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唱童话

“欢迎大家来到《中国好说唱》决赛的现场,有请选手登场。”

“首先我们看到的是‘无冕之“王”’,乐鱼-王伟律。这是一位十分年轻的自由唱作人。”

“而他将要面对的是,大狗,来自中国最大的说唱厂牌,此前乐鱼也曾经是这一厂牌旗下的歌手。大狗可以说是功成名就,他在当今说唱界的地位数一数二。”

“比赛正式开始,首先有请乐鱼演唱原创歌曲《路西法》。”

~~

“能不能不唱了,以后把歌卖给我。”

乐鱼一听便明白了眼前这个男人的意思,心里也有了很明确的答案,但他没有着急开口,而是细细打量着对方。银色的戒指,黑色的墨镜,一顶鸭舌帽,头斜歪着冲向房顶的某个角落。乐鱼不认识烟,但能感觉出叼在他嘴里那支一定不便宜。

“不好意思,不行。”

“钱不会少的。”大狗,他是乐鱼厂牌里的大哥,说唱界的最高地位,绝对的第一。看着他点燃嘴里的烟,乐鱼怎么也想不到有一天他会听到这个人说出这样的话。

“我唱歌不是为了钱。”

“想出名?出了名有什么好,破事一堆。他妈的。”说罢,他不自然地清了清嗓子。虽然大狗不是他的偶像,但乐鱼一直敬仰他,如今,他感到整个说唱世界都崩塌了。

“我只想写我自己想表达的,唱我自己写的。我想已经没有什么好聊的了。”

“王伟律,你想清楚,这可不是在让你做选择。”

王伟律……乐鱼愣了一下,在这样的场合听到这个名字,让他反应了一下才确定是自己,他也知道这个称呼意味着事情的严重性。

王伟律看了看身后墙上的海报,放弃了去把海报里那个歌手与眼前这个人匹配,就当他们是两个人吧。他快步离开了房间。

这次会面之后,王伟律便对大狗设起了很大的戒心,尽量推脱与他有关的事情,把精力集中在自己的作品上。

但他没有想到,几天后大狗竟以厂牌署名发来了邀约,这次伟律没多想,看着熟悉的公章只当是一次集体活动。可到地方后,他发觉那可不是什么干净的场所,但已被拖住,无法脱身。他的直觉告诉他:大狗。哪来的什么厂牌。真是可恶!

他开始在人群中寻找那张脸,准备将满腔的怒火倾倒出来,也许,再来上一拳才解气。

一股令他头脑发昏的香气将他拉回现实,夹杂着酒气,酒气太重了便成了恶臭。女人,女人,全是女人。

完蛋了。

他清楚已经没有反抗的意义了,身体瞬间失去了所有的气力,瘫坐在那里,接受摆布。就暂且放下内心的煎熬,不如好好享受吧。

在迷离之间,他突然在远处注意到了那个人,但当机会真正来临的时候,怒火却被莫名地压制了。把拳头放到这张脸上,是他无法想象的。他只是竖起耳朵,听大狗和对面的男人讲话。

“这下他完蛋了,按照近期的风头,虽然这点事不至于进去,但也足够让他从此消失了,不会有人敢签他的。”大狗喝了一口酒,似乎想让自己冷静下来,继续说道:“但他的歌,还是可以出现在人们面前。”

王伟律彻底确认这了个伪圣人的身份,他就是一个靠权力来偷取别人的才华,以此续命的混蛋。我消失,那就让我的歌和我一起消失,没有道理从你的口中唱出。

大狗其实也没怎么来过这种地方,加上喝了不少酒,竟也慌乱失态起来。“他就是个新人,他懂个屁!我现在的地位,整个说唱圈谁不听我的,我跟经理就一句话,‘要我要他’,他连挣扎都没的挣扎,再这么一来彻底不会有人接纳他了。我坐稳这个座位,没人质疑我,他那么锋芒毕露,他尊重我吗,这么不知收敛,就是无知!”

一口冷酒吞下喉咙。“他妈的。总会有他后悔的那一天……但后悔是没有用的。”大狗嘟囔了些什么,但在嘈杂的环境里,他只听清了那几句。

大狗的音量又一次变高。“这么多年,我命都拼上了!”一声高喊,一口酒,一句低语,十分有规律。大狗放下酒杯,像是自言自语道:“越陷越深啊……”说完,起身离开了。

王伟律的身体没有追上去,也不知什么时候,他离开那里回到了家。

解约通知书、墙壁上胶带的痕迹、地上扯碎了的海报。那段时间在王伟律的记忆里,便只有这么几个画面。唯一能连起来成为动作的,便是他一张张把写着大狗的唱片掰断,直到最后一张,他的第一张唱片时,他犹豫了。良久,他把那张唱片放回了角落,上面已经从他手里沾满了汗水,或许还夹杂着一两滴不甘心的泪。

王伟律颓了一段时间,整日待在家里,靠速食和外面把胃填满,什么也不做。终于,他还是决定要对自己好一点,不能这样继续荒废下去。就从一顿像样的饭开始吧。他伸了伸略有些僵硬的筋骨,走上街,拐进小巷,因为刺鼻的煤油和炭火味紧了紧口罩,坐进了那家北京菜小店。

很快地点完菜,王伟律饶有兴趣,却又不敢太明显地观察着周围的客人。旁边的位置上面对面坐着一男一女,很年轻,他自然地把他们当做了一对情侣。女人开了口,她对男人说着什么,男人只是默默听着。王伟律正要去辨别她的话语,身后传来了“咣”的一生巨响。这声响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王伟律看过去,一个女孩蹲在地上,年纪不大,身上穿着服务员统一的制服。她打破了一只盛着热水的大水壶。

而几乎在水壶落地的同时,两个男人走进了小铺。论年龄,伟律应叫他们大叔,头上的黑丝掺杂着几缕白发,长发散落在耳朵旁边。王伟律的目光也便从女孩身上转移到了他们身上,追随着他们。

“坐这!”两个人中穿着深蓝色外套的一位扯了另一个人一把,“这边儿椅子有靠背。”两个人爽朗地笑了几声。在那个店铺最中心的位置坐了下来,那第一个人又将一大瓶白酒砸在了桌子上,瓶子很大,但酒只剩下薄薄一个底儿了。这时,走来一位服务员,对他们说了什么,大概意思是让他们换到一个离我更远一点的座位上,我注意到,那边的凳子并没有靠背。二人听后先是看着彼此一怔,随后又是那蓝衣人先行动,他起身挪过去,嘴里说着:“走,上那边儿。”他从椅子上起身,我才注意到了他的裤子,同样的深蓝色,上满沾满了白色的油漆。二人一个跟着另一个换了座位,开始点菜。因为距离,他们的交谈我听不清了,但能感受到时不时传来的笑声。

不一会儿, 进来一个梳着背头,高鼻梁双下巴,腕上戴着一串木头珠的男人,穿过几张空桌,径直向那中心的座位走去,几个服务员正坐在那桌边,见状连忙起身让位。那桌子在正中心,服务员在那里歇着、待命比较方便。那两个大叔似乎没有注意到。

伟律再去寻那摔了壶的女孩,竟还在收拾,拿着墩布,擦来擦去。可不成想那墩布脏的要命,着了水,非但没有把地上的水吸进去,反倒把一肚子的黑汤、污垢全都吐了出来。女孩又着急有无奈,眼里竟似乎闪出了泪光。

上菜把伟律拉回了自己面前的桌子,他开始默默地吃菜,耳朵留意着旁边那对情侣。

那个女生在说英语,“哼”,伟律不自觉地用鼻子表示着不屑。他在这方面有一种偏执,他的歌词里他从来不会用英语,即使他认为可能英语确实比中文更适合说唱吧。那女生的英语说的很差,“不知她哪来的勇气,当着这么多人说。”伟律暗暗想。渐渐,他明白了,女孩是在学英语,而对面的男生则是老师的角色。只是不知为何把教室选在了这里。

稀里糊涂吃完了这顿饭,回到家王伟律总觉得脑袋乱乱的,胸口闷着一口气。他只知道,他想要重新振作起来。

而当他真正开始尝试走出来的时候,他发现他能求助的,只有音乐。他重新拿起了笔,戴上耳机,响起了鼓点。他能做的,只有坚持自己喜欢的事,做自己认为正确的事情。

乐鱼不断地输入、输出,用经典之作浸泡自己以得到成长,用自己的歌词和真实打动听者。没有收入,但他不在乎赤字。他相信只要他做下去,总会有那么一个机会出现,而他也一定会抓住。就像童话里写的那样。

 ~~

“在开始唱歌之前,我想说,走到这一步输赢已经无所谓了。我只想告诉大家,我会坚持做自己喜欢的事情,做自己认为正确的事情。Okay, drop the beat……”

 

权力者用权力维护着权力

抗议者的抗议是无效抗议

从一人之下到万人之上

他寄身地下欲翻身为王

——乐鱼-路西法

你根本不知道你所谓的真实意味着什么。

——大狗-在乐鱼耳边的低语

 

作者阐述:

这里没有交代乐鱼最后的生涯怎样了,是想留一个开放性结局,毕竟现实是残酷的,是与童话不同的,但我还是更倾向于相信,童话是可能继续延续的。

想说一些关于大狗这个人物,并不想把他设立成一个靶子,一个反派。而也是在写的过程中,对他有了一些想法,为什么他不能是一个“好人”呢,也许他替人唱歌真的只是为了保护他们,用自己的特权充当盾牌去冒险挡枪,也是为了能把更多好的歌曲留在公众面前吧。有了这个想法后,当时在撰写目前这版的初稿的过程中,也就翻回去修改了大狗的每处戏份,试图刻意埋下一些线索来希望读者能有所置意、有所猜测。后来也想将终稿改为大狗视角,挑明这一切,而乐鱼也只是作为那一类人的一个比较特殊的代表,但因为对于大狗的推敲还不够完善、令自己满意,便没有实施这个设想。

还有一个挑明大狗的方案,是将最后的battle写完整,通过大狗的歌词来讲清楚他的故事,但无奈写歌是一件或许耗时或许不耗时,但必定耗精力的工作,段考周没能找到这样一段时间,静下来投入其中做这件事,这两天争取尝试一下,放上来。

最后说一下我的心声与初稿到终稿的修改。修改加入了饭店吃饭这一场,三组观察对象是想让伟律看到:人人都会遇到意想不到的问题而破防;即使做着粉刷这种工作、为省钱一口口喝着大瓶酒也可以很潇洒快乐,更何况说唱是自己喜欢的事情;在为自己想要的努力时,不必在意别人,总有成功的那一天。

把他叫做童话,写这样一个童话,反派不是大狗,而是虚伪的世界,这才是想抨击的(真心不想误伤大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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