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人想要草莓,于是他翻滚,他的世界从此变成黑色的

最早,温带气温波动剧烈,汉姆的祖先追踪着北移的猛犸象来到北极,千百年间,北极人始终以捕捉野生动物为生。

汉姆从小和一只北极白狐一起长大。这只白狐小的时候背上有片棕褐色的毛发,显示着它并不纯净的血统。从来的族群迁移,是幼崽贴在几只成年白狐旁,形成一个个以幼崽为中心的小集体。最重要的是,集体的成员是白色的,动物哪懂什么高贵什么低贱,只要你跟我的皮毛不一样,那就是异类。它身上的褐色,污染了白茫茫一片大地的干净,从而被排斥在族群的末端,连它的母亲,也不正眼瞧它。

小白狐于是想尽办法让自己变得通体雪白。起初,它最喜欢下雪的天气,当鹅毛般的大块雪花落在它的脊背,一片一片的交错重叠,有了新的外衣,才可以接触本来的家族。如果说从天空俯视白狐家族的迁徙可领略十足的美不胜收,还有一种美,便是雌雄刺猬依偎在一起,静态的错落,使森林遍地风流。

一个晴空万里的日子,小白狐好是不开心。如果此刻的心情是人类可以体悟的,那就是悲哀到眼泪连成一线,从眼角直流的程度。丧气而落单的小白狐,不巧的遇上了人类,汉姆,汉姆没带猎枪,说不上谁能战胜谁,更何况,此时的汉姆只有五岁。落单的汉姆和落单的小白狐相互一看,居然看出了神。小白狐就那样四肢着地的望着,它的小圆耳朵左右摆动着。喜欢撒泼的汉姆,忽然跳起了舞,据说这样能吓跑野生动物。“哎呦…”汉姆不小心摔倒了,站起的时候,拍了拍满身沾着的白色的颗粒。“嗷呜…”出于动物模仿的本能,小白狐在地上打了个滚。接着又是前滚、后滚、跳起来再前滚、跳起来再后滚……起跳是为了赋予加速度,小白狐四肢发力,剑一样的在空中,尖尖的头部很快就盖过了太阳,然后后腿向前翻,华丽丽的又展示了一次“跳起来再前滚”。

好嘛,小白狐爱上滚翻了。连带着汉姆,他们总像两个横转的陀螺,在白净的无尽的北极地上,翻滚,翻滚,再翻滚。在洁白里转,在欢笑里转。

已经分不清是谁在嗷叫了,站在我们面前的,是两个白色的一米五的东西,直到其中一个打了喷嚏,才分出来,原来打喷嚏的是人,不会打喷嚏的是小白狐。

“臭孩子。”汉姆的妈妈说,“你知不知道今天有考察队的叔叔来,你不是最喜欢考察队叔叔带给你的食物吗。你这一病,还尝不尝的出味来了”

汉姆乖乖的认了错,随即他看到了冰屋中央摆放着的红色的鲜艳的块状的东西。难道是血液凝结的?他这么想,不过好像又没有血气。

考察队叔叔拿起一块红色的鲜艳的块状的东西,送到汉姆的嘴边。可就是目光炯炯,虎豹熊狼,吞进鲜红,长舒叹气。

这是草莓。况且它又是如此的过分美味,饱满的汁水在嘴里炸开,甜味四散到口腔的每个角落。

“Unbelievable,right?”考察队叔叔说。

汉姆听不懂,但他只想强烈的拼命的点头。

于是,他的目标是,吃一辈子的草莓。

怀着这样的远大理想,汉姆心安的睡了。

梦里,汉姆进行着无尽的翻滚。他滚到了一片庄稼地,在田野上转,弄得满身是泥泞。直到这黑色的世界,有了红色的点缀,世界像害羞的孩子,他常被太阳暴晒的脸上露出了偷偷的羞怯。到了草莓地,汉姆可以吃一辈子的草莓了。左手十颗,右手十颗,田间大盗,鸡鸣犬吠。

汉姆被忽然的力气使劲摇醒了。他慢慢地半睁开眼睛,在昏暗的灯光下,瞥见一条土狗。接着,空气中的血腥味爬进汉姆的鼻腔,深入大脑的神经末梢。不,这不是一条土狗——北极哪里有土狗,这种体型的动物在北极只有白狐!显而易见地,白狐身上的创口曾渗出不少的血液,当血流在皮毛表面凝结、氧化,白狐也像曾在庄稼地里翻滚过一样,黑色的褐色的布满全身。

汉姆寄希冀于受伤的白狐是通体雪白的那种,双手拖着它走向未结冰的湖面。明明可以一眼望到的湖水,变成了不可抵达的黑色深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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