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凉(未完 期末大作品)

1
“咚——”
“咚——”
“咚——”
鼎钟敲响,余音散播在空气中,每一个分子带着力量向前撞击,传递至几十米外,带来一股肃静的风。

他目之所及是漆黑的广阔草地,不见边际。头顶是交错悬挂的灯绳细线,隔着一定间距挂满了椭圆的灯笼。灯笼里的蜡烛烛光左右摇曳,彩灯装饰被风吹得摇晃,发出沉闷清脆的响。

鼓声由脖子粗壮如树根、静脉舒张虬结的壮年男人们敲响,他们一身黑装,偶有红色火焰装饰点缀,黑发在后脑盘起。

鼓手们从胸腔里合着吟唱,手里攥着鼓槌力大却克制地伴着歌曲砸向鼓面,鼓点密集如雷,巨大的声压震的人耳膜发痛。灯笼全部熄灭,整片陆地变得彻底漆黑。

而不远处巨大的火势腾地窜起,高达两三米,横宽一人通过绰绰有余。

低沉的嗓音在烈火中慢速地宣告、祈祷着什么。

他听不到任何声音,瞳孔里只是占据了全部的烈火。

2
“我想的是让那孩子去。”他停了停,又呼出一口气,“他脑子还算聪明,年纪到时候也差不多,资质也不算最好的,没你好嘛。”

温茧垂着眼,神色晦暗。

男人起身,走到比他矮了半个头的青年身边,叹了口气:“你是我当做二把手培养的。那孩子也不错,当年……”男人的眼睛抬起,平视窗外,眼神缥缈虚焦,似乎在回忆着什么。“哎,不提了。总之,这事儿还是交给你最合适。”
男人顿了顿,看着青年的眼睛,“不过呢,二把手也不是只你一个,好好想想。”

青年感受到了拍在他肩上的力道,不至于疼,但是有什么东西随着宽厚的手掌一同告诉他了。

辛斯尔是一个炼金术家族,对于火极其崇拜。古老的辛斯尔人认为他们冶炼出来的一切的金子、稀有制品全依托于火神——炽的帮助,他们甚至不敢直呼其名。若是哪天家族遇了难,那么他们一定会认为是火神发了怒。

近些年家族人对于炽并没有早些年那么疯狂,但仍维持着十年一祭祀的传统。献祭人通常提早一年选好,能在祭祀之前得知献祭人的人只有两个——掌门人和监督者。
献祭人由掌门人指定,而监督者则由掌门人信赖且实力较强的家中青年充当。

监督者的职责是暗中观察献祭人的一切指标是否合格,包括对于火神的忠诚、韧性、注意力以及炼金水平。这些方面不要求是最顶级的,但是要还不错。毕竟辛斯尔要把真正的强者留下来,然后逐渐变为掌门,或是二把手。

不过一般情况下掌门人选出来的都不会太差,所以监督者通常只是辅助影响献祭人,保证其在祭祀之年能够作为合格的祭品供奉给炽以护佑辛斯尔家族兴盛。

3
山凉六岁的时候被父母遗弃,他不知道为什么,可他父亲知道,仅因为负担不起。他的父亲在山凉四岁那年开始赌博,前几年没怎么赔,倒还赚了点。
可终陷淖泥中。一次失手,山凉的父亲亏掉了积蓄,也遗弃了山凉。
他不是什么有如山般父爱的人,从小给山凉的只不过是刚满足温饱,他自私地把赌博赢来的钱几乎全献给自己。

可在山凉心里他的父亲很爱他。他是山凉从小唯一接触到的人。

这样的父亲,到底是妥协还是爱?
山凉自己也不知道。

也许妥协着、愤恨着太痛苦,于是骗自己他爱我会好受些。

山凉睁开眼睛,灰色的天蒙蒙亮。之前每天一出门就被阳光刺痛的双眼如今无比舒适,那个算是照耀着他,也刺痛着他的事物就像从未存在过一样被移除,无影无踪。

山凉不是没试过寻路找回去,可在偏远的乡村,自然的标志远不及城市,他那狠心的爹又把他扔在了几十公里外的地方,他怎么能找回去呢?他爹开车把山凉送走后就把车卖了,并自我感动到:我马上要失去的车,山凉享受了最后一次使用权,那我也没什么愧对于他的了。

于是山凉奔跑得精疲力竭后无望地躺在地上,依旧望着没什么亮光的天。
他的泪完全遵循重力加速度流下。
山凉的眼睛是泉眼。

爹为什么抛弃我?是不是只是忘记带我回去了……如果我现在乖乖睡觉,下一次睁眼的时候,爹是不是就回来了,是不是就回来了。

一连两天都是阴天,再一次睁开眼睛的山凉没看见太阳,也没看见他爹。

诸天主宰,万物有灵。神啊,请求您告诉我,我该怎么办?我的父亲是否真的遗弃了我?他爱我吗?
我该怎么办?

我该怎么办?

人在心无死灰、恐惧至极、犹豫不决时会问神。山凉不只一次问神。都说信则有,不信则无。山凉从他第二次睁眼看到没有太阳的阴天那天起后就开始信神了,可神为什么不帮他?

4
深深的容器里装着矮矮的山凉。那容器是装野兽用的,山凉误入。
为了食物、为了能活下去在大自然里奔波的动物是野兽,那么山凉也算吧?山凉扯了下嘴角。

山凉拍了拍坑壁,只震下来些浮土,壁面光滑,几乎没有石头等硬物。这是位很有经验的猎人。

两米高的地面遥不可及,山凉躺在地上打算等着猎人验收猎物时发现他。

又一夜过去,山凉还是看不到太阳。也许不怪天气,只是井底之蛙的视野太局限,但圆形的灰色区域里,没有任何人的影子。

神为什么不帮我?为什么陷害我?

也许是我自己不够强吧。再长高点就好了,再长高点就能自己爬上去了。

山凉打算努力最后一次,不成功就死。
他聚精会神,在原地跳了几下,深呼吸了几次,退到再也退不动。山凉看着土坑的边缘,向坑壁加速度跑去。
一下,两下,三下——脚滑了!山凉瞬间瞪大了眼睛,手猛地向上伸抓握住边沿,另一只手也条件反射般地向上伸直抓握。
蹭蹭地几下,山凉彻底回到了地面。肾上腺素完成它的使命后消褪,山凉才感觉到胳膊肌肉的酸痛,但这是山凉第一次笑。

山凉看到了无边无际的天,

5
山凉的肠子拧成麻花搅在一起,胃痉挛着分泌胃酸。他除了先前找到的不知道是否是他父亲遗留的吃得不太干净的半拉苹果外毫无发现。

山凉没得到那柳暗花明又一村。

神为什么不帮我?
山凉在心里嘶吼,心脏像呐喊中的人一般扭曲。

是我不够强吧。要是我能再耐饿一些就好了。

草也许能吃吗?树皮呢?

6
老天爷不给力,山凉似乎完全在神的视野之外。连续两天冷脸的云聚集在一起放声哭泣,温度陡然下降。
山凉找了个避雨的地方,暂时躲过一劫。但下完雨的夜晚冷气直逼肌肤,饥饿无比的人类需要火焰来提供热量。
山凉拿着两块石头一次次用全力摩擦着,指尖发白,手指酸痛不堪。坚硬物体摩擦的声音足足持续了两分钟,山凉还是不肯放。
终于,闪耀的火星划破黑夜,照亮了山凉的眸子,他又从树林里捡来几根干柴,哆哆嗦嗦地升起了火。

山凉这次没再想着神。

7
温经翊发现山凉的时候旁边的火堆已经快要燃尽,他看到一个小孩蜷缩着睡觉,头发和衣服都脏兮兮的,像是在土堆里滚过几圈。衣服破破烂烂,能透过裤子看到新鲜的伤。奇怪的是,有一截黑色的东西从衣领中露出,看起来像条领带,可能是一直在衣服里没被外界侵染的原因,那条领带看起来不是很脏。

“天哪,怎么会到这种境地?”温经翊喃喃到,“哎……可怜的孩子。”

山凉第四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天空变成了纯白色的。嘴边有些甜甜的,山凉舔了舔,自己被喂了糖水。
他第一眼看到温经翊的时候,瞳孔聚焦的是挂在他腰间的火图腾。

8
温经翊带山凉回来的时候是忐忑的,他不知道他们能不能接受他。

果然,他师父骂了他一顿。具体怎么说的现在温经翊已经不记得了,大概就是说他心肠这么软以后怎么当掌门人,这小孩来路不明说不定克火神又没资质之类的。

但是他坚持留了下来,用的什么奇葩理由他不记得了,反正当时一回忆起来就想笑。幸亏这小孩倒是有点聪明,平时也刻苦,没让温经翊失望。

9
温经翊提到的那个人就是山凉,年纪比温茧小十岁,还有三年成人。温茧小时候见过他,但不熟。温茧需要做的是监督、影响他,确保他的能力足够让火神满意,以及他对于火神足够忠诚。

于是温茧开始刻意接近山凉,找他搭话,和他一起训练。温茧的射箭、力量和文化都很优秀,而山凉慕强,两个人的关系很快拉进。

射箭是个很考验专注力和注意力的运动。于是射箭场是在满眼的绿中专门清出来的一片地方,水泥覆盖在了草原上。辛斯尔家族尊重火神,尊重自然。这是辛斯尔家族鲜少地堵住了自然的毛孔的地方,可见射箭场的重要。

树叶在烈日下卷起了边,蚱蜢乱飞。这是一次烈日当头的射箭训练。
家族里的一个大概十九岁的男孩在射击场上偏靶严重,巧合的是一只兔子刚好从树丛里奔出,一发即中,兔子应声倒地。

靶场上其他的少年惊讶地朝十九岁这边望着,很快温茧和其他人就凑近了案发场地。

十九岁比兔子受惊更重,眼泪几乎瞬间从眼眶涌出。而躯体还木在原地。

几秒过后,他终于动身前去查看兔子的情况:厚实的皮毛覆盖着圆润的身体,一只锋利的箭从腹部直直穿透,另一面可以看到闪着寒光的箭头。兔子并没有出很多血,只是被射中的地方周围渗出了暗红色的液体。
可十九岁甚至不敢蹲下来仔细瞧瞧他的“猎物”,因为这只躺倒的兔子已经被他从大地的图层中抠下来,无限放大,占满他的瞳孔。他看到整只兔子被染红,血液甚至流到了他的脚边。

山凉冷漠地看着这里发生的一切,他能看出来十九岁现在是什么状态,以及是因为什么。但他还是站在离兔子很远的地方,躯体不动,只有眼神微微施舍。

这是十九岁和兔子必须要经历的。

温茧在关心十九岁情况和关心兔子情况中抽空看了一眼山凉,眼神中带有一丝不解。山凉只是和他对视了一秒,然后转头继续射箭。
是否射中了兔子他不在意,但是他起码不能犯严重偏靶这么愚蠢的错误。
箭破空离弦的声音清脆无比。

在一片悲痛中,温茧提议埋了它,于是几个少年完成了他们人生中第一次下葬。山凉训练完在最后环节也若即若离地参与了一下,想要拍拍十九岁肩膀的手迟迟没能落下。

后来温茧问过山凉当时为什么不上前去,怎么那么镇定。山凉只是轻松地笑了笑,说:“那是他自己才能解决的事情,靠别人安慰没用。况且自己射箭技术强了,这样的事情还会发生吗?”温茧一时噎语,皱眉思考着山凉的话,眼神看向远方。
山凉张了张嘴似乎还要说什么,但最后还是沉默地闭上了。

其实他想说的是,若是你有过比这惨多了的经历,那别人暂时的情绪波动可能无法引起你的同情。但还是觉得说出来太矫情,而且自己也不是真的没半点共情,所以闭嘴。

10
辛斯尔家族两个月会进行一次考试。山凉在炼金测试里取得了86分,虽然与温茧这种总保持在九十多的还有一定差距,但也算比较不错的了。
在所有测试里,山凉的弹跳和力量较好,甚至超过了温茧。

考完试,几乎所有人的心情都放松许多。

树林阴翳,鸣声上下。
他们家族生活在大自然里,自古就被丛林树木草原包裹。所以他们对于周围的一切生命都是那么熟悉。草原里的草苗什么季节能长到膝盖高,什么时候会变黄,什么时候会被晒得蔫不拉几他们清清楚楚。

但是这次,温茧和山凉要远游。离开他们熟悉的自然,去往他们陌生的自然。这是家族对于祭祀者最后的考验——他要足够顽强,足够有韧性。

“怎么突然想起来出来探险了茧哥?”

“哈哈,总呆在家里,闷得很。出来荒野求生一下透透气,而且刺激。”温茧抿嘴笑着回答,对上了山凉好奇挑着的眉毛。

“想不到茧哥二十七八了还……”山凉憋着笑没说出来后半句。

“诶!”温茧锤了一拳山凉,“怎么,只允许你们热血年轻有这种想法,我二十七八怎么了?一样年轻好吧!”

山凉揉了揉胳膊笑道:“啊对对,我们茧哥年轻着呢。”

温茧没搭理他,继续往前走。

他其实有点不太敢看山凉,他骗他这只是一次自己突发奇想的避开家族的冒险。一方面是家族规定献祭人不能提前知道自己是献祭人,还有就是温茧也不想告诉山凉,就让他把这当做一次惊险刺激的出行吧。

山凉抬头看着远方的树和云。
家族人没有怀疑吗?茧哥提前扯谎了?小时候我偷偷出来不出半天也该被发现了……

两人不快不慢地走着,有时说几句话,有时坐下来略微休息。

渐渐的,夜将它黑色的翅膀展开了。为了不被黑暗吞噬,人们总想要突兀地造出点火势来作为武器。
“生把火吧。”温茧提议,手摸进裤兜里想把打火机拿出来。

山凉应了一声,随便从树林里找了些干柴和小树枝,把它们聚拢在一起,然后掏出打火机,点燃了一根枝条。

温茧惊讶地挑了挑眉。“想不到你还准备的挺全的,打火机都想着带。”

山凉转头冲他笑笑,眼神自豪地说着“当然”。

掉过一次的坑第二次就长记性了。

火苗窜得很猛,摇曳的火舌一点点吞噬着黑夜,给人们带来安心、光明,和温暖。
温茧和山凉围着火堆盘坐着,啃着沿路摘的野果子。
这种环境总让人心情放松,一些埋在心里的事情也就容易顺着微凉的风送出来。

“我小时候来这片的时候路上一点吃的都碰不到呢。不知道是近几年环境变好了,还是我小时候去的那片地儿不大对。”

“你小时候还来过这片?”
温茧知道这个“小时候”应该指的是山凉没来辛斯尔家族的时候,温经翊给他讲过一点他最开始见到山凉的情景,听起来挺吓人的。

“嗯,也许是这片吧,也许也不是,其实我也不清楚。自己瞎跑。”

温茧笑笑,继续啃他的果子。

啃到最后一口的时候,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你那个……领带,怎么回事儿?”

山凉突然开怀地笑,心领神会地说:“我就猜到你要问这个。”
“哎——”山凉长叹一口气。

“你知道我为什么进你们家族了吗?少数的外来者。”
温茧知道一些,但想听山凉详细地说,于是摇头。

“被你师父捡回来的。当时……在外面过多少天了啊,记不清了,反正快死了吧。睡过去之前勉强把火升起来了,当时的火势可没现在大。”
山凉看着腾跃的火,沉默了一会。

温茧以为他不会再说了,想接话,但也不知道要说什么。

山凉又开了口:“其实那时候也不知道是睡过去还是昏过去了,要是没碰见你师父,可能就真见不到明天的太阳了。”山凉自嘲地笑笑。
“可能是命中注定吧,我还真就得碰到你师父。”

“哦对领带,当时六七岁,被父亲丢出来了。荒野求生的第一口吃的还是他啃半拉的苹果。”山凉笑了笑,“领带……也是他的。我以前还正常活着的时候,经常见不着他人。小孩子嘛,很缺安全感,就拿了我父亲一条领带,抱着睡。”说到这,山凉的背弓起来,身体微微蜷缩,掌心抚上了心脏的位置。

山凉用体温温暖父亲的领带,然后领带再把温暖传递给山凉自己。

“他也没发现自己少了点东西,可能是因为后来也不怎么戴。所以后来就干脆一直戴在脖子上,能安心点。”

温茧一直没说话,看着他点了点头。

山凉把手放下来撑着地。“虽然现在应该不需要了吧,但习惯了,摘不了了。”

“那它也算是你身体的一部分?”
“可以这么说。”

温茧看着山凉的眼睛。“谢谢你愿意和我说这些。”

山凉挥挥手,说:“没事,也不是什么不能说的事儿。”

太阳接替月亮的班,扒开云朵,独霸九天。

是个晴天。

山凉想要喝点水。水源并不难找,这里的气候常孕育小溪。但是也许他们的运气不太好,徒步几公里后只找到了一片并不清澈的湖水。
温茧皱皱眉头,说:“要不咱们还是去找点吃的补充水分吧,这个水看起来不太能喝。”

“没事,看我的。”山凉撸起袖子走到湖边蹲下来,离湖边半个手臂外开始挖洞,直到有湖水从洞口溢出。然后双手呈瓢把水舀出去,如此重复了三四次,水渐渐清澈。

山凉抬起头冲温茧挑了下眉,以身作则地俯下身来喝水,然后冲着身后比了个大拇指。
温茧惊讶地走过来,半信半疑地看着那坑水,看起来倒真挺清澈的。犹豫再三还是选择相信生存队友,俯身喝了几口。

补充好水分后,山凉又拿出一个小瓶,装了点背着。

两人继续向前。

温茧其实有点担心这次出来考验不太到山凉的韧性,目前倒是看出来山凉野外生存能力还不错。

不过老天恰巧帮了温茧。

——又是捕兽坑。

说好的掉过的坑当然第二次就长记性呢。

这第二次还更大了,山凉估摸着得三米多。

山凉惊吓着看清楚自己身居何处后,第一感受是无语。
温茧吓得简直魂飞魄散,连忙退后几步稳住身体。

只有山凉掉下去了。
但是他没有无语太久,先抚慰了温茧的情绪,然后查看坑内情况。
——依然是富有经验的猎人,坑壁光滑无比。

温茧跑去找藤条,但是跑老远在森林里撅下来的树枝都太过脆弱,根本承受不了两个人的拉力。稍微看起来粗壮一些的树枝又比较短,山凉够不到。

温茧的汗珠一滴滴渗出,他的上半身已经竭力够下去,山凉一次次起跳。
终于,山凉抓住了温茧的枝条,但是,温茧的双腿因为长久的蹲坐有些发麻,突然一个趔趄,冲着山凉掉下来。

温茧欲哭无泪地站起来,说:“对不起山凉!我没……”“没事,不是你的问题,这个坑太深了。”山凉打断他,拍了拍他的肩。

山凉又成坐井观天的青蛙了,但这次身旁有了个伴儿。

他长舒一口气,调整呼吸。这是山凉思考前的习惯。

这个坑对现在的他来说,比小时候那个其实还不到两米的坑要难得多。靠个人硬跳应该逃不出去,如果想利用加速度在坑壁上踩几下蹬上去估计也很难。

这不,温茧刚失败落下来。

温茧又尝试了几次,终于也放弃了这个方法。他突然大喊,嚎了几嗓子都没有任何回应。
他往地上一瘫,坐着喘气,自嘲地说:“原来井底之蛙的视角是这样的……如果我们等猎人来呢?”
山凉摇摇头,说:“很难等到。这种一看就是大型动物的陷阱猎人查看的频率很小。除非咱们幸运爆棚,否则很大概率撑不到那会。”

温茧虚焦着抬头看天,呆滞了一会。突然,温茧把两条腿盘起来,正襟危坐,双手合十,嘴里念念有词:“诸天主宰,万物有灵。伟大的火神,您是否能够帮助我脱离险境……”
温茧一遍遍念着,一遍遍祈求,甚至向着某个方向不停磕头。

他的鬓角被恐惧浸湿,滴答滴答;肢体关节被恐惧的丝线提起、变得僵硬。

在他人求助火神时贸然打断是对求助者和火神的不敬,所以山凉没管他,大脑高速运转。

他用手抚摸着坑壁,沿着坑壁边沿缓慢地走。

太阳被强硬地按下去,空中暂无接班人。

一条条思路被他在脑海中pass然后切断,迷雾前编织网被解构,最后一条丝线清楚地呈现在散开的白雾后。

这条线不用剪断。

山凉突然开口:“我想到办法了!”语气是止不住的兴奋。

温茧缓缓转过头,眼神还是虚焦的,似乎还沉浸在与神的对话中。

“温茧!我说,我知道怎么出去了!”

温茧的眼神终于有了对焦对象,注视着山凉示意他说。

“这个坑太高,一个人肯定上不去。但是如果两个人叠起来就不一定。我弹跳更好,茧哥你在下面,然后我站在你肩膀上,咱俩一起蓄力,让我跳上去。我上肢力量好,我上去之后撑住边沿,下半身放下来,你高,助跑一下拉住我的腿,然后踩着岩壁爬上来。”

这是一个把双方优势都最大化的方法。

温茧一时愣住,反应了几秒后突然流出几滴泪,然后二话不说地走到坑壁边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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