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恩/指挥官】你看起来好像很好吃

*原作:开拓者:正义之怒
*吸血裔吟游诗人伽南,所有关于吸血裔的东西都是我编的🥺👉👈
*标题抄了同名绘本

时近深秋,天黑得早,当兰恩去找伽南,分开层层叠叠的树叶和枝条,先看见的是一片黑暗,太密的树顶不透光,森林变成许多层幕布,黑沉沉地压上来。伽南就在影子中坐着,双手捧一只死兔子,手指上的血一点一点,轻轻地落在地上,化在草丛里,就连存在过的痕迹也被抹除。伽南身边的空气又冷又硬,淡淡的血腥味飘飘忽忽,缠绕在即将到来的灰败季节之间,兰恩才明白为何吸血裔也要算不死生物。黑暗中,他看不见她的脸,又担心这是什么陷阱,他只得握紧长弓,手慢慢摸向腰间的寒冰箭。
呃。伽南说。兰恩,是你吗?
兰恩后退一步,与她拉开成最佳的射击距离,说:您在这里做什么?
伽南僵住了,生硬地,她扔下手里的兔子站起来,它落地的声音太轻,不像是兔子,而像是卷轴缝成的书。兰恩的手也僵在箭上。指挥官。他说。而伽南叹一口气:这太难解释了。她说,我们回去吧,回去我再和你讲。她从兰恩的身侧飘过去,身体那么轻,手指那么冷,好像她提前变成鬼魂,夹在活着的一切中。兰恩张开嘴,然而语言背弃了他,他只能跟着伽南穿过森林,走向营地,她偶尔回头,检查兰恩是否还在她身后,他看着她不透光的红眼睛,闻着她身上的血味,一阵没有来由的恐惧降临在他身上。兰恩心想:我不怕死,但是我知道该惧怕爱情,当它降临,我应该……

伽南的小秘密很简单,吸血裔的饥饿很难被满足,正常的食物不能让她饱腹,真的喝血,她又会吐。今天刚刚好轮到伽南做饭,她指一指锅里的汤,它不断冒出水汽,透明的泡泡接连浮出,像是她用锅盛满了一方大海,永远不知疲倦地翻涌沸腾,她的手臂化成影子,倒映在这小小的海面。食物不能让我们满足,血液我们又消化不了,她说,我们生活在永恒的饥渴之中。
我很抱歉。兰恩说,伽南往汤里扔了一点胡椒粉,不再像黑暗中的箭在弦上,而像一片没有标注过的地图。除了这四个字,他也无话可说,混种人没有应对吸血裔的办法,他不止第一次感受到自己的匮乏,就像把砂石扔进大海,就算扔进去一座山,海水仍会升起,没过他的头顶,别人都站在陆地上,他的队友,他的指挥官,而兰恩呛着黑色的海水,慢慢地沉下去了。没关系。伽南说,从水面上方俯视他,她的面容被热浪或波浪扭曲,形体变成一层层尘土,风一吹,就从兰恩的视线中消失。指挥官……他说。
怎么了?她回答,举起一勺汤给他,示意让他尝尝味道,奶油蘑菇汤的香味悠悠地笼罩他,指挥官擅长烹饪,正如她擅长演奏,博学多闻,用一个眼神就能让他膝盖发软。他梦到她,他恐惧和她在一起的每一分钟,他想要一种胶水,重新把她粘在一起。兰恩接过勺子,说:或许你可以试试喝我的血。
伽南看着他,身体保持完全的静止。
万一呢!兰恩说,他急忙咬住勺子,滚烫的金属和滚烫的汤涌进来,好像他在吞吃铁块。万一它能让你好受一点呢……毕竟是智慧生物的血,你从没吃过这个,不是吗?
伽南很轻很轻地摇头。不,兰恩。她说。两个问题的答案都是不。她转过身去,让烹饪的汤勺再一次动起来,搅碎汤中的泡沫,搅碎她的倒影,兰恩咽下嘴里的汤,它太烫了,除了从喉咙深处涌上来的血腥味,他没办法尝出其他的味道。好吃吗?伽南问他。兰恩艰难地吞咽着,无形无痕的汤浇筑他的身体,好像他呛了一口正在淹没他的水,由他的指挥官一手造就,填满他,同时更让他空洞,伽南看着他,等待着他的回答,在他的幻想中,她的眼睛离开眼眶,神情变得同样空洞,吸食兔子的血液时的尖利不知所踪。等等……兰恩说,你……是不是尝不出食物的味道?
啊。伽南说,小小地笑了一下:我还以为你知道。所以汤尝起来怎样?太甜?太腻?我们没有牛奶,只能暂时全用奶油代替了。
它没有味道。兰恩说。
伽南惊讶地看了一看锅,又看了看菜板上残留的原料,蘑菇和鸡肉的痕迹拖过刀尖,装奶油的罐子已经空了一半。不可能啊,她说,我明明放了……
她的眼睛眯成一条线,眉心出现了几道很小的细纹。……不。我不会吸你的血。她说。
如果它能让你感觉更好的话,为什么不试试呢?兰恩说,就当做一个实验?
伽南牵着汤勺沿锅转了半圈,直到她面对兰恩,中间拉开一锅汤的距离:我说了,我不吃人。就是这样。
这不是吃人,兰恩坚持道,首先这只是一个实验,其次,为什么要牺牲你的健康?
他的话还在空中漂浮,伽南就扔下汤勺,天色暗沉,只有她的下半张脸被火光照亮,阴影从下往上,沉重地盖住她的额头和眼睑。那你呢?她说,在汤冒着泡沸腾的声音中说,在柴火噼啪作响的时候说,火星溅到她的脚边,几乎点燃了她的鞋。你的健康就不重要吗?你为什么这么想拯救我?我不需要!我恨你一直这样!
汤勺没了支点,开始往锅底沉下去,兰恩很快地捏起它的勺柄,在它彻底淹没之前递到伽南手中。他没有回答。
抱歉。伽南说,我没有……如果你愿意的话……我可以试试,但不是今天。
不是今天。她重复,低下头去,用造水术熄灭了火堆。

他们没再提过这件事。这是第五次圣战,人人都忙着活下去。他们一起杀死敌人,一起行军,一起扎营,火光时常照亮伽南的脸,让兰恩反复经历那个晚上,她与他拉出一个汤锅的距离,对他说我不需要你拯救。于是他等待着,直到伽南新买了一把近战用的细剑以防万一,他穿过空荡荡的要塞来到她的桌前。你想和我对练吗?他说。伽南把羽毛笔插回瓶里,说:好呀。
他没想到这会如此简单,等他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指挥官就已经在他的招数下左躲右闪,白色的短发融了雪和汗,贴在她的额头上,脸颊上,模拟一种很轻的盔甲,伽南的身体好像也很轻,兰恩的拳头擦过她的鼻尖,只碰到空气,他用余光看见她的腿从另一个方向扫来,意在破坏他的平衡,他往旁边跳一下便躲开了。伽南不耐烦地吸一口气,兰恩笑了。再来,指挥官,他说。伽南也的确举起拳头,只露出一双血红的眼睛,其中的决心蒸腾而起,还没有等兰恩吸一口气,她就往右边跨一步,打中了他的腰,她的指节接触到他的皮肤,冰冷地贴上来,如同一场很小的暴风雨降临此处,让他浑身发冷。这当然疼痛,但远不及他能承受的极限,兰恩扼住伽南的喉咙,把她撂倒在城墙之上。她挣扎着,青紫的脸涨得发红,兰恩觉得自己下腹收紧,一阵热流顺着他的身躯流下去,流下去。兰……恩……她说。他松开了手。
这不是一场公平的对练,他知道,伽南也知道,她最习惯的位置在后方,弹奏勇气颂歌的同时操纵敌人,让他们变得易碎,真正落下最后一击的是其他人,是兰恩。伽南喘着气滑落在城墙的地上,坐在他的身下,颧骨附近的皮肤开始变得紧绷,颜色奇异,好像一种异域的花朵开在她的脸上。抱歉,指挥官。兰恩说,很痛吗?伽南只是抬起眼睛看着他,从下往上,与他的欲望正好相反。她突然站起身,把兰恩的头掰向一边,他呼吸一次,两次,闻见伽南身上汗水和香膏的味道,夹杂着冬天的冷风,轻轻落在他的嘴唇上。伽南的心跳在他的耳中响着,像地震,像海啸。伽南是一场自然灾害,兰恩站在她的双手之间,发现自己无处可逃。指挥官……他说。人们不该区分爱情和疾病。他想,呼吸着一整个大海,感觉自己彻彻底底地淹没了。他看不见伽南的脸,只看见她的肩膀,在他面前疯狂地一起一伏。我……伽南说,你会后悔吗?
什么?兰恩说。
你只需要回答是或否,她说,快点!在我改变主意之前……你会后悔吗?
不会。兰恩说,他的呼吸凝成冰凌。然后她张开嘴,咬住他的喉咙。

伽南讨厌很多东西。她讨厌自己的牙,正如她在一个晚上讨厌森林,她的虎牙比人类的尖,比吸血鬼的钝,不上不下地卡在中间,就是它们刺穿兰恩的皮肤,咬破他的血管,让似乎无穷无尽的鲜血喷涌而出。兰恩很安静,一动不动,一只手放在她没有跳过的心上,没能把她推开,他的另一只手抱住她的腰,伽南同样揽住他,几乎半挂在他身上,嘴唇不由自主地吮吸他的皮肤,发出的声音像生产,又像婴儿渴望母乳,她吞下兰恩的血,铁锈味很淡很淡,更多的是类似热巧克力的口感,他的血是辣的,甜的,一层一层在她的舌头和口腔之间展开,她的胃满意地逐渐胀满。兰恩的呼吸由她吮吸的节奏决定,时而松垮,时而紧绷,偶尔发出很小很轻的声音,气流通过他的嘴唇,在伽南看来,正是他的生命缓缓在她的两颗牙之间流失,感觉自己也和他一起,很慢很慢地死去了。兰恩。她想说,离他的体温更近,但是她的嘴不再能讲话。是的,伽南讨厌很多东西,她讨厌让她感到孤独的一切,她咬着兰恩的脖子,直到伤口不再出血,舌头安抚般地在刚刚凝成的血块上打转,听见兰恩在她耳边说伽南,指挥官,请……
她推开兰恩,把他和自己都扔进正在下落的雪片中。十二月里,眷泽城的城墙是冷的,她背过身去,按照一贯的做法把食指和中指捅下喉咙。她的胃也是冷的,她的手指间下了雪,兰恩的血被她的体温变成冰冷的河流,从她的食道倒灌而出。她的身体尖叫着,她的眼睛开始流泪,兰恩捂着半边的喉咙说:抱歉,指挥官,我没有想到这会让您这么痛苦。伽南只是摇头。不是你的错,她说,这……我觉得这是不对的,我不能习惯血的味道。
所以你能喝我的血。兰恩说。
伽南用手腕蹭掉流到脸颊的泪水,她本该用手绢,但它早被血液打湿,在她脚边团成一团,手背和小臂密密麻麻,同样攀满了血留下的痕迹。她沉默了一秒,两秒,三秒,兰恩以为她不会再回答了,这时她很小声地说:……对。
是什么味道?兰恩问,如果你不介意说的话。
伽南瞪大了眼睛,瞳孔黑红,似乎也从那里流出血,流成巨大的漩涡,她在漩涡中心挣扎,试着让自己浮起来,兰恩看着她,突然无法呼吸,好像自己也被漩涡吞没。你真的想知道吗?她笑了,五官拧在一起,不算是真的在笑:你的血在我的嘴里分成三层,一层是苦的,一层尝起来像恐怖,还有一层让我想到死。她的嘴唇蠕动着,没有抹掉的血留在唇纹之间,那么多、那么多干涸的废墟在她的嘴唇上变红。你……非常好吃。她说。不。兰恩回答,你看起来也很好吃。不知为何,这让她捂住嘴,重新蹲在地上呕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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