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苔花生(没写完,别看——)

I see

绝对比花生要大啊!介于椭圆与四棱柱之间,圆润的四棱柱,或者方方的椭圆。(也许是被挤压出了)两个平面。因为有了平滑的部分,所以才有了棱角。

糖浆或糖漆般的棕色覆盖在嫩花生色(肉白色)上,感觉像是有些干涸的液体覆盖在上面,又像是柏油马路的沥青——会反光。它并非纯色,棕色上的花纹最像六七月份一本本被从打印机里吐出来的毕业论文统一封面(打印店出品)。外衣被蹭掉的地方,就是肉白色的地方。仔细看的话,白色之中是很空的结构,有很小很小很小的孔洞。

四四方方的小海苔片斑驳地附着着它,一头密、一头疏。

越看越像土豆。

咬开后看到,黄色的花生很小,但是外衣也很薄。

I smell

一群遥远的海苔花生闻起来是红豆沙味,很清淡,但也清亮,海苔花生一下子跃迁到了我的记忆里很遥远的地方,那里是早上七点朦朦胧胧迷迷糊糊只透着一点晨光的畅春园。

一群很近的海苔花生的味道,闻起来有点咸涩,随后是peanut butter的味道(必须是peanut butter,不能是花生酱,这是来自小学英语课外班和麦德龙的peanut butter刻板印象)。

一个海苔花生闻起来一点都不咸,是淡了很多很多的红豆沙味,但这次的距离很近了,是下雨天迟到了后拿着早餐在路上跑。

I touch

摸起来粘粘的,但是每次都可以轻易地离开它。好硬啊,简单地用力压没法捏碎它、碾碎它。

我已经捏了它很久了,它很轻,久而久之就只有微屈着的关节在告诉我它还在我手上了。

握了它一会儿后,它就可以黏在我的手心上了!

我的指尖已经留下了棕色的痕迹。它的颜色好像淡了一些呢。

我摇了摇它,内里的花生与外衣之间好像还有些距离,因为

 

I eat

每次都先是转瞬即逝的红豆沙味,再是一股猛烈的咸涩,咸涩卷席而过后,海苔的鲜味被海浪冲来。

我嘬——疏松的白色,被我嘬了一口,就这样。

除了最开始,我的几次“一直含着海苔花生行动”都失败了,当你知道它会一直没有味道、一直不变得柔软,很快就会忘记自己要干嘛了。但坚持下去的话,才会知道“一直”其实也没有那么久。只此一次,小小的苦味。

I bite

前牙咬就咬不动。

好突然,很坚硬、很脆的声音。外壳破碎、花生沿着初生就有的轨迹断裂。加速——刹车——

刹车是因为花生要更柔软。

 

(前面的)作者阐述:海苔花生名叫胡美瑶。真是,这么一看,我的俗套小故事。

想渴望饱餐一顿一样渴望完成她。我想要看生命力量的爆发。

人物故事(还没写完)

 

鱼头

自行车刺耳的刹车声划破成团的喧嚣,在空气中无形回荡,胡美瑶湿润的手将一条带鱼甩回盆里,面无表情地告别改主意要吃排骨的老太太,坐回自己的小板凳凝视着来来往往的人。有人停下,她就像个哼哈二将里的哼将一样站起来,说:“您随便看看。”

带着黑框镜的小职员微微一哽,抱着公文包颤颤巍巍地请胡美瑶给他一条小黄花。胡美瑶点点头,从大铁盆里点了几条问他要哪条,稳重的身影一侧让出了视野,这个小摊——水泥地被水迹染为深色,黑布棚深处码放着大大小小的盆、只留下一条狭窄的径,侧边支着一根充当硬木棍的甘蔗,那些盆翻涌、碰撞、一动不动,和海腥味、血气一起透出生与死的强烈气息,这里的光线断断续续,细碎洒下的模样仿佛泥沙从女娲的指缝间漏下,鱼的种类多得让人眼花缭乱,简直是从海洋切了一块下来放在这里。荒原不饶人,从略略让人窒息的气氛中脱出,小职员扶扶眼镜弯腰一看盆,被翻腾着的鱼掀了一脸水,慌乱地说:“我不懂,您挑就行。”

胡美瑶先是若有所思地看了他一眼。

“……大头经得住吃。”

“小黄的肉比较瓷实。”

“没长脚一看就比较肥。”

胡美瑶还要继续介绍,小职员话吐出来都怕晚了:“这条!这条就行了!就它了!!然后请问您是不是提供杀鱼服务啊,麻麻麻烦您简单处理一下——”话音未落,就看见她就提着‘没长脚’到案板上,一手按着鱼、一手取了涮过的刀,鱼尾拍打了一下案板的声音、刀落在木头上厚实的声音犹如让整个集市安静了一瞬间,只关乎三个生命的午门问斩结束了,鱼死了,一些液体吞吞吐吐地流出,而胡美瑶很快利落地处理完毕,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说完“欢迎下次光临。”日子还要继续、还没结束。

又说了很多次“欢迎下次光临。”到黑了,胡美瑶卖掉最后一条鱼、看着来菜市场的人们逐渐散去,也开始收拾自己的家伙事儿。尽管穿了防水服,鱼贩们依旧能感受到里面湿润的布料粘在身上,卖鱼卖久了,它们好像已经成了自己的第二层皮肤。脱下防水服,她好像才从鱼变回了人,末了,盆摞在一起用红绳捆上了,和其他东西一起放在板车上带走。

这每日的最后一件事儿,就是踩在板凳上把自己红底黑字的“鱼屠户”招牌解下来。

提供杀鱼服务的鱼贩子久而久之被人们叫成了“鱼屠户”,赶巧,生意也算是上路了,胡美瑶的朋友觉得挺好,建议她把这个当成招牌,正好胡美瑶没有男人,这个招牌不仅辟邪还能吓死二十一世纪的非文盲小偷。胡美瑶的朋友的女儿也觉得挺好,说这个招牌生动形象地描写出了胡阿姨的吓人,表现出了人们对胡阿姨的敬畏。

抱着有点的变形的木招牌会让人心里感到踏实,她站在板凳上看这个固定集市的灯火已歇,只有正门的方向还有保安室的白光,那里的老头儿或高中刚毕业的男生会象征性地驱赶野狗,这个集市的夜晚里只有狼藉和残破的一些瓜果叶留在地上。明天有卫生部的人要来,菜市不开,胡美瑶也就不那么着急,看着遥远的高楼大厦闪烁出明黄色与荧绿色的光点,又仰着头看飞机的信号灯一闪一闪连出一排星星。她一直看,直到等不见飞机的信号灯再次从云层中亮起,她一直听,直到其他的、城市的呼吸声破土而出,替代飞机划破空气的声音。

她晃过神来,还有别的声音。

光阴晦暗,尘土蒙昧,她一回头,看见自己的摊子前有个气喘吁吁的矮小身影。

那看起来是个还在读小学的男生吧,相貌可爱喜人,细胳膊细腿儿,穿着白净的校服,背着蔚蓝色的书包,手里头攥着一张皱皱巴巴的纸。胡美瑶脸一板,但是问话之前就被小学生一嗓门先发制人:“阿——姨——请帮、帮忙去一下鱼鳔!

那个小孩,抻开那张皱皱巴巴的广告传单举在脸前,像是举着一面免死金牌。

小学生举着的广告上,写着“鱼屠户”大名;而胡美瑶抱着“鱼屠户”被这一出吓了一跳,寻思着这娃子从哪儿跑来的:“小朋友,这大晚上的你干啥子来的?你爸妈呢?”

“阿姨好,我叫张玉,弓长张,玉石的玉,我是连华小学四二班的卫生委员,我不是小朋友啦!”叫张玉的小孩收起叠好的广告传单,昂首挺胸道,“我是来给我爸爸妈妈买鱼的!”

她不想站在自己的板凳上和这个小孩说话了,于是一边收东西准备走,一边说,“现在鱼卖完喽,天黑喽,我下班喽。你要是想买鱼,让你爸爸妈妈明天一大早带你过来。”

张玉亦步亦趋地跟着眼前的阿姨,着急地扒着胡美瑶板车的红绳说,“阿姨,我赶时间。我爸爸妈妈中秋节回家,我要给他们准备一个惊喜。”

“就算你这么说,现在我这里也没鱼了。别说现在了,明天这里也不开,你得去别地儿,”胡美瑶转头看向身侧,默默盘算着张玉口中的中秋节。

中秋……中秋,又要到了?对了,这也没几天了。

等张玉的叽里呱啦结束,她慢吞吞给了一句“你还挺有心的。”

“所以阿姨——鱼————”

“后天才中秋节。”

张玉亲昵地缠住胡美瑶的胳膊,“那明天呢?阿姨。”

“少扯嘞,”胡美瑶双眼一瞪,想抽出自己的手去推菜市的铁门,不料没抽出来。

把她的胳膊抱得死死的小孩,只是沉默了顷刻——看似要凝固,又要融化在这流转的黑夜里。他轻快地松开手,去把大铁门为胡美瑶推开。小孩用后背抵着大铁门,白炽灯的灯光烙在他脸上,描摹出他的笑容和酒窝,“阿姨可以叫我小玉,或者张小玉也可以。阿姨看过《成龙历险记》吗?我和那个女生小玉今年一样大,她很厉害呢,可以到处冒险!还可以遇到很多很多人——”他拖着长音,随铁门关上而转了一个圈。

走进停车场的空地,胡美瑶的板车轮子咯噔咯噔地响着,而张小玉跟在她身后关不上话匣子,“我爸爸妈妈也是很厉害的人!他们出去挣钱了,很少回家。舅舅告诉了我他们最爱吃的菜,今年中秋节,我要给他们做松鼠桂鱼!”

“松鼠桂鱼,桂鱼,是淡水鱼,我这儿不卖这鱼,”胡美瑶插着腰看向自己的车厢,面包车里铺着的厚厚纸壳,被打湿、然后干瘪,皱皱巴巴逐渐成了一车的广阔山脊,压来压去,又只留下零星几条蜿蜒的山脉。她可靠的面包车,这些纸箱板严严实实地铺着底儿不知道几年了,连她自己都不知道掀开后会是什么个景象!现在,除了胡美瑶,该上车的东西都上车了……嗯?

她是在关上后备箱门后意识到活泼声音的渐歇的,这么短暂,她已经恍惚地像是眷恋这份声响——真是够了,你哪天不生活在吵闹里?

她打开副驾驶的门,冲张小玉甩甩头,“我送你回家,或者去派出所。”

张小玉好像很惊讶很惊讶,还没从失落中缓过劲儿来,但也就定在原地了那么一瞬间,随后飞快地点头、飞快地把自己送进副驾驶座、飞快地系好了安全带,正襟危坐、生怕胡美瑶反悔。

胡美瑶看着傻笑的张小玉自己也弯了弯嘴角,转身上车。她踩下油门,轻声问了张小玉家的地址,而大连初秋的天空也久违地下起了小雨。雨刷器的身子骨嘎吱嘎吱地扫着水,霓虹久久宿在水珠中,张小玉好像有说不完的话,时不时咯咯笑着,胡美瑶频频侧头对他点点头,忍不住想:“现在的小孩啊……”人们大概,需要很长时间才能完全了解一个小孩吧?虽然他年纪小,但他的生活,依旧是一天24小时。她又默默想,张小玉,应该在全心全意地面对自己的生活吧。

在红灯前停下时,张小玉拿出一个被书皮精心包裹着的单线本给她看,而被年岁包裹上粗粝的大手则拨开了车顶的小灯。单线本的第一页贴着一张照片,照片中一对微笑着的年轻夫妻抱着一个婴儿坐在饭桌前,桌上是一盘颜色好看、泛着温暖油光的松鼠桂鱼,婴儿戴着一个红毛线的小帽子,懵懂地看着松鼠桂鱼。这张照片的下面写着一行字:“张玉 一周岁”。

收起单线本,张小玉笑嘻嘻地问阿姨你有没有吃过松鼠桂鱼啊,我觉得应该很好吃。路过自己家门口的小卖部,张小玉又急哄哄地追问松鼠桂鱼到底是什么味道。胡美瑶把车在张小玉家门口停下,他把脸贴在车窗上数了数那个家的灯是不是还亮着。

“我和舅舅家住在一起,”张小玉推开车门下车,一步蹦进单元门的檐下。小雨竖在两人中间,好像突然一刻变得很大。“阿姨再见!”他捏了捏书包肩带,身形显得比湿淋淋的电线杆瘦小,脸庞比透明的雨更遥远,却顷刻就用刻意提高的声音打破寂静、压过雨声,“今天给阿姨添了很多麻烦,对不起,再见!”

张小玉脸上挂着很轻的笑容,像一片颤抖的羽毛,他挥着手后退一步,“阿姨你其实,会很认真地听我说的话。”

胡美瑶慢吞吞地倾斜身子,感觉到有细碎的雨滴斜溅在脸上,她缓缓说:“那是因为,你只是话多,讲话很清楚,并不吵闹。”

关上车门,两人谁也没动,胡美瑶无奈地摇下车窗道:“快走。”

张小玉对她笑了笑,转身要走了,胡美瑶——胡美瑶又突然冒出来一句,“张小玉,你明天几点放学?”

看着小孩呆呆地转身看自己,她也一噎,“明天你放学后我带你去买鱼吧。但桂鱼就算喽,你拿都拿不住,二十岁了再做那个还差不多。”

“三点!我三点放学!但是我要做值日,阿姨三点半到就可以!”

“还是这辆车。”

“嗯!阿姨明天见。”

这一天好像这时候才能开始结束:张小玉蹦蹦跳跳地上楼,胡美瑶看着楼梯间的灯一层接着一层亮起,又一层接着一层熄灭,调转车头、轰隆隆地离开。

当她倒在床上接电话的时候,听着朋友难得絮叨,才发觉今天一天的夜晚就像被鼠标拖住的进度条,迟迟不肯开始播放演职人员表。该熄灯了,胡美瑶与朋友隔着电话作别,最终还是在对方挂掉前说了一句:“祝你中秋快乐。”

胡美瑶闭上眼睛与睁开眼睛之间可以快速地漏掉一个夜晚,她用多年的时间熟练掌握了这门投机取巧的技法,而今天,与张小玉相处的一点时间可能让一个人的心思在夜晚久留了一小会儿吧,躺在自己的床上有了感受柔软被窝的空隙,好像那么一小段时间,足以让她皮肤纹路中的水被烘干。

第二天,她又一次,在这个离大海不近不远的城市一隅挣开了双眼,心中感到鲜明的堵塞,也感到了豁然的轻松。

鱼肚

胡美瑶的小面包三点二十慢慢悠悠地停在了连华小学大门的附近,已经过了要把家长们像核桃饼一样压在一起的拥挤时刻,但门口依旧有络绎人群,牵着孩子手的母亲、把粉色书包往老年代步车里放的祖孙、摆了小摊卖CD的人……见没有张小玉的身影,她坐回车里听着广播。

“亲爱的听众朋友们,欢迎来到我们的频道……滋滋……”

该走的学生都走得差不多了,保安拉着铁门缩小了出入口,张小玉的身影依旧没有冒出。

“……继续电子产品的测评,不知道大家有没有关注苹果公司昨天的发布会,让我们看看这一款产品——”

胡美瑶关上广播,沉着脸下车左顾右盼了一圈儿,然后站在了保安旁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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