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你见过那只鹦鹉(终稿

最后一个月——

这是地球生命的最后一个月,

但不是康纳的最后一个月。

康纳用左手取下礼帽翻两个花,两只手臂分别向上下展开,手腕一甩帽子从左手被扔上右手——鞠躬致意,把帽子扣回头上,佩吉顺势从金属架飞到康纳帽子上。完美的收场,笑声和掌声进入剧场的空气,氧气浓度降低让康纳的神经有些兴奋异常。

回到休息间,他把佩吉托进金属笼子里,倒上一小勺谷物,手指顺着佩吉头顶的羽毛抚摸两下再仔细关上笼子。从少年时期的玩伴到现在的搭档,这只鹦鹉已经和康纳一起生活几年了,对康纳来说佩吉显然已经是家庭成员了。但现在他得把佩吉留在休息室,自己去邮局去一张“门票“,再回来与佩吉一同进行晚场的表演。

关上休息室的门,康纳长舒一口气。

14天以后地球将停止自转,具体原因也还不清楚,一个月的时间大概也不够去彻底研究下原因了,逃命要紧。现有的解决办法是到太空舱去,可惜太空舱的承载量有限,只有各界少数的杰出人才和一些有钱有势的人才拥有“门票”,每张“门票“可以让两个人和一些行李、宠物之类的进入太空舱。至于剩下的人……好像没人提起过,明明剩下的才是大多数,但好像在这个只能活一个月的世界上没人关心他们。

康纳不是杰出人才,也没那么多钱,但他不太担心,有人刚从美国寄了“门票”给他。那人是康纳父母的老友,退役前曾是海军将领。父母是当时有名的歌舞剧演员,在某次晚宴上认识了他,在父母生前,这位海军将领跟一家人关系始终不错。父母说这位海军将领是现在最少有的真诚又重情义的人,现在看来确实是。他特意托人用不少钱从那边买到了这张“门票”寄给康纳,让康纳免于一死。

走出剧院,外面下着雨,街上已经完全没什么人类世界该有的样子了,即便是伦敦。这副样子让康纳想起时钟塔楼走了百来年的指针,笔直而精致的样子,实际长满笨重的锈,不去调就越走越慢,总有停下的趋势。太空舱里会有一个新的人类世界,与地球上的可能也没什么两样,但想到要丢掉一整颗星球,康纳还是觉得有些伤感。

在感到低落的时候,康纳有一套方法来哄自己开心——跳舞。他左脚突然在地面顿了一下,右脚从后面踢出又向后勾,左脚,右脚,左脚,右脚。皮鞋交叉、分开,交替触碰路面跳跃旋转着前进,长柄伞合上——勾着伞柄转一圈——再打开,衔接牛步旋转。雨水顺着伞的边缘飞出,落在地面上。右腿弯曲左脚前踢,勾回的瞬间跳跃转换重心,再踢,再勾回,再跳,这样踢踢踏踏转过街角,他停下夸张的步子,眼前一个小女孩旁边竖着一块纸板

“拥抱  20便士/个”

康纳看了看表,向着小女孩半蹲下来,手扶在膝盖上

“你爸爸妈妈呢?”

“妈妈在家,她病了”

“爸爸已经不在了”

他从浅蓝色的西装口袋里取出硬币“或许你愿意给我一个拥抱吗?但邮局要关门了,我得先去一趟。”

硬币从康纳手里到小女孩手里。像这样不过十岁的孩子穿得破破烂烂的一整天坐在街上买东西——无论是拥抱还是任何什么东西,这么晚了也没吃一口东西,对康纳的同情心来说是无法接受的。在自己十岁的时候,已经跟着父母接受过一些舞蹈和杂技的训练了,甚至还有过几次表演经验。

 

在邮局耽搁了不少时间,康纳再路过街角的时候塔楼的时候已经是太阳已经落得比塔楼的钟还低了。说来也奇怪,地球只剩最后一个月了,邮局倒是正常开着。职员们似乎拿定自己不是能获得“门票”的那少部分人之一,总之没有生路了,逃无可逃。

手机隔着一层布料在口袋里震——

康纳拿起接听,对面沉默了几秒

“康纳·科斯莫先生”

“我是,您请讲”

“您是简·雷诺斯的亲属吗”

“是的我是”

“很遗憾,我们尽力了,但手术过程中出现了一些意外,很抱歉依然没能救活您的家人……您方便来医院一趟吗?”

轰——那人后来还说了什么,但康纳听不清了,他好像听见一块玻璃碎裂的声音。世界在他眼前忽明忽暗,巨大的时钟指针一个一个崩落,表盘数字一层一层的分离、交叠,融化成混沌的灰。

在医院看见什么了?康纳也不记得了,那块白布包裹着自己,而母亲脸上恍惚有冰凉的金属光泽。白色绿色还是明晃晃的灯,消毒水气味还是无法呼吸的冰冷气体,他通通都没看清。世界就在那一瞬间分崩离析,而这次他无处可逃。

走出医院的康纳应该回去准备下一场表演,但他现在有点手足无措。如果说这以前康纳的世界是公园里上蹿下跳的松鼠,是雨天打伞跳踢踏舞,是舞台暖和的灯和台下的笑声掌声,是他的小鹦鹉,那么现在它像悬崖边奄奄一息的废铁。本来他是很幸运的,本来他可以可以带着母亲和佩吉去太空舱,但现在母亲不在了,康纳有种运转程序被破坏的感觉,他不太知道该怎么办,也不太知道会怎么样。如果是他自己离开地球,有什么意义呢?

康纳现在才真正感觉它生锈了,转不动了。

大街上此时才算真正空荡,塔楼的钟还在走吗?康纳没注意。他拿着手里的包裹无所适从,“门票”已然失去了它的大部分意义。

现在的处境让他有点想起那个小女孩,又飞快跑回街角。

“你还记得我吗?”

“记得,我还差你一个拥抱”

“这个以后再说,我有个礼物送给你”,康纳撕开包裹,将那张“门票”郑重递给她。

面对突如其来的贵重礼物小女孩有点不知所措

“送给我啦?”

“嗯”

“那你自己呢”

康纳顿了两秒半张着口型闭上又再次张开:“我还有一张,拿去和妈妈一起离开吧。”

递出门票的时候康纳有点木木的,此时他的关节好像有些异常的僵硬。

“另外……可不可以请你帮我个忙”

“什么?”

“请跟我来”

康纳领着小女孩一路走回剧院,再次打开休息室的门觉得里面也空荡荡的。康纳提起佩吉的笼子,指尖轻微地不住颤抖。

“能不能……请求你带上她一起离开”

女孩疑惑的结果笼子:“为什么你自己不带她走?”

“这样我就可以凭她找到你。记得吗?你还差我一个拥抱。”

康纳咧开嘴笑,并以这种姿态凝固着久久看着佩吉。佩吉在金属杆上不停左右挪动位置,看上去有些不安。

——帷 幕 拉 开

那是太阳退红的伦敦,街角的一个剧场。他带着标志性的滑稽笑容登场,迈着夸张的步子,跳跃旋转。这场表演没有鹦鹉——舞台上大而空洞得让人害怕的灯束由他一个人承担,把他单独吞进温暖与光亮的悬崖深渊里去。一点光的影子从他身体的边缘透过来,照不亮这个漆黑的人影。观众坐得密密麻麻的,像被雾掩埋的惨白森林。剧场的嘈杂声让他窒息、让他手脚颤抖。在这个庞大的封闭空间里空气似乎是某种被倒进来注满剧场的液体,这种液体在剧场里无痕迹地流动,流动的声音在墙壁围起的旷地回响,像四处游荡的幽灵,像塔楼上大钟的指针慢慢长满锈迹动弹不得,也想地球停止转动的一刻所有的记忆与思想被甩离世界。

他将如此度过他的最后一个月。

给人们欢笑的康纳·科斯莫。

如果你在太空舱见过鹦鹉佩吉,请向她微笑。

 

(进行一个作者阐述:呜呜写完这个看看自己的个人成长袋,甚至有点成长失败的感觉qaq,犀原还是学不会叙事,这很恐怖,可能段考完再滚回来进行一个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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