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人想要名字,于是ta跳跃,ta的世界从此变成了意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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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应该还记得那个女孩:章随月,二十多岁,刚刚考上大学,虽然不是第一志愿但也算得上有名;烫了卷发,穿着刻意学习的森系穿搭;一心想要在最后的暑假打工挣点零花钱。那个女孩会唱小众的民谣,还会弹一手不烂的钢琴。她在心里一遍遍描摹那个女孩的形象,在猪圈里泔水的熏臭中,在孩子刺耳的哭闹中,在男人野蛮地殴打中。
趁着男人在外和村民喝酒,她偷偷进入院子一角,从杂物堆里刨出藏着的小小地塑料镜子,里面的女人肤色蜡黄,油腻的头发挽在脑后;胸部松弛,穿着廉价的T恤和牛仔裤;一双黑眼睛像裹了尘土的玻璃珠。尽管这副样子她早已无比熟悉,但还是下意识用手笼一笼头发,下意识看向家门以防男人突然进来。上一次被他看到整理面容,她在满是侮辱的大骂里差点瘸了腿。
天很亮堂,干净的阳光洒在院子里,她很快收拾好赶去卧房哄小孩。小孩子穿着红色的衣裳,今天是他来到世界上一岁的生日,他的父亲正在喝酒请客来参加晚上的生日宴——其实也不过是几盘烧菜和窝头罢了,但到底是做了有面子的事。她怜爱地看着这个吸了她奶水与鲜血长大的娃娃,用手摸摸他短短的黑发,母亲的笑容爬到她脸上。小孩子很快又被哄睡着,她也躺倒床上。
日落西斜,院子门被推开,男人带着一身酒气回来了,吵嚷着叫她赶紧出来干活儿。她极快地醒过来。面对男人,她总是拖着呗弯着腰,声音低到地上,尽管如此,伤口也从未较少。当然男人很满意她这点,不管干多少活儿矮多少揍也不会要死要活的,他向邻居牛大福夸耀:“我这婆娘怎么样?花的钱少还没歪心思,可比你前些年买的那个天天要跑的好多了。”人们都说张顺家的是个好的。没有人叫过她的名字,因为他们不知道,而女人也不需要有名字。
村里人的酒会充满大声喧嚷,号子,桌子被砸的震天响,今天夜色不透亮,但人们都喝的很尽兴,男人很快醉了。酒没了,男人喊:“快给老子拿酒来!”她低着头应和。
院子里静悄悄,后面就是繁茂的大山,深涧和丛林,一片苍翠,她路过卧房,隔着墙最后看了一眼孩子。离开院子几步,她像一只小蛇窜进了黑夜的丛林,专门顺着杂木从生处钻,叶片摩擦皮肤的声音和她心脏的砰砰跳应和在一起。她的速度极快,几天前借着被打装的瘸腿此时麻利的载着她向往日割草时勘探的路线行进。
夜色更深,从远处传来喊声,她明白男人终于意识到了她的出逃。体力已经被消耗,但她加快了速度。星火和叫喊变得近了,村里人都有好猎手,在村子后面的山里不知洒了多少被拐卖女子被抓到后的鲜血。
她不害怕,因为没有退路。她几年的乖顺,努力,都是为了今天。
再向后的路,她也不知道了,只能向着陌生的更远处逃窜。
男人们追了上来,她听见了男人的吼叫,他说:“臭婆娘!我要打断你的腿!”猎狗像幽灵从后面飘了上来。
喉管被空气磨得生疼,她听见了水声。水!她用尽最后的力气向右方奔去,在模糊的视野中她看见了前方的裂缝——深不见底的深涧。
她没有停顿,大步向前迈了下去,纵身一跃——像一只落叶飘了下去。
疼痛,疼痛,她醒了过来,一支粗壮的大树枝干将她拦腰挂住没有摔成肉酱,然而还是疼痛。她一动不动缓在原地,看向下方,清澈的溪流快乐地流过崖底,耳后是鸟儿悠远地叫声。天光大亮,阳光有一次照在她身上。森林第一次展现出她地包容与生机,以及以外的美丽。
她在心里盘算着接下来地走向,却不觉得迷茫,那个女孩会告诉她如何解决的。就在此刻,她感到生命流回了身体,大脑开始运转,久远地知识回来了,身体也变得轻盈。
她又拥有了自己地名字:章随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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