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死亡的恐惧,绝症,四处延医问药,尝试,渴望活着,渴望继续,害怕的其实是理性主义导致的未来无尽的黑暗,没有人知道死亡,没有人经历过,根据理性推断,那可能就是一场梦,一场没有尽头的梦,永远不会再醒来,害怕着,颤抖着。这是人内心深处对于死亡的恐惧。

 

他轻轻的叩门,在医院漆黑的夜里,所有人都已睡了,只有值班医师的那间屋子从门里透出微微的亮光,听到一声进来之后。他推开门,用病中细小的声音说道

“医生你好,我是324房的*** ……”

“你是***?”这是个问句,医生打断他的话,放下笔,摘下眼镜,抬起头来。

“对呀,我是来问问我的病情和治疗情况的,这个四期治疗已经完成了,昨天应该是最后一点输液,你看,这我还记在本子上呢,按理来说,应该开始下一个疗程了,最近又有一些新的靶向药,我觉得我还可以试试的……“

“哦,这些啊,也对,你想试试,这是好的,但……你先坐下“上了年纪的大夫把手伸向保温杯,喝一口茶,厚厚的眼袋上,眼睛发出柔和的目光,平淡如水。

“喝点水?“

“不用了。“

他坐下,挺直腰板,八指相插,两个大拇指快速的转着,等待着医生的话。

“你有家人吗?朋友?或者是任何你信赖的人?“

“没有。“这两个字坚决的令人不可思议。

“妻子两年前去世了,没有孩子,至于朋友。“他苦笑了一下,”外地来的,工作十年,却没有一个称的上是朋友的。“他稍作停顿 “还是家乡好。“

“嗯,那我直接和你说吧“老人也出奇的没有迟疑,可能是岁月的经历让他泰然自若。

“有些事情是注定的,比如出生,死亡……“老人停顿了一下,可能有两秒吧,可那段时光在他身上却有一个世纪那么久。

“大概还有三个月”死亡的判决如断头台落地般一样迅速

刀落下,精神上,他早已身首异处。

他倒在沙发上,双手摊在两侧,目光中透露着绝望,眼泪顺着脸颊滑下,嘴里念叨着”不,不,为什么会这样,我不想……我不想死。“沉默,随之长叹一口气,“难不成就这样?

“你为什么害怕?

“怕黑“

怕你不知道死亡之后是什么?“

“也许吧”

“那你还不如知道怎么去活。“

“也许吧”

“死亡是一个必然,你所能做的是把之前的事情变得充实”

“也许吧”

他推开门出去,走在医院洁白的走廊里,他孤独地踉跄地走着,没有希望,胸膛里冰冷着,昏黄的灯光下洁白的走廊一如他惨淡的心情。一般情况下,没有人会知道自己的死期,可他偏偏知道了,因为他勇敢吗,不,恰恰相反,这是因为他的绝望,在世界中的绝望。

推开医院沉重的大门,夜里的寒风让他打了一个寒噤,他抬起头望着黑色的天空,长叹一口气“黑,真他妈的黑呀。”掸掸台阶上的土,坐下,从大衣内兜摸索出烟盒,抽出最后一支烟,才想起从确诊到现在已经戒烟快一年了,他笑了笑,把烟叼在嘴边,掏出打火机,点亮周遭黑暗中的一小部分。吐出第一口烟,心里已经没有一个确定的答案了。他没有关上打火机,只是深深盯着火苗,想象着神话中的希冀。

神话永远都不会是真的,但透过火苗,他似乎看到了什么东西,那是一条医院附近污水横流的小巷,雨后格外的泥泞,巷子里有两个人,一个老人,一个孩子,他俩好像不认识,老人在前,孩子在后面很远,老人微微驮着背,小心翼翼,尽量避开泥地,慢吞吞地走着,孩子却不以为意,赤着脚,一口气跑了很远,似乎一点也不想停下。老人渐渐消失在巷子的拐角处,过了一会,孩子也转了过去,消失在视野里。

他看着巷子,直到烟烧到了他的手指。

三个月后,村子里的人们发现他坐在自己院子里的菜园旁,躺在摇椅上,两眼微闭,嘴边挂着一抹满意和安心的笑,离开了这个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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