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颗葡萄珠儿。
在它还未被迫拜托那层酸中带涩的皮囊时,它披着低沉厚重的紫黑色,将穿过它身体的阳光折射成靡烂的紫金色。当你从它的紫皮开口处缓缓将其褪落,它便露出纯真的内里,如同一颗翡翠,清凉温润。透过那清亮的碧色玉石,也许你可以看见它将留给后代的一切尽数凝结在一颗泪滴型的籽粒里。
我细嗅它的味道,那是一种很淡很淡的香味。闻起来像夏日未央,在院子里的阴翳下酌饮一杯被暖阳晒过的葡萄酒,微风拂过,带起阵阵青草香。
用手指戳它,它用颤动的果肉回应我的抚摸。它半透明的身体像一块蒟蒻一样,QQ弹弹的,夹杂着四溢的汁水。
我将它一口吞下,唇齿间还回荡着属于它的甘甜,柔软而温柔的果肉带点未褪尽皮的酸涩,刺激着我的舌苔。我眷恋那一份甘甜,又惧怕那点涩感,无奈抵挡不住甜蜜,将其一颗接一颗咽下,如同饮鸩止渴,却又甘之如饴。
我爱上吃葡萄,因为他爱。
它令我想起他,诗人,一位活在千年前噬葡萄如命的诗人。我时常在想,一千多年前的葡萄是什么样的呢?那肯定不会比现在的甜。那些酸涩的果珠要通过西域的快马才能送到洛阳,其背后还要仰仗一个打通西域的强大的帝国。葡萄若是化而为人,则必定是锦衣貂裘的贵胄吧?问题的答案就在葡萄华丽的紫衣中。
葡萄就像他一样,他就像葡萄一样。他穿着华丽的衣锦,写着酸涩的诗歌,长在高高的藤曼上,挂在如葡萄串一样的家族中。也许在无数个长夜中,在烛火映照下,他和它,无声的对视着,彼此安慰着,拥抱孤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