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没有太阳的房间

永夜

“我以为我是照亮这个世界的人,是但我们只是他的提线木偶”

“谁是世界的法则?”

 

10月14日。看不见太阳的第五天。政府发布了禁足令,封锁每个居民区,人们都在家里歇着,军方的人会给我们定期投放食物。

五天前,我们发现:太阳消失了。本来该是太阳升起的时候,天空却漆黑一片。太阳不见了,连带着月亮、星星,都不见了。我们联系了西半球的国家,他们那里也没有太阳。他们说:“下午三点四十五分,太阳自东向西地凭空消失了,湛蓝色的天空从东方整整齐齐地渐渐变成了漆黑一片。”

人们称之为,永夜。真好听的名字。

照理说,太阳消失,地球温度应该骤降,一切通讯设备失灵,宇宙物质侵入……但这些都没有出现。我们待在家里,一切通讯设备被禁用,等待着,等待着……

等待着什么呢?

我想不明白。

 

我猛地睁眼,发现自己正坐在一把椅子上。一把红色的椅子。不过周围的一切都是灰色的。我看了看我的穿着:白衬衫,纯黑色长裤,白色板鞋。唯一的彩色是胸前粉色的领带。

站起来,再回头——那把椅子竟然变成灰色的了,而我脚下踩着的地板,却从原来的灰色变成木头的黄色,上面是木地板的纹路。

这个屋子里只有一扇看起来是黑色的门,我推开门——那门依然是黑色的,可能是它本来的颜色吧,走了出去。

外面是一条长长的、灰色的走廊,尽头是蒙蒙的雾。前方有几个大门,灰色调深浅不一。我迈开脚步往前走,却被从天而降的纸团砸了个正着。抬头看——看不清,走廊的顶似乎被乌云遮住了——难不成纸条是从云里掉出来的?我摇摇头,否定了这个荒谬的想法,蹲下身捡起纸条,用手抚摸上面的字——FIND ME。红色的F,蓝色的IN,绿色的D,黑色的ME。

找到我?

 

我接着往前走,没有纸条来关顾我的头顶了。

推开第一扇门——那扇门是红色的。

我走进去了。那是一间教室,打开门的一瞬间,整个教室从一片灰色变成了彩色——雪白的墙,深绿色的黑板,天花板上发黄的灯,黄色的木制桌椅整整齐齐摆了几排。还有一个穿着红色毛衣的小男孩坐在角落,听到动静抬起头来看着我。

“你……”

“你好啊姐姐!”不等我开口,他热情地向我打招呼。

“你好!你……你在这里做什么呢?”话刚出口我就像拍自己一巴掌,问的都是什么话。

“啊……”小男孩垂下了脑袋,“不瞒你说,我的刚刚结束的这学期,我的物理学拿了F,老师很生气,让我在这里写检查,不能出这个屋子。”

我看了看他写检查的纸,一字未动。

他顺着我的实现看了看自己的纸,有些不好意思。

“这里真无聊。”他不自然地转移话题,“也不知道我的老师跑哪去了。”

我笑了笑:“说不定过一会儿他就回来了”

“你说得对,不过他没回来,这里就是我的了!我说什么就是什么!”

“姐姐你知道吗?”他又凑过来神秘兮兮地笑,“物理课实在太无聊了,我只能在墙上扣扣挖挖,现在已经挖出一个洞了!”

我顺着他指的地方看去,果然,下方有个两指大小的小洞,隔壁是一片灰色。

我们闲谈了几句,我左右观察这个房间也没发现什么,于是准备告辞。

走到大门,我却发现我出不去——这是个单向门,推门进,拉门出。而这该死的门在该拉门的地方竟然没有拉手!周围严丝合缝,根本推不开。

“怎么了姐姐?”

“我……我拉不开门了。”

“怎么会?”他跑过来,轻轻一推,门开了。

我一时怔住:“这门明明是单向门,背面有装置卡着它,使它受力不能向外开,你是怎么把它打开的?”

“我不知道啊,不过我的物理拿了F。”

没有逻辑的一句话。真奇怪。

“再见了,姐姐。”

“拜拜”我笑着和他道别。而后推开门,出去了。

屋子里的色彩瞬间消失,小男孩的笑容凝固在脸上,整个人也变成灰色的了。我怎么叫他,他都不理我。我担心地再一次走进去,屋子里又重新有了色彩,他转过头问:“怎么了姐姐?你不是要出去了吗?”

“嗯……对,我要出去了。谢谢你。”

“不客气姐姐,快走吧。”

我出去了,小男孩又站在那里不动了。

真是奇怪,这里的色彩甚至人物,都只能靠我去触发、去给予生命。就好像我是照亮这个世界的人。

 

我出去之后继续向前走,摸上前方的门——它是蓝色的。

前路隐匿在朦胧的灰色中,我只能进门。

推开大门,这次的房间很狭窄,两边的墙夹着的空间……只能容下一扇门。

出乎意料,这次推开大门,里面又是一扇门。我谨慎地检查了一下这次的门——还好,门里面有拉手,我拽了一下,挺结实,就放心地关上大门,走向第二扇门了。

从此我好像陷入了一个死循环,每一次开门,都能遇到新的一扇门。好像永远到不了尽头。我开始感到奇怪,在面对第11扇门的时候。我决定往回走,看看自己是否错过了什么。但我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明明每一次都检查过结实的门把手,关门之后再一次打开竟然一扯就掉了!门把手握在我的手上,光秃秃的门立在眼前。门把手就好像是用胶沾上的一样,根本打不开。

我一瞬间就慌了。

我使劲去推门,推不开,又尝试从边边角角把门抠开,但始终不成功。我站在那里,过了好一会儿,抬头看向黑压压的穹顶。我该怎么出去呢?

我靠着墙卸了力气蹲下来,像是一只被困在笼子里无助的兔子,憋红了眼睛也无济于事。“如果那个小男孩还在就好了。”我止不住地想,右手捂住眼睛,慢慢滑到脑后,又顺着墙放下。

嗯?

放下手的时候,我感觉我的指头摸到了墙上的什么不平。

蹲下身查看——是一个小洞。小洞的形状让我莫名熟悉——这不正是那个男孩挖的洞嘛!

我趴在地上,观察者对面。黑压压的。

墙很薄。我伸出手指穿过小洞,果然如我所想,我伸入了隔壁的屋子,让它从灰色变成了红色。我叫他:“嘿……”

一阵窸窸窣窣,估计是他正走过来。

“我在这。”我继续提醒他。

一会儿,他才注意到小洞伸出来的我的手指:“你是……?”

“我,刚才进屋和你聊天的人。”

“哦,是你!”他的声音带着一分惊喜,“你怎么到这里来了!快告诉我隔壁是什么!我平时都进不去,那个屋子的门根本推不开。”

“什么都没有,就是一扇一扇的门。我被困在里面出不去了。”被关在这无限的死胡同里出不去,我的语气染上了几分焦急。

“你居然进去了?你能推开那扇门?真神奇!”

“我是说……呃,我出不去了,你有没有什么办法能让我推开这该死的门的?”

“你推一推,推一推说不定就开了呢?”

我本来下意识想告诉他我试过了,打不开,又想到在隔壁房间发生的神奇事,便按照他说的离开小洞,推了一下。

门开了。门外不再是进来时层层的门,而是那灰色的走廊。

我一脸震惊,一只脚抵住门,又把手指头伸入小洞:“真神奇……门开了,谢谢你。”

“不客气,姐姐。”

我沉默了一下,这个男孩似乎总能让这个世界的事变得很神奇。如果带着他……说不定以后的路会很好走。

“你……”我犹豫了一下,还是说了出来,“你能出教室吗?”

“可以啊,但是我的反思还没写完。”

“……”我沉默了,“我帮你写。”

“那好啊!那你从隔壁出来,然后来这里找我!”

 

我抽出手指,走出房间。前路依然隐藏在一片灰蒙蒙中,我尝试着往前走,那雾却如势头般坚硬,通过不了。

“说不定他在,一句话,就能开路了呢。”这样想着,我去隔壁打开了门,他像一只小燕子,快乐地飞出了门。

 

我对他说:“前面是死路,我暂时不知道怎么走了……”

“没有啊姐姐”他抬头奇怪地看着我,“前面是楼梯了啊!”

我回头一看,那灰蒙蒙的雾气散去,露出向下的楼梯。我拉起他的手,向前走去。

 

我忽然想,当时认为纸团从云里掉出来的想法或许也不荒谬。因为这个世界本身就足够荒诞了。

 

我下了楼,面前是一扇灰色的门,再前方又是一团黑雾。

“姐姐,咱们进去吧!”他指着那扇门,笑着看我。

“好。”我伸手碰上那扇门,它变成了绿色。是“D”的颜色。我便笃定地进去了。

这个房间也不大,地板上漏了一个大洞,下面是深不见底的洞穴,黑黝黝的,隐隐约约有几簇草长在侧壁上。

我吓了一跳,但他却蹲下来摸了摸:“姐姐,这是立体画呀!”

我愣了一下,蹲下来摸了摸,果然如此。我便拉着他站上去,他调皮地走到了洞的中央。他跌跌撞撞的似乎要摔倒,我赶紧伸手拽住他的身子。

忽然,头顶传来阵阵声响。

我抬头一开,头顶那团黑色的云雾逐渐散开,正奇怪着,我忽然感觉我的脚下一空,向下掉去,他拽着我的手,也被带了下来。

我睁眼一看,我们是掉到了刚才的洞里!

我们在深不见底的洞里不断下坠,我把他抱在身前,他紧紧拽着我的衣服。我忽然想起前几个屋子的经验,拍了拍他:“你觉得我们能上去吗?”

他没有再说“能”,而是定定地看着我,笑了:“我觉得我们马上就到了。”

 

落地了。很奇怪,从那么高的地方掉下来,居然没有摔伤。

我站起来,这果然是坑底。旁边有一个大大的黑字“ME”,被一个圈圈住。

“我们到哪了?”他问我。

我没有回答他。

 

红房间。他轻轻一推门,门开了。

蓝房间。他说门能推开,门开了。

走廊里。他出来了,黑雾就散了。

绿房间。他跑到洞的中间,洞从画变成实质的了。

洞穴里。他说“马上就到了”,我们就到了这里。

 

“我们到哪了呀?”他又问我。

“你应该比我清楚。”我回答他,“你不应该站在那里吗?”

我指向那个大大的“ME”

 

“姐姐,你真聪明。”

 

十一

“你看,你以为人类就是世界的法则吗?在这里,你们远远不是。”他站在那里,摇头晃脑,俨然是个调皮的小孩子。

“我很喜欢你,你快回去吧。”

“我回去了,太阳能出现吗?”

他眯起眼笑了:“你说能,他就能吧。”

 

十二

太阳照常升起。人们欢呼雀跃。

我以为我是照亮这个世界的人,但我只是他的提线木偶。

人类也如此。吗?

“谁是世界的法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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