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座茂盛的森林，与嘈杂的人类村落相隔数里。其间种群繁衍生息，很久以来都不被打扰。
一位不速之客的到访，打破了原先的宁静。几个开着轰鸣怪物的男人，手持猎枪在森林中追赶——一只化身为蝙蝠的吸血鬼。那吸血鬼径直窜到一棵树前，轻轻将腹中的孩子藏入繁茂的枝叶。还来不及看一眼，回头，便已撞上那冰冷的洞口。
远远地，一阵枪声响彻云霄，淌出的鲜血染红土壤。吹起口哨，他们把猎物塞进布袋返程了。小吸血鬼在老树的树枝环绕中睁开眼，迷茫地盯着这座森林，俨然不知刚刚发生的事。
树枝缓缓牵动着，将它送到老树的面前。老树慈爱的眼里蒙起一层水雾，一滴一滴，沿纹理流下。
对老树来说，这十年如一日般地过去了。“树爷爷！我到底为什么不能出去呢？”她不止一次歪着头问。
“自然之道，自然之道……”
至于这自然之道究竟是个什么东西，她来不及去搞懂了，目光已被一只飞窜的梅花鹿带走，她扑过去，和小鹿打成一团。
老树笑着合上眼。不知道她长大后会是什么样子，还会不会像现在这样贪玩，或许就安静懂事了吧。
老树皱起眉头。不，还是不要长大了好。
他不忍心让她懂得这世俗的无情。
小吸血鬼十五岁那年，一场大火在森林里烧了三天三夜。她让熟睡中的动物们四散逃开，留下将河流的水一点点泼在老树的树干上、枝叶上，于事无补。她想让老树快逃，可是树爷爷——他仍紧紧扎根于此。第三天的夜里，随着一声巨响，老树倒下了。可也偏偏就在那晚，火灭了，周围是死一般的寂静。她呼喊，哭闹，但树爷爷不理她。她趴在那长桩上，摸着没了温度的树爷爷，泪水断了线……
随着树爷爷的离开，小吸血鬼的好奇少了好言好语的劝诫，她愈渐狂妄起来。她依着树爷爷的说法，在夜晚飞去人类的栖息地，看见从未见过的景象。那的人和动物，都被墙和栅栏限制着自由。
她来到最大的一座房子前，透过窗户看，那个人类的孩子。那孩子见了她，也没因她长相与众人不同而感到害怕。这样一晃就过了几年，从两岁时指着她身后黑色翅膀咯咯地笑，直到现在让她留下陪自己聊到天亮，男孩从没和别人分享过这个秘密。
“你知道吗，我没有妈妈，可我感觉妈妈一直在身边陪我，她和别人不一样，她只在晚上出现……”
“你这是，把我当成你妈妈了吧。”
两人还在欢笑之际，一串大蒜冷不丁地被甩在吸血鬼脚下。吸血鬼俯身去看，却险些昏厥过去。这就是树爷爷说过吸血鬼最厌恶的气味！
身后传来叫喊声。那是三五人的队伍，举起长矛和铁锹，向她恶狠狠地扑来。
“抓住那只害人精！”
吸血鬼一愣，随即化作蝙蝠，慌乱地上下逃窜。
男孩在队伍中认出了父亲的脸，屋门紧紧锁住，扳也扳不开。只能冲父亲喊道：“她没有害过人啊！”
那群男人哪里肯听，孩子总是没见过世面的。
全村已然弥漫着大蒜的气味，身后的人穷追不舍，人群反而壮大起来。房屋前亮起了灯，随着眼前一阵刺眼的灯光，她躲闪不及，一头撞倒在仓库门前。
睁眼的一瞬，那群恶魔就已将她团团围住。两个冰冷的铁锹上前顶在她的脖颈，压得她喘不过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