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下班一起吃饭吗?”“你忘了吗,又轮到我夜班了,这次又不知道要上多久。”我是一个昼夜颠倒的人,长期的夜班生活使我完全忘记了在那些零碎的假期中见到的太阳。我的生活由黑暗构成。在我公司附近有一条河(也可能只是个大水坑),凌晨下班的时候我总爱去河边坐坐,抽几根烟。没办法,日子越过越糟心,这样一眼望不到边的黑暗,什么时候才能结束啊。
镜子中反射出我疲惫的样子,黑眼圈厚厚地抹在眼下。这天我下班很晚,走出公司竟然见到了太阳,我解锁手机一看——6点了。缺少了黑暗的笼罩真让我不习惯,清晨的阳光虽弱,可我却觉得燥热,我低头快步向前走。——嘭!我感受到了一阵撞击,后退了几步,等我回过神来,却发现一个女孩坐在了我面前。她急忙爬起来:“对不起对不起!”我愣住了。她正用她清脆的声音急切的道歉。我被这三个字吓了一跳,细想起来已经很久没有听过这三个字了。只见那个女孩连忙起身向我挤出一个尴尬而带有歉意的笑容。我们这样就算认识了。
5月16日 晴 今天走路不小心撞倒一个女孩,她却先向我道歉。
原来枯燥无味的生活好像突然有了那么一点盼头。此后的日子,只要我在清晨下班,我都会刻意坐在河边等到6点,不出意外的,我总能与她相遇,每次见到她活力满满的样子,好像一晚上的疲惫也有所减轻了,她就像一个小太阳,照亮了我心里的夜晚。我暗暗注意这个女孩。她看起来年纪很小,穿着整齐的校服,梳着高高的马尾辫,蹦蹦跳跳地从这条路上走去上学。再看看我呢,每天垂头丧气,烟不离手。我摇了摇头,想要改变,却不知从何做起。
“李,你还是夜班?”“对啊。”“你这夜班都值了俩月了,怎么还是你啊。那我先走了。”我叹了口气,已经连续值了两个月的夜班了,领导该不会是忘了吧,我想与领导说说,可又不敢。
镜子里的那个人变得越来越陌生了,我盯着他的眼眶愈加的黑眼圈和无神的瞳孔,人类的眼睛竟然可以如此黯淡无光。我垂着头走出公司,好刺眼,七月的太阳升起的更早了,打开手机——5:36,我如往常一样坐在河边等她。看着时间马上就要到六点,我起身开始慢慢往回走。“叮铃铃——”电话突然响了,我接起来——“小李,明天你休息一天,然后就上白班吧。”“好的领导!好的—— ”“嘭!”正当我欣喜之时,我等待的那个女孩瘫坐在了我面前。“对不起对不起!”她又跑走了。这个小插曲让我从回归正常生活的喜悦中抽离出来,我看着女孩急匆匆的背影,希望她以后能别那么冒失。
7月21日 晴 从今天起我就能过正常人的生活了!
我今天又撞倒了她,希望她能小心点走路,撞到别人可不是我这样好说话的。
颠倒的夜班生活终于离我而去了,我也可以白天起床晚上睡觉了。只是——我该怎么见到她?我开始每天早起晨跑,5:50准时从家里出发,6点就能跑到每次“相遇”的地方,可是今天她并没有来。我又徘徊了好久——没有。第二天,还是没有。第三天、第四天… …这个女孩好像也消失了一样,我无论怎么等,都等不到她。我开始觉得心里空空的,即使是上白班,也都没有什么动力了。不过时间总会冲淡一切的,渐渐地,她的样子在我的脑海里模糊了。我的生活又只剩下了工作。很快,忙碌彻底掩埋了她在我脑海中的痕迹。
两年后,我总算混的能够抬起头来了,我的生活也逐渐走入正轨。我升了职加了薪,我自己买了喜欢的车子,——我还有了一个女朋友。
3月14日 晴 从今天起,我有女朋友了!
她年轻漂亮,笑起来有种说不出的熟悉和数不尽的温暖。每天下班她都会穿着围裙梳着高高的马尾辫来门口迎接我,进门后桌子上就有她准备好的饭菜。我原本一天的疲惫就此消失,心中下山的太阳也因为她而重新升起。可以说,拥有她就算我这辈子最幸运的事情。
这天我休息,她一早准备好早餐就去实习了。我吃着早餐,眼神在家里漫无目的的扫视。我的视线定格在了一个棕色的小本子上。那是我女朋友的小秘密,她从不让我偷看,大概是她的日记本吧,里面说不定写了多少我的坏话呢!反正她也不会知道,不如我偷拿来看看!一不做二不休,我拿到了本子,迫不及待的翻开。最近记录的几页都是她学的菜谱、几句抱怨我的话、还有最近的一点琐碎。这也没什么呀。我翻来翻去——在本皮里面夹着的还有一沓页数。我抽出来一瞧,竟然是她高中时的日记本!
3月1日 晴 如果可以选择,我会逃离我的爸爸。
她和我说过她与她父亲关系很僵。一直以来她都是自己上学、放学。那男人曾经放狠话说再也不会管她了。他也确实兑现了,那天她放学被几个混混欺负他都毫不知情。还好现在她遇到了我,我绝不会让这样的悲剧重演。
3月18日 阴
4月15日
4月23日
……5月16日 晴 今天也太倒霉了,本来就快晚了还撞到了人,希望那个大哥哥不要怪我这么仓促的道歉。——不过他衣服上的味道好特别,一种不知道名字的花香。
我不由自主地嗅了嗅自己的衣领——是我很喜欢的栀子花香。
6月4日 晴 他好像每天6点都会在那里散步,有他在,总能比较心安。
7月21日 晴 今天又撞到他了。
7月22日 多云 他今天没有在,我还在原地等了他好久呢,差点就迟到了。
7月23日 阴 他今天还是不在。
…
2月4日 晴 今天妈妈给我介绍了一个男生,和他好像。
2月8日 多云 我在他身上闻到了好熟悉的花香。是他吗?
……
3月14日 晴 今天和他在一起了!不过他没有认出我,还是让这件事成为我自己心中的秘密吧。
我心头一怔,她竟是两年前我遇到的小姑娘。两年前我与她相撞的那一刻我与儿时的她时间线相交,两个月的时间,我已经爱上了那个简单快乐的女孩,而再一次的相撞却使我们之间的交点相离。
想到这里,一切豁然开朗,我闭上眼睛,脑海中浮现了“她们”的笑。
我翻开我的日记本——
3月20日 晴 世界上最幸福的事情不是久别重逢,而是穿越了千万条时间线我都能再度与你相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