倾听大作品

鱼儿垂死挣扎时腹部泛起的白色,是天的颜色。

她拉开裹着窗子的那块布,就像天空被撕掉了一半,里面是阴郁的黑,外面是沉寂的白。她站镜子前,仔细端详其中的画面,模糊而又斑斓,暗红色的铁锈像藤萝一样吞噬了镜面原本的柔和,露出难以言喻的狰狞。她的眼睛就像夜一样,是剔透的黑,但其中也有一些光亮,那是黑夜中一轮孤独的明月。长发在光下泛起淡淡的涟漪,安安静静地搭在她细腻的肩上,纯白色的校服,一尘不染。

她轻轻走下楼,以免惊醒熟睡的邻居。

家门口的小路只有在清晨才能获得短暂的清静,白天拥挤和夜晚的熙攘把这条路压的面目全非,人来人往后留下的只有疮痍的边角和锃亮的地面。

她一步一步走过小路,太阳也艰难地爬了起来,她的影子随着她的步伐一点一点变化。

“哒……哒”细碎的脚步声从小路边缘传出,一只白色的流浪猫小心地,一步一步地走了出来。

那只猫快速走到小路中间,想去叼走那块掉到地上的鱼干。

忽然,一辆车飞驰而来,刺眼的车灯如同锋利的宝剑。那车丝毫没有关注到猫的存在,随意的轧了过去。

瞬间,鲜血飞溅,如同飞绽的红花,随即飘落在地。

那只上一秒还活蹦乱跳的猫,倒在冰冷的马路上,腹部彷佛开了一朵璀璨的红花。它抽搐着,血不停地渗出来。

她绕进学校的大门,太阳的光从云里漏下来一丝一丝的,灼着她黑色的眼睛。

她低下头。

“诶,你看,她怎么天天穿白色。”

“哈哈哈哈哈你不懂啊,这叫穷,有人的衣服洗的发白,她是洗的直接变白哈哈哈哈’’

当她迈进班级的门槛,同学讥笑的声音像一盆冰水破碎了清晨的宁静。只是她已经习惯了,从心如刀割,再到止水,再到死灰。

 

那车,在路口停下,从车上走下来了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他看向了那片血迹,又环顾了寂静无人的四周,眉毛一挑,面无表情地说:“哦,不过一只猫而已。”随即上车,疾驰而去。

太阳艰难地爬了上来,天边那一抹绚烂的早霞,映照着小路。那片殷红看起来更加触目惊心。

晨光使休息了一夜的小路重新焕发,早高峰的人们如浪潮,一股一股涌入小路,他们照例地疾行着,有的拿着沉重的公文包,有的低头看着手机,有的则与旁边的人谈笑风生。

他们似乎相互约好了一样,绕过小路中心,眼光撇过那片惨状又迅速转回来,就当作什么也没有发生。“它真是可怜。”一个人说,“哦,它不过一只猫而已。”

另一个人答道。然后他们俩继续聊得喜笑颜开。

人们走着,聊着,乐着。

她的午后从来不是安静的。

一瓶红墨水溅在她一尘不染的衣服,红色的厚重与妖艳在纺织品的纹理中绽放。

“你看,她这不就不白了哈哈哈哈哈哈哈”同学的嘲笑生在她的脑海中徘徊震荡,挥之不去。

那只重创的猫依旧躺在地上,腹部起伏着,嘴里透出微弱的气息,吸一下气,血就会向外渗出。它清澈湛蓝的眼眸在向人们哀求。可它依旧无人问津,无人理会。

太阳爬到天空正中间,却被乌云挡住。过了一会儿,雷声此起彼伏,阴雨绵绵,可丝毫没有退却人潮。人们打着伞,照旧继续走着,聊着,乐着。地上的鲜血依旧淌着,流着,被雨水晕染开。

一个满身珠光宝气,穿金戴银的女人,牵着一个小孩的手,趾高气昂地举着雨伞从小路走过。那个小孩走到小路中心,突然停下,指着那只奄奄一息的猫,说:“妈妈,你看,那儿有只受伤的小猫!”满身珠光宝气的女人立马捂住小孩的眼睛,大声说道:“你是小孩子,不能看这种血腥的东西,知道吗!”随即使劲儿拉着小孩的小手,大步走开。“可是它好可怜啊。”小孩弱弱地说。“世上可怜的事多了。哦,它不过一只猫而已!”女人没好气的回答。

终于。放学的声音响起。

她在全班人走后拿起书包,用外套裹紧被浓烈的红污染的白,四下无人,只有风声和刚刚落下的雨声,这是她内心唯一祈求的安静。

雨越下越大,雷声越来越响,太阳已消失得无影无踪,一双双脚踩过的小路,留下一片片带着血的泥水。血水已蔓延到整个小路,可人们依旧熟视无睹。那只可怜的猫依旧躺在小路中心,奄奄一息,它那湛蓝清澈的眸子中,露出了绝望。对于它来说,生仿佛那么遥不可及,死又是那么似是而非,它只能躺在冰冷的地面上,望着小路人来人往。

放学的孩子打着花花绿绿的伞从街头跑过。

她慢慢拐进小路,雨滴滴落在她的身上。她脚边的雨水由污浊的灰,变为了恐怖的红。

她抬起头。

她的目光与它的目光交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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