪烁在黑影的右上方,Doe说不出话,只能与玻璃上黑影相对伫立在浴室的两端。

“努娜?”男声虽带急切,但在所裹在的温柔让Doe像掉在海底后抓住了氧气罐,她责怪自己刚才对男友的分隔感,推开浴室的门。

他们亲吻,从头到脚尖,她喜欢感受接触后皮肤受刺激凸起的颗粒,互相体会对方的颤抖和胸口的起伏。可这些Doe想象的温存不属于这夜。

取而代之的是歇斯底里的混乱。他们吸引,狂热,眩晕,原始的、来自动物的野蛮控制着他们,失去理智的意识,包括温柔和爱意。他开始想要毁灭她,也想毁灭自己,而合并成一个新的生命体。在最终极致的疯狂和痉挛之中,她感到一种似曾相识的、令她内心深处战栗的窒息感。周身一片黑暗和混沌,所有的秩序感都荡然无存,裸露和无序让她感到死亡。一切都处于完全无意义的黑暗,她怀疑自己是否真的具有过生命。

男人就像死过去了一样,不止他,所有的一切都像完成了带给她白日欺骗的任务后,恢复了原有的寂静和长久的沉闷。

夜晚大街上本应有橙黄的光透过窗帘缝隙,但此刻只是无限的黑色。她蜷缩在被子里,强烈的焦虑与恐惧冲击着她的神经。世界已经消失,四野茫茫,那些关于生命的幻象已被判决为荒谬,连着她对自己的感知也陷入了黑夜的荒原,丧失了可感的固有属性沦为逝去的幻影。

头痛不止,不过仍有一丝逐渐明晓的方向在混乱中被指明:

要到去酒屋的时间了。


酒屋在哪,她不知道,但是她知道自己的方向是对的。

眩晕着,晃晃荡荡地在无人地街道上拖着步子。每向前走一步,记忆便模糊一个缺口。她回头看向消失在黑色中的公寓楼。他隐约有印象刚刚有一个男人进入了她,还是一个女人来着?不过她为什么会有这么一具肢体在静止的世界里游走?

昏暗的木屋没有锁。她走进去,心开始雀跃,终于回来了。落了灰的钢琴和麦克风躺在角落的紫色粉末里,只有运转的红色灯光独自旋转在舞池里,还有一盏坏了,动不了了。

Doe快速走向窄道最末端的房间,一切都那么熟悉。她推开门。眼前的场景让她的每个神经末梢受到冲击,激烈的无力感从脚尖涌上她的脑,她的四肢顿时变得冰冷,心跳堕入冰窖:

她看到一个黑色短发的女人正躺在床的正中央,这让她的心脏猛跳。在橘弥的光线里她忽然意识到一种已经落下的宣判,那个女人才是自己。女人也许已经在那里躺了很久很久,脖子上被汗浸湿。

在虚幻的光影中,从房间的各个角落涌出人。少女头上缀着明黄的大瓣花,一个披着校服的雀斑女孩,有苍白了头发的老妇人,也有瘦弱的男人。他们有的身上残留栀子花的香气、有的带着病房的消毒水味,但是在眼底都潜伏着与Doe相同的虚无感。

她知道,自己是他们,他们也是自己,但他们都归属于床上躺着的,名叫索的女人。

他们包围着中间的女人,排着队一个个躺进她,将自己缝合进她。Doe最后一个进入,每融合一分,便有压倒性的悲切涌进,来自索。

一切又堕入黑暗。

蒂娃,蒂娃。

从未出入过这种场合的索按理说应该从未见过眼前这个猩红头发的女子,但是当看到她,索感到一种从来被抑制的欢悦在起伏的胸腔中燃烧,她的名字也自然地脱口而出。红发的女子在看到索像是自我确认的呢喃后伏下腰倒了一杯紫色的液体,身下簇拥着她的男人女人因靠近的胸部而兴奋地通红着眼。蒂娃踩着摇晃的、细高的鞋跟从喧哗的烟雾中逆光走来,仰头将紫色药水从锁骨上倾倒于全身,戏谑的眼神拂过自己身上还在滴淌的液体和泛着水光的肌肤。索像沙漠中口渴已久之人一样陷入狂躁的迷醉,吸吮着腥辣的浑浊紫水。

“就在这吗?”“就在这。”“这么多人看着?”“这么多人看着。”索在蒂娃严肃的肯定中,将仅剩的所有抗拒都抛掷脑后。在欢愉中,索一遍一遍喊着蒂娃的名字,兴奋地啃着蒂娃强烈的红唇至每一寸皮肤。身边堆挤着裸露的男男女女,目光几个来回,三四人便甩着臀部缠到一起,传来嘶吼和喘息。花花绿绿的药水,来回浮动的幻影和欲望的风拂过每个肉体激起更强的颤抖,解放人类既生则困于的不连贯性。在颤抖和仰头的间隙,索好像也看到几个熟悉的身影,随后再次融合进嘈杂的人群。索空出手来将短发拨到前面,挡住眼睛和侧脸。索瘫在蒂娃的腰间,极度的痉挛让她无与伦比地快乐,一切与世界的分割与孤立都在狂欢的盛宴中消失。作用的紫色药水让索看到漂浮在身边的远古混沌的云彩,索更加兴奋,相信这份狂乐是命运的馈赠。

蒂娃忽然拉着索向人群的另一端走去,走到一个皮肤皱缩的老女人背后。那个年老的女人扭动着身体在音乐中舞蹈,在看到蒂娃后欢乐地扑在蒂娃的肩上。索在她转过身时浑身上下颤抖了一下,急忙向后退想要躲到人群后面,害怕被她看到自己的脸。但老女人已经完全被情欲所征服,完全认不得索了。索看着女教授平日严谨威严的皱纹此刻在激情中晃动,跪在地上扭曲着身体屈服在蒂娃身下。索忽然感到无比的震惊、恶心和恐慌。

她一想到刚才自己也如眼前这个抽搐扭动的丑陋躯体一样干着见不得人的交易便觉要羞耻地做呕。她更感到她被侮辱,蒂娃勾勾手指,便让索和敬仰的导师忘乎所以分别都陷入迷醉和丧失理智中,讥讽着她自视崇高的理性科学的虚伪。她更感到被欺骗,女教授看来已在欲望的海中澎湃许久,但她这么多年却始终被实验室蒸馏瓶、被教授们、被身边所有人所欺骗。这种想法似乎反而诡异地使蒂娃站在谎言揭发的高台,使索更加羞恼成怒,她想摧残眼前的女人让她明白她只是一个末流妓女,而自己才是正统的有尊严的人。但蒂娃只是轻蔑地看着她,身下老女人颤抖着皮的脸上一张嘴在迷乱里张张合合。

极度的愤怒和恐惧之下,索通红了眼咒骂着蒂娃。知识和科学、思辨和理性、还有索用千百个晚上堆出来的博士身份,统统被眼前这个舞女像看着废料一样用高跟鞋根将它们碾碎在脚下。她失去依靠为生的尊严,愤怒之下是如刚诞于世一样对世界的无措和恐惧。玻璃片插在女人的喉咙上,涌出和她双唇一样美艳鲜红的血。


索在黑暗中睁开眼睛,看来都不行。

所有灵魂碎片都回到原位,证明所有对可能性的尝试皆徒劳。她始终是孤独的船只,是游走的墙,与世界分离着。无尽的孤独和分离感侵蚀了索,她失魂落魄地呢喃着。她想起兰波的诗,“终于找到了!什么?永恒。那是沧海,融入太阳”。她才发现,在性和死亡相通的瞬间,她获得与宇宙的连贯性,那是永生和极乐所在。但是她再无法回去,因为带她走进那里的蒂娃已经不在。

她跨上摩托车,手仍在颤抖,但是明确地向城市的边缘,蒂娃所沉睡在的森林。

一路,月亮透过暧昧的云,喷射出橘色的诡秘的光。她的整个心脏都因喜悦而激烈地颤动。她知道这是她获得连贯性的仅剩的方法。

她忽然想起宗教里的远古的众神,她恍然——蒂娃不是什么下流的酒屋舞女,恰恰相反,她是她的、是人们的、是宇宙的女神!

是所有关于性、关于死亡、关于存活的回答!

从出生那天起,她血管中的每个基因都在指引着她找到蒂娃,所有一切其他只是对这种命运的证明!我的女神。

索虔诚地拂去土灰和蚂蚁,以极限的激情和谨慎地卑微亲吻着蒂娃的脚趾。玻璃片进进出出索的脖颈和胸脯,红色浓稠液体喷射于蒂娃的全身。极致的欢乐与幸福充盈在索的每个器官!

她恍然大悟:死亡是女神赠予自己的最后一个礼物!

她大笑着将血抹在自己的脸颊和下体,匍匐在蒂娃的脚边。


人们在废旧工厂后面的草地里搜寻到一具女人的遗体,一直带着抓挠痕迹的死乌鸦斜在她的脖颈旁,黑色的、凝固的血浆将她与乌鸦连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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