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忆录

 

 

我非常认可这句话:“童年的经历决定一个人的方向。世界最初的图像就是在那时候来到我们的印象里,就像是现在的复印机一样,闪亮一道光线就把世界的基本图像复印在了我们的思想和情感里。” 它出自余华。看似平淡的比喻,却贴切无比。我脑海中总会闪过儿时的画面,那一张张画面,潜移默化的影响着我。我突然萌生了一个想法,想把每次脑海中闪过的画面记录下来,写下它背后的故事,给自己留个念想。毕竟随着长大成人,画面也变的模糊。

 

我闪过的儿时画面,绝大部分都发生在七岁后搬进的那个小区。坐落在北方的一个小城。那是最早的一批的楼房,五层高,没电梯。在我年幼的眼中,那是一片规模空前的建筑。小区里挤满了从农村搬进城里的人。那时候没有商品房的概念,只知道搬进来就有了城市户口。不远处还有一所小学,搬进来我姐弟俩就不需要交借读费了。那时候也没有开发商的概念,我只记得当年开发这片小区的人,就住在小区附近的一座看着像平房的二层小楼里,我当时疑惑他自己盖那么多楼房却自己住平房?并且他那院子还没我老家大伯的院子大。他儿子一家到是在我家楼上三楼住。我家当时住一楼。只记得他们穿着得体说话轻声细语,他老婆很瘦很白,说着一口普通话,总是面带笑容。他女儿总穿着颜色鲜亮的裙子。路过我家门口时,我总能听到他瘦白的老婆和他鲜亮的女儿交流着什么。

 

那时候贫富差距的概念很少,只是我和其它小朋友口袋里五毛钱的差距。不过他们买的汽水也会分我一口,所以我们之间的差距就小于五毛了。我们在那片小区无休止的奔跑。小区一共有三十多栋楼,每栋楼前都有一个独立的大院,我们通常在自己楼的大院里活动。小孩们被不同的楼号划分成各自的组织,组织之间保持着一种你不犯我我不犯你的微妙关系。我是26号楼的,是整个小区孩子最多的一栋楼,也拥有整个小区第一大组织。我在组织中最小,而且温和的我也从不和大孩子们顶撞。所以他们对我照顾有加。每当我们招摇过市,走在楼与楼之间的公共区域,其它院的小朋友便会不自觉的保持距离,我从中间狐假虎威的走着,看到其它院的同班同学我也毫不侧目,因为我要保持第一组织的威严。 这就是我在任何地点任何时候任何状态都会回想起的地方,它深深的烙印在我的记忆中,我想打开这尘封已久且模糊不清的画卷。慢慢的给它勾勒上色彩。我作为这个新旧交替的时代产物,想要回忆这一个世纪般的巨大变革。

 

 

那是另一个深秋的午后,刚刚下过雨,水泥路上的积水飘着枯黄的落叶。伴随着汽车的轰鸣,车轮压碎了落叶,停在了积水上。打开车门,我和姐姐从货车上跳下来,积水打湿了我们的凉鞋。我们好奇看向对面,路对面耸立着五层高的高楼。比我们之前在县里住的四楼都高,外墙是通体的白色,上面还写着巨大的数字。妈妈也在货车上跳下来,她躲过了积水,跳在了我们旁边。“我们是住这儿吗”我看着那白色高楼问。“不是,后面这个”妈妈使了一个眼神。我转身看向身后的那栋通体是红砖的楼。爸爸开着摩托车也跟了上来,没与我们说话,就去招呼货车司机了。货车司机是我们以前的老邻居,也是我爸要好的朋友,此次搬家多半是帮忙,也是为我们送行。我们一家人带着所有家当,从县里搬到了城里的新家。

 

家里人紧锣密鼓的搬着东西,我基本帮不上忙,我在旁边煞有介事的看有没有能做的,但始终没下手。我看他们都在忙也顾不上我,我就走出了还没成型的家。一出单元门,对面就是一个花池。花池外围是一圈高耸的冬青,这是北方地区非常热衷使用的一种绿化植物。可这圈冬青很杂乱,应该是少有人去修剪。冬青里面是一株株绿植,后来我才知道那是凋零后的玫瑰。最中间是一棵海棠树,四零八落的长着,挺高的也挺乱的。我能明白设计这个花池的人想要的效果。我也感受到了他的想象和现实之间的差距。我又环顾四周,发现这栋楼一共五个单元,每个单元门前都对应着一个花池,并且每个花池的冬青围的造型都不同,有圆的,有菱形的,有方的,有椭圆的,总之每个花池都有各自不同风格的丑态。那是我见过最没有风景的花园。

 

我打量着我的新家,它并没有如我所期盼的那样,我幻想的城里是另一种模样,起码是对面那栋通体白色的样子。我看着红砖砌成的墙上,镶嵌着一个个蓝色玻璃的窗户,那看似隐私的玻璃,在屋内灯光的照耀下,暴露的一览无遗。我顺着我家窗户往上看,我看到了一个个探出来的小脑袋,他们在好奇的看着我,我也好奇的看着他们。有人向我摆手,有人向我做鬼脸。一个四楼的孩子扔下了一个纸条,纸条上绑有重物,飞快的落在地上,他面带微笑示意我去捡,我想应该是欢迎我的礼物。我兴冲冲的跑过去,弯下身捡那张纸条。在我刚起身的时候,一个装满水的塑料袋在我身旁炸开。水花溅在了我的裤子上,我赶紧退缩到后面。抬头看那个家伙,他正在为我差点被他戏弄了哈哈大笑。每一个小脑袋都在哈哈大笑,院子里回荡着他们的笑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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