桦的笔p1

“为什么自动铅笔的铅芯只能是一种尺寸的呢?一根铅芯对于自动铅笔来说究竟意义何在?合适尺寸的会在里面停留的久一点,但也不是永远留在里面,对铅笔的影响微乎其微,用完就没了;尺寸太小的铅芯,像是0.5的笔里面放上0.3的铅芯,只会滑过笔身,对它的意义更小;至于太粗的笔芯,倒是能留下痕迹,却只会带来麻烦。”

8月13日

中考过去的暑假实际上很漫长,但因为无所事事,也就很快过去了。一天天的生活无非就是去上各种高中内容的预习班,给自己进入高中做准备。如果现在上了预习班,开学之后的课上又该学些什么呢?桦这样想了整整前半个暑假,都没有想明白。自从去年8月班里有一些同学报了直升本校的1+3计划,而桦却没有报,那些进入衔接班的同学们就没怎么再和桦说过话;自从7月一开始桦的成绩出来了,那些考试考的比桦差上十多分的同学就没怎么再理过桦;自从7月末桦的志愿出来了,班里的那些没有考上本校的同学就没怎么再联系过桦;一年之间,生活习惯上孤僻的桦又和几乎所有关系密切的朋友交情淡下来了。

桦还是不明白这是为什么。这一年所发生的情况和三年前一模一样。小学毕业后的一个星期内大家还经常一起出去玩,但在那之后几乎所有的同学就再没和桦见过面。只有一些有空先去看望老师的时候,桦才能再看到几个熟悉的面孔。那些面孔曾经和自己穿着同样的校服,如今却是颜色和花纹各异,几个人之间没什么话可说了。

 

自动铅笔间常有换铅芯的经历吧,他的不够你匀给他几根,你的不够她又匀给你几根……如果偶然间一根笔的铅芯有几根抽出去,一段时间之后又被塞回来的话,那根笔还认识那些铅芯吗?它们给那根笔真的留下过什么,值得让笔只是因为曾经一起待过一段时间,就能重新见面时仍旧保持原来的关系吗?”

8月21日

军训在两年之后又来烦桦了。这次反倒变本加厉,变成一个星期的苦难经历了。他不明白为什么事态又变成了这样。他和初中同班所有同学被分到了不一样的班级。他在训练的时候常常跑到旁边的方阵里,只为了看一眼熟悉的面孔,和熟识的同学聊上两句。那些同学有的看到了他,和他打了声招呼。桦没找到几个同学,看到的却大多都是从初三开始就去衔接班的同学。但是他面对的场景却不像他所期望的。朋友们一个个却都和同宿舍新认识的朋友们一起聊着,没注意到他。他感觉在他们眼里,自己倒像是个局外人了。在瞥到他时,没人看他的眼睛。在桦的眼里,所有的人却都眼神空洞的盯着他脸上别的什么地方,总之就是不看他的眼睛。

桦在初三那一年曾经决心改变这一切。他全心全意的认为只要和他们进入同样的高中,上着同样的课程,就可以留下这些朋友了。但是他却没在初二毕业时选择1+3计划。“选择直升的毕竟还是少数吧。我也想给自己留下更多选择的余地。”他这么想着,但是他知道自己的想法是什么。

“我不想成为异类。”

然而事情并没有向桦所期望的局面发展。那些去了1+3的很多同学都在衔接班的圈子里交到了很多确定能继续上本校的新朋友。他和中考方向的同学们却要面对确定的分别。桦更烦了。

军训的日子一天天的又过去了,他看到椿了。他是在食堂看到的椿。几乎整个初中都知道桦喜欢椿,连着喜欢了三年,甚至椿去了衔接班都不放弃。桦努力创造了一切能见到椿的机会,但是一次又一次的,椿招呼着他越来越面生的人来玩。桦曾经对椿表达过自己的感情,一次被说“暂时不行哦”,另一次则是“自己看着办吧”。桦面对着不清楚的局面,自己踌躇着,不确定是否应该继续向前走。他并不会“空気を読む”,也就是不会读空气,不会判断感情。他因此错过了不少,包括和椿发展的机会。

 

“一支笔终究只是一支笔罢了,自动铅笔和里面的铅芯更不会有什么关系的吧。终究铅芯没办法给一支铅笔带来什么东西,只能是任凭自己在铅笔写字时在笔咀那里被磨损,被消耗,被折断,终究化作纸上的一道道黑印,橡皮上的一抹污渍,桌面上的一小撮石墨粉罢了。那些铅芯留不下什么的,只是为了让写字的人能写出来的工具罢了。”

9月5日

桦错失了认识新朋友的绝佳机会:开学的第一周。桦在课上沉默寡言,只是一个人努力记着笔记。课程中小组讨论的时候桦也不太愿意参与什么,只是组员也都不太有干劲,桦才勉为其难地当上了组长,给组员分配了任务去干。面对着教室里一张张陌生的面孔,他记不起那些面孔对应着的名字,也不想去了解这些人。开学的第一周又快要过去了,桦看到了枫。枫也和他打招呼。毕竟原先的关系还没有全都消散,枫也和桦聊了一会儿。他们上课的老师,科目全然不同,只剩下食堂的饭菜和作业的片子可聊了。

在楼梯之间,桦不止一次的看到过之前去了别的班级的朋友。他们有的只是跟桦点头示意,还有的只是扫了一眼桦,并没和他对上眼,就和新朋友一起走开了。桦还是不明白这是为什么。朋友只是个替代品?他在数学课上试图让自己不去想有关同学的事情,拿铅笔用力的写在考试卷子上,弄断了好几次铅芯。制图铅笔的重量让他的手酸了。他甩了甩手,又接着写了起来。

初三的四次考试过去了。桦拿着始终保持在班级制高点附近的分数条,坐在签约会的现场。屋子里面坐着三四十个人。前面的老师不停地说着本校的高中是如何的好,让桦听着心烦。但是桦也知道班里每个人的最优选择大概都是排名靠前,理念先进的本校。看到班里成绩的另一个制高点,柏,也在这个会上,桦也放心了。

出分之后,桦对她的成绩很满意。这是个在海淀区里随便哪一所学校都能进的分数。报志愿的那一天,桦坚定地在志愿栏里选择了本校。

现实太过痛苦,坠入黑暗的时刻来了。

一个月后他却看到柏去了分数更高的另一所学校。

看到了分班的名单,他明白了什么。

他所做的一切选择,一切希望让自己不再远离之前已经认识的同学们的举措,都将他引向了另一条道路。

没有人跟他走一条路。

 

“有一些时候,你只想在你的床上躺着,什么都不用干,什么都不用想。在床上躺着的时候,就不用再起来面对周边的一切事务,不用去应付那些其实并不熟悉的人,不用去费尽心思构想到底你是为了什么而存在,为了什么而去努力。无趣,无聊的与你有关的世界都在这个空间之外。你可以闲下来,放松下来,向自己的内部下沉,下沉,下沉。翻翻手机,看看本来与你有关的一切都在干什么,自说自话讽上两句,然后不留一丝痕迹。这大概就是避风港的感觉吧。就像这是永远的,不会被打破的梦境一样。梦境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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