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4/1980
“不错，先休息吧。”
克里斯的声音依然是那么严厉。穆希娜试着点了点头，朝体操馆门口走去。
“你的脖子扭成这样是做给谁看?那些*的罗马尼亚人刚好借题发挥……你不能这样走路。”他说罢便快步走到穆希娜身后，将她的脖子强行精准地直立起来，紧接着是一声脆响。
穆希娜倒吸了一口凉气，她感觉自己已然身处一间四面雪白的屋子里，输液管缠绕在床的周围，用针头将她牢牢绑死。
剧烈的疼痛让她又一下子缓过神来。她痛得大叫，将克里斯的眼神从她的身上吓走。
在持续痛苦的呼喊声中，队医赶到了。他看出这是只有医院能疗愈的伤势，犹豫地望向克里斯。国家体操队里新上任的教练低下头，罕见地没有发出暴躁的男低音。
“我很抱歉，但是这真的是到了奥运会了，我不再希望看到你因为这样的小毛病而错过了你人生中的唯一一次……”
在镇静剂的作用下，穆希娜逐渐麻木地躺倒。队医留下一些药物后就离开了。
克里斯摇了摇头，“20岁也不年轻了……你要为自己想想。不要荒废掉训练，托马斯的掌握还不够熟练，不能停下，听着，我知道这很难，但想要赢……”
穆希娜闭上了双眼。克里斯似乎也在逃避着什么。他没有再说话，离开了体操馆。
穆希娜还无法站起，按照药效的一般情况来说，她应该要躺一个晚上了。这在克里斯的汇报中，也许会是她拼搏精神的体现吧。这个为了祖国奥运拼尽全力的战士在体操馆里训练至力竭而眠，登上报纸就又是一段佳话 。
月光透过窗户打了进来。
她祝自己好梦，晚安。
我想看到我的奶奶，看到她就在那片青草上向我招手，看到她身边那只温顺的绵羊，看到她的笑脸绽放在山间清晨的阳光下，每一条皱纹的纹路都是幸福的。
她的小眼睛里没有泪水在打转，而是有一颗灵活狡黠的眼珠在四处打量着、试图找到林中的美味们。我记得她找到了一朵罕见的蘑菇后兴奋地跳起，我记得她偷走了邻居家放的捕兽夹里奄奄一息的猎物后有些尴尬地说人要学会聪明。
可是奶奶，我也不再是一个天真的小姑娘了。
我知道了邻居有意的馈赠是为了不伤到您的自尊心，我也知道您不会再有那么多的精力带我穿梭在那片山林。我知道您会有些难过地看到我的天赋，我知道您太不愿意看见那个高瘦的男人在帮我训练时使出的蛮力。我知道我差点就可以成为一个自由自在的牧羊人，只要那个老师没有到访我家诉说着好复杂好复杂的我和国家什么的。他说在遥远的首都那里一切都会更好，好得把我和你都吓住了。
他说得多棒啊奶奶，你听，小叶莲娜不会再在粗糙劣质的木条上颤颤巍巍地跳跃了，这最令你心痛的场景永远不会再有了。所以你会把我交给他们，我可以见到仿佛在另一个时空里才会遇见的城市风光和训练生活，而你也会获得政府额外奖下的牛羊。你说你一定要骄傲地告诉隔壁的那个大叔，你拥有一个天之骄女，远远不是他的孩子能比得上的。
可是在我离开家的那个早上，你还是哭得好伤心。我看着你强忍着眼泪，浑浊的眼球不再能像往日那样灵活地转动了。后来我想啊，一个沧桑无力的老妇人在一瞬间弄丢了好多东西。
奶奶，如果能够回到那一天，请你不要告诉他我是多么优秀。因为如果不是这份优秀，就也不会有那天离别时的哭泣。而那个不算聪明的孩子，还可以被他的爸爸抱着在空中旋转着飞翔啊，就像我们从前那样。
所以我更喜欢当那个小小的叶莲娜，她只是那个喜欢不知疲倦地跑跑跳跳、让你不知道如何管教后偷偷哭泣的调皮孩子，还不知道她知道得很晚的一件事，那就是生活，真的需要用尽全力地生，才会活。
奶奶，我在想念着你，你也一定在挂念着我吧。
奶奶，等下次比赛完后，我就和克里斯说要去看你。
奶奶，下次再见面，我们绝对会幸福地哭着、笑着。
奶奶，我在莫斯科，会好好的……
Chapter 1
“穆希娜，你早就过了得一个9.95就能做好久美梦的时候了。天之骄女什么的你就不要信了，除非你再相信这个世界上的天之骄女比比皆是，你不算起眼。”
chapter 2
我的妈妈是一个怎么样的人呢？我总是很好奇。她没有陪我太久，我记不起她的样子了。
可我的爸爸一定是个坏人，奶奶今天一提到他就哭了。
—— Elena Mukhina 的日记 6/9/1966
chapter 3
在穆希娜以团身两周翻下平衡木后，现场的气氛就已经完全沸腾了。记分牌亮起，穆希娜取得了0.05分的优势。
现在她们都只剩下最后一个项目了。
科安在她最拿手的杠子上失误了。不过裁判依然给出了一个令人难以置信的高分：9.95。不满的嘘声从四面八方传来，可是裁判并没有更改他们的评分。
“穆希娜需要在自由操上获得9.9以上的分数以获得金牌。”
斯特拉斯堡的场馆内传荡着回音。观众激动地冲下看台，在警戒线外围成一片，山呼海啸般的口哨声和欢呼声几乎要冲破体操馆的穹顶。
人们见证过太多次科安的10分了。现在他们告诉穆希娜，他们想要一个新神，而她具备这个资格：团体赛中穆希娜拿到了9.95。
“Elena Mukhina！”广播员在召唤穆希娜上场。
“Elena！Elena！”
穆希娜深呼一口气，她知道是时候了。
她挺直腰，扬起头，迈着优雅的芭蕾舞步走上台阶。
她向钢琴家示意，钢琴家微笑着看向她，开始弹奏。
旋转着，跳跃着，完美的幅度。
穆希娜将要开始演示她的绝技了。后团两周360，这个已经由她命名的技巧是女子体操历史上的一项里程碑，在裁判的心目中拥有着极高的地位。
穆希娜伴随着音乐的节奏深呼吸，将双手举上头顶，开始助跑。
踺子，小翻，小翻，腾空——穆希娜稳稳当当地落在了垫子上。高重心的落地，舒展的姿态，堪称完美的一次翻腾。爆炸般的掌声响起，将一旁在进行跳马的选手惊吓到了，她的推撑失去了力量，重重地摔了下去。但此刻已经无人关心其他选手的表现了，所有人的目光都牢牢盯死在这个18岁的俄罗斯女孩身上。
穆希娜知道金牌已经是唾手可得，她更加大胆地用力并全力表现自己优美的体态。挺身前空翻，立转……毫无瑕疵的表现。只剩下最后的后团两周，这是穆希娜地自信心已然到达了极点，她毫不拖泥带水地向前奔去，干净利落，又一次的完美。欢呼声不会再停下了。在满心激动下，穆希娜双臂上举，双腿略微交叉，再摆出一个漂亮的蹲姿，作为结束。
“Elena Mukhina！”广播的声音已经被淹没了。穆希娜微笑着向观众挥手，观众报之以热烈的回应，“Elena！Elena！Elena！”人们有节奏地高呼着叶莲娜的名字。
“现在公布选手成绩。”欢呼在一瞬间停止了。
穆希娜带着无限的期待望向裁判席，她似乎已经看到自己带上金牌的样子了。
裁判们似乎爆发了激烈的争吵，而观众认为穆希娜已经毫无争议地拿下了全能冠军，裁判的犹豫代表着不公正和黑幕。人们大力跺脚，比出难看的手势羞辱裁判。
穆希娜的期待逐渐消褪，她紧张和不安起来，眼神飘忽，一直做着深呼吸。
“9.95！9.95 for Elena Mukhina’s floor exercise!”
穆希娜茫然地回过神来，克里斯开怀大笑着冲向她，将她一把抱起来，放在自己的肩头。这可绝对算得上是穆希娜人生中最大的惊喜了。她急忙稳住身形，用右臂激动地朝观众挥舞着。在一浪高过一浪的呼声中，穆希娜被克里斯举着离开了场馆。
在门口，她撞上了科安无助彷徨的眼神。穆希娜有些震惊，她不知道该作何回应，犹豫了一阵，她还是停下来打了招呼，对她微笑。离开场馆后穆希娜便有些后悔了，因为她想这也许会被曲解为一种嘲讽。她想不明白，科安也拿到亚军了，这对她来说不应该不可接受，毕竟她的失利并不只有这一次。
为什么她是这样的表情……
克里斯在回酒店的路上还在念叨着为什么裁判不给穆希娜的自由操满分，不断强调着科安的9.95分和亚军都来路不正，如果不是名将效应，她只能排在穆希娜师姐的后面……而穆希娜只记得科安的眼神。
颁奖典礼上，穆希娜主动拥抱了科安。科安无奈地对着她笑笑，摇了摇头。
当时的穆希娜只把这当做一种关于失去冠军的遗憾，而她带着金牌回到了莫斯科。
chapter 4
“不，我想我不可以再训练了。”穆希娜抹着眼泪，有些不情愿地对克里斯说。她的腿伤远比一开始所估计的要严重。
“世锦赛有什么的？说实话，穆希娜……你总把自己的成就想得太高太高了。你的目标应该是奥运会。所有人都在努力尝试新动作……你猜你为什么可以打败科安？她没有更新跳马和平衡木的成套，所以你才在新颖和难度上获胜了，但并不代表你就在裁判的心目中拥有了多高的地位……想要保持长时间的竞争力，训练可不能因为这点小伤病停下。你忘了吗？这是你坚持了十二年的梦想啊，而大家为你又付出了多少？……”
是啊，穆希娜想。教练和国家为了自己付出了那么多，奶奶也在远方期待着自己的新的成就。那自己也应该继续坚持着，不辜负自己，也不愧对所有来自外界的帮助。
于是穆希娜像往常一样高标准要求自己，并主动要求跟随男队一起训练。她不在向克里斯报告自己一些较轻的伤势，一直到1979年的春天。
chapter 5
克里斯热情地为穆希娜整理行李，穆希娜看着他忙碌了一段时间，便回到宿舍里去拿自己的一些私人物品了。
可是一个小瓶子不见了。穆希娜心中咯噔一下，大腿处的疼痛突然袭来。
她连忙强装镇定地走了出去，跟着克里斯下楼，去往机场。
科安没有参加这一年的欧锦赛。得知此消息后，穆希娜心中五味杂陈。
教练组认为这是因为科安在训练新动作，准备在世锦赛上大展拳脚。因此他们要求运动员们拿出最高难度动作，给科安施加压力。
第一天的规定动作相当顺利，穆希娜拿到了全场最高的分数。不出意外的话，她将获得全能冠军。
但第二天发生的一切几乎改变了穆希娜的人生。穆希娜同往常一样投入全部精力准备完成自己的命名动作。在半空中她突然感到大腿肌肉不受控制地舒张，而没有人的腾空高度可以支撑如此严重过早的展体。穆希娜竭尽全力想要站稳，可最后她还是像左后方跳了一大步并出界。穆希娜大脑瞬间一片空白，不过在慌忙回到场地后她还是尽力去无心完成接下来的动作。她的比赛在一串接着一串的失误中结束了，她甚至连结束动作都演绎得相当吃力。但面对不断用掌声支持自己的观众，穆希娜还是勉强保持着微笑，挥手向他们致意。
但当她走下台，在看到克里斯暴怒的眼神后，她才意识到自己在刚刚的一分半钟内经历了什么。她甚至不知道是否该流下眼泪。克里斯强行克制下来怒火，给予穆希娜一个冰冷的拥抱和吻，贴在她耳边说：
“离我远点，我现在不想看到你和你那该死的分数。”
穆希娜听完后浑浑噩噩地走向休息区，她发觉她几乎完全不能控制她的大腿了，出于本能她快速跌坐在椅子上。所有人都以为她是被自己的失误给吓到了。
穆希娜得到了9.55，这意味着穆希娜将无缘全能和自由操冠军。克里斯痛苦地扶额思索，最后强行压下怒火对穆希娜说：
“你要赢下高低杠和平衡木。”
穆希娜茫然地点了点头。她看向自己的大腿，它们正不断抽搐着。
穆希娜的高低杠虽然发挥的不算完美，但是凭借着预赛中的出色表现，她还是获得了冠军。但是在接下来的平衡木中，穆希娜比得一塌糊涂。她两次从器械上摔下。克里斯的愤怒已经不足以支撑他用理智熬过接下来的赛程。他将浑身疼痛难忍的穆希娜拖回旅馆，一脚把门踹关，将那枚在他眼内已经微不足道的金牌摔在地毯上，用冷眼瞪着穆希娜。
“你不想说些什么吗？”
“我……我想，我的大腿情况不太好……”
“我是问比赛！！摔下来两次，我上去都比你好千万倍！你有没有在认真训练？怪不得男队的教练那天让我好生关照你……原来如此。”
“不，不，教练，我需要去见医生，我会好好训练的，会，让队医来一趟……”
克里斯被吓了一跳，因为穆希娜不再说话，她已经晕倒了。
“伊万！伊万你在吗！”，克里斯冲了出去，“该死！她怎么这般娇气起来，长了一身懒骨头，真容易坏事……得赶紧治好，否则世锦赛就要错过了……”他心中默念着。
Chapter 6
队医面色沉重地对克里斯摇了摇头。
克里斯一头雾水地望向他，“怎么了，伊万？”
“具体情况我不好说，要回到莫斯科后请专家们会诊……”
“还能训练吗？怎么会这样严重。”
队医沉重地叹了一口气，“克里斯，讲真的，停一段时间吧。穆希娜的腿伤比你现在想象的还要严重得多。她已经足够优秀了，你该去培养一些新的苗子。”
这番话令克里斯醍醐灌顶，他感激地对队医道谢，随后带着一丝难以言说的复杂情感望向穆希娜，转身离开了。
Chapter 7
奶奶，今天我回到莫斯科了。这是一段相当令人伤心的故事，请允许我讲给你听，这里没什么人陪我说话，我很孤独。
克里斯在我醒来后就不见了。他这次终于向国家队教练提出要让他们带我一段时间，他要回到家乡那边去了。唉，你知道吗，我也算是解脱了。他真的是一个讨厌的人。不过想我能理解他，在莫斯科这么长时间，他也很不容易，可能并不比我好过多少吧。
奶奶，我现在伤得有些严重。不过我也算是能休息一段时间了。我会告诉他们我要休息一段时间来看您，他们总没有办法强迫一个大腿在半年以上都不会拥有剧烈运动能力的人训练的。
4/26/1979 穆希娜写给奶奶的信
chapter 8
“为什么呢穆希娜，告诉我吧，这里没有别人，我也不会说出去的。”
“伊万先生，我……你知道的，克里斯需要我去训练，我也要备战世锦赛……”
“那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你是从哪里搞到的……真该死，这对你的伤害是不可逆的，穆希娜。”
“我知道的，但是我其实不在乎那么多。你在这里待了那么多年，也知道20岁之后运动员的能力多多少少会下降很多……我不在乎，奥运会结束之后我就退役了，您帮帮我……”
“我没法帮你，穆希娜。这件事情国家队教练已经知道了，他原谅了你，并同意你回家一趟。你以后千万不能再这么做了，他们会开除你。你就回去安心养病。别的积劳成疾的疾病还是能养好的，穆希娜，以你的能力，入选奥运会完全不成问题，还有一年多呢……”
“非常感谢您，我什么时候动身？”
“下周三一早。回了家记得给我写封信报个平安。”
“我会的。”，穆希娜深吸了一口气，“请大家等我回来吧。”
Chapter 9
穆希娜的火车出奇地延误到了再下一个周四。
“伊万，穆希娜还在吗？求求你，我有话对她说。”
“别再想别的了，克里斯。我知道国家那边……”
“知道就让我进去，穆希娜会听听……”
“不，穆希娜因为你已经牺牲了太多了。你不该再回来了。你的青少年组队员呢？你……”
“让克里斯见见我，伊万先生。”穆希娜在屋内开口了，“克里斯，怎么了？你回来了？”
克里斯匆忙撞开了伊万，闯入门内，如看到救星了一般冲上前去抓住穆希娜的手，“穆希娜，我们的机会来了。听着，你还不知道吧，伊万这个家伙回来两天了也没和你说……科安回来了！她得了那么多高分，把你的队友们一个个全都给打趴下了……她们这次连团体都丢了……穆希娜，你知道我为什么还能回来吗？全是因为你啊。我和那帮掉进金牌眼里的高官们说，穆希娜是有能力的，只是她暂时伤了而已，我是最了解她的人，我知道该如何获胜……”
“够了，”伊万走进来一把推开了克里斯，“滚开，教练们知道你干的那些龌龊事，还同意你去地方任职已经够宽容了。”
克里斯戏谑地瞟了伊万一眼，“教练们自然会答应我回来的，因为我马上就要正式成为他们中的一员了。穆希娜，之前的事情我很抱歉，你的全能冠军怎么会是微不足道的呢，哈哈哈哈哈，你的那些废物队友们证明了那已经是现在国家队里最棒的成绩了，哦，不对，科安输了全能，不过那也没关系，奥运会又不是只选一个人。国家现在非常希望你能站出来，穆希娜。我至少也是带了你快十年的教练啊，我不会害你的，我没有理由啊。”
穆希娜低下了头，她不知道自己在想些什么。
“听我的，穆希娜，不要回去了。奶奶会很高兴地看到你重新恢复了训练能力的。而且你奥运会之后就可以回去了，不差这一点时间。莫斯科的医院能帮你做很好的康复训练。”
伊万在一旁不可置信地喘着气，因为穆希娜抬起了头，对克里斯微微颔首。
Chapter 10
“非常棒，穆希娜！你已经恢复你大半的实力了！瞧瞧这漂亮的姿态，我就说你一定可以！”克里斯兴高采烈地和穆希娜击掌。
“谢谢教练，可是能不能别让伊万先生走，他也是为了我的病……”
“不用管他，他耽误你够久了。你是一个坚强的女孩。”
穆希娜有些难过地看了看克里斯，随后便不再言语了。
克里斯也有些后悔，“没事的，他和我当时一样，还会回来的。”
“如果是真的，那太好了，谢谢您。”穆希娜带着感激看向克里斯。
“不用。”克里斯顿了片刻，“体协那边来问我，你是否能拿出新的动作……”
“再给我一段时间，我想我能把开场动作换成一串连接。”
“不是的，穆希娜，”克里斯有些犹豫，“他们想要的不是穆希娜空翻的升级版，他们想要你命名一个全新的动作。”
穆希娜顿时双眼发黑，她感受到曾经练习自己命名动作时的那种无力感，大腿上的刺激似乎再次传来。
“穆希娜，穆希娜？”
穆希娜缓过神来，“教练，我怕……至少，您有什么想法吗？”
“一个很惊险但是你只要做出来，后面的成套动作只要顺下来就可以毫无悬念获得金牌……”
“不可能的教练，我没有那种能力，先让我再恢复一段时间再说。”
“对不起，穆希娜，但我也是为了你，也为了我。”
“你要做一个滚翻类动作，自由操中的托马斯空翻。”
“我已经告诉他们了，他们说，一定要掌握好，他们相信你。”
Chapter 11
一次又一次的摔倒和失败后，穆希娜被强制要求离开海绵坑。
“这样不行，穆希娜。你得在正式的场地上找感觉。你不能幻想在海绵坑里夺冠。”克里斯严肃地对穆希娜说。
“教练，这是不可能的。您看，我在海绵坑还有半周翻不过去。如果您要让我在比赛场地上练习的话，我的脖子将会折断。”
“那就多加练习。穆希娜，你别的项目的训练可以先停一停，但是这个，必须要成功。”
之后穆希娜在海绵坑里多训练了一个月的托马斯空翻，她终于成功了。克里斯立刻要求她在正式场地上着陆。再经过一个月，穆希娜成功地在自由操队内测试赛中得到了完美的十分。
“穆希娜，不要想着靠运气。你现在还不算特别熟练，只差最后的一步，坚持下去。”
可是克里斯从来不会注意到的是，穆希娜不再在任何一个项目上微笑了。克里斯不在乎，因为现在的裁判早就不看重这些了。
穆希娜真的太累了，但是这一切都不算什么，只要再过两个月……
Chapter 12
“教练，我不想用这首曲子。我不是吉普赛人。”
“没事的，裁判会喜欢的。过了奥运会我陪你选新的曲子。”
“奶奶，奶奶，克里斯说我是吉普赛人，哈哈哈哈，他真好笑。”
克里斯疑惑地看向穆希娜，“穆希娜？你在和谁说话？”
穆希娜霎时如从噩梦般挣脱出来似的，“教练，哦，对不起，我刚刚胡思乱想来着。”
“不要分心！我就一直在说你这个，就两个月了……必须腰成功！必须！”
穆希娜在奥运会开赛前两周的队内训练中失误了，她的脖子扭到了一个极其正确的位置上。
不过没关系，这不是什么罕见的事情。穆希娜有自己的法子。
可是克里斯没让她回宿舍，她在体育馆度过了一夜。
穆希娜在睡前想了想自己的故事，觉得有些可笑，也有些可悲。
但是，确实是到这个时候了……
自己不能退了，不能退了。
嘿嘿，奶奶，看我到时候给你翻个跟头，别夸我了，我会骄傲的。
我没事的。
这还没比赛呢。
穆希娜醒来后迫不及待地前往宿舍拿到了一个小瓶子。这次，她用了最大的剂量。疼痛几乎在瞬间消失了。
Chapter 13
这是奥运会团体比赛的最后一个项目。科安的几乎完美的表现，使所有的压力都来到了穆希娜身上。
穆希娜看了科安一眼，微微一笑，准备上场。
科安在台下紧张地盯着穆希娜。
“9.95，Coan，9.95。”
“Elena Mukhina，floor exercise，need 10.00 for gold”
伊万在美国看着直播，到了这个时候，他已经不知道该不该看穆希娜的表演了。
他祈祷着，顺利就好吗？不能，穆希娜想要完美，她也一直在努力着。
伊万痛苦地捂住双眼，他在等音乐的开始。
“Elena Mukhina。”
克里斯拍了拍穆希娜，“你会做到的，穆希娜，加油，完成它，你成功过那么多次，这会是其中的一次。”
穆希娜仿佛没听到他说的话一样，走上台去，致意。
吉普赛人那哀婉的音乐就要响起了。
穆希娜准备好了开场姿势。
奶奶，你看见了吗，我在为你跳舞。谢谢你，夸我跳得好看。
但我是一个体操运动员，我又不可以只会跳舞，所以我现在虽然可能有点没力气，但我还是要给你看看我的本事的。
奶奶你可瞧好喽。
来，看着我，盯着我！奶奶，看吧，我来给你翻个跟头。
我翻一下，两下，三下，我就要要飞起来喽！
奶奶，给我鼓掌，我就要完成了。
克里斯在宿舍里发现了那瓶止痛剂。
他第一次流下了眼泪。
伊万最后关掉了电视。他在第二天拿到了报纸，那里，穆希娜的讯息占据了整个号外版面。
穆希娜在清醒过来的几分钟内在电话里对奶奶说，我还想跳跃和奔跑。我不想一辈子呆在床上。
奶奶在崩溃中同意了让穆希娜尝试最高风险的手术。
团体决赛最后的自由操比赛延期一天重新举行。
科安在那天后比赛始终不在状态，频繁的失误令人大跌眼镜。穆希娜的队友们最后拿下了四枚金牌。
chapter 14
“我觉得我去了莫斯科一定会更好的，阿里克斯。唉，你知道吧，这里真的让人太不舒服。体操馆破破烂烂的，一到晚上冷得简直要了命了。”
“我也希望是这样，穆希娜。但你成了世界冠军后，还会回来看我们吗？没事，反正你也必须得回来，你们家还欠我们家一只兔子。你奶奶不还给我们，你来还。你到时候肯定特别有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