休息日,喝口茶(未修订版,复习完再说)

引玉漫步于人世间的街上。

朝代几经变迁,但人间叫卖喧哗,茶楼商业都好像只是换了个花样,长久的存在人间。

自从贬谪后成为花城的属下,往返三界之间已成为他最熟悉的工作之一,可是往返久了他却常常发现好像在神鬼对比下堪称十分短命,更迭最快的人间才是沧海桑田间那块岿然不动的顽石,任风雨飘摇冲击。

行路人从他身边经过,有书生,有妇人,有卖货郎,还有打马扬鞭的官吏。他们或急或缓,穿过这交织花香,饭香,茶香,胭脂香的繁华闹市。

引玉深吸一口气,又缓缓吐出,心里口里,都是人间的气息。

神鬼亦难了凡尘,何况如今非人非神非鬼的他。失去法力傍身,身负耻辱的咒枷曾一度让他近乎崩溃。但如今,这种泯然众生的平凡却让他越发轻松。

他为自己的平凡感到庆幸,并把淹没与于众人之间当做终极目标,不断前行。

一个不起眼的小茶馆吸引了引玉的注意,平平无奇,只散发出春茶淡淡的青涩。于是他顺理成章的挑选了最边角的靠窗座位。烟云蒙蒙,春雨将至。只需一壶农家粗制的春茶,烹茶听雨,或许便是这位鬼使休沐日最好的消遣。

引玉在窗边静候着。

小二飞奔而过。

新进来的大汉要了壶高碎。

“……”

邻座的书生两眼空空,迷茫坐着。小二眉头一皱,啧了一声,嘟囔:“又个不点单的穷书生。”又一次大步流星地越过引玉。

“……”

小二虎虎生风地走到离引玉不过二尺开外的书生侧旁,换上一副笑模样,鼻子几近贴在了书生脸上:

“客人——”

书生差点跌下坐席,惊叫一声:“啊!”

“客人来点什么?”

书生回过神来,一时间受惊的苍白混上了羞愧的飞红,脸上好不精彩:“茶!最便宜的茶就好…..”

小二端着不变的笑脸,却扯着嗓门大喊:“得嘞!最便宜的茶一壶!”

几道目光望来,书生的脸更红了。

“…..”

刹羽而归的小二一双眼睛闪着胜利的光芒,自认潇洒地拿了块破抹布,扭着屁股就走向了引玉身后的桌子,哼着小曲儿擦起了桌子。

“……小哥。”

“哎呦妈耶!”小二被吓了一大跳,差点没站稳,引玉忙扶住了他的胳膊,方才避免了他掀翻桌子的悲惨命运。

“哎呦我的天!这儿怎么还有位爷呀!”

…好吧,太没存在感还是有坏处的。

这小二许是位天鸡化的,一嗓子清亮高昂,又将道道探究的目光吸引过来。

许久没有这样被人直视本来的面容,引玉不自在的清了清嗓子。

“得,多谢爷的救命之恩,您来点啥不?”

“当季新茶就好,再来碟现做的茶点。”

“得嘞!”小二又风风火火的走了。

终于得来片刻安静的引玉长出了一口气。

他看着自己身上的烟墨色旧衣,虽然已是前朝的纹样,但滚边上好的锦罗好像的确称得上这间小小茶馆里的一位爷。

引玉心下暗叹一声,轻轻皱眉,默默责备了自己的疏忽。

新茶远不如老茶圆润醇厚,但带着生涩的生机,想春季山间还带着寒气的凛冽。

入口,苦涩几乎要盖过香气。这样的茶以前的引玉可能会笑着推开,无法理解为什么会有人享受这种品质低下近乎自虐的侵略性苦涩,但现在的他却喝的悠闲自在。

茶点还温热着,是最近风靡东西两市的西域胡糕。接过茶钱赏钱的小二笑得阳光灿烂,连连作揖,收好钱,又春风拂面的去骚扰那个呆呆愣愣的书生去了。

引玉无奈失笑。

这西域的胡糕长的新奇,它的外观金黄,表面略带焦糖色,质地酥脆而不硬,内部则是层次分明的面条丝,白芝麻和果脯点缀其中,晶莹诱人。

嗯,想吃。

看似有着油炸坚硬质地的糕点惊出乎意料的柔软,一口咬下甚至还会迁出几丝纤细的糖线,先可爱的随风舞动,又在水汽的不断凝结之下,弱弱的瘫软下来。

窗外,水滴终于冲破了灰黑迷蒙的帷幕,无法控制的流淌而下,形成雨帘,又砸在青砖路上,化成水汽,无声的浸润着眼前繁华。

引玉弯了弯眉眼,平凡的气质随之淡化。连绵的烟雨柔和了窗外的光。

若是风师还在,定会发现下弦月使那张无奈苦笑面具之下的脸,像极了昔日温润的西方武神。

雨前湿润的空气给了人们充足的提示,街上各色花伞像溪中锦鲤游弋。

可惜天道的再多劝告终究挡不住如风的少年意气。

引玉双手捧着素陶茶杯,让丝丝缕缕的苦涩渗透口中残留的甜意。不知不觉,盘中只剩下最后一块茶点。引玉盯着它出神。

再回人间,了无故人,好像带给了这位今非昔比的旧神一种久违的轻松。

门廊一阵响动,纸伞流动间钻出两个青衣少年,看服饰形制,应是哪家来避雨的门派子弟。

小些的好像有些西域血统,一头黑毛被江南烟雨润的打起卷来:“师兄——”

引玉一顿,又猛地抬起头,恰好捕捉到师兄弟欢喜地叫茶侧脸。卷发少年有着和想象中一样的高鼻深目,又还带着些青涩的圆钝。若是平时,引玉绝不会放任自己再看下去,但或许是风太温润,雨丝太绵柔,无声无息的浸润了人心,顺着经脉,轻轻拂去了腕间黑色咒文的痛苦与耻辱,引玉看了下去。卷发人开朗健谈,很快和闲的发慌的小二打成一片。与记忆中的人简直大相径庭。一时间,引玉竟愣住了。心绪翻涌,说不上是庆幸还是失意。

怔愣之间,几人已停止了交谈,背对引玉的高挑青年也回过头来看向身边的师弟。他长了张标准到挑不出错的北方面孔,说着带些尾音的官话。

引玉不留痕迹的低下头。

雨渐渐下大了,砸在青石板上,奏出脆响的叩击声,雨声被地面放大传递,无处不在,也无法忽视。雨声掩盖了嘈杂,让人生出一种心声被掩盖、切断的感觉,仿佛被隔绝在一方绝对安全的自我的空间中,无法被人窥探,因而更加放肆的展开平日不敢触及的回忆。

这总留下一份美食的习惯还真是改不掉了,引玉失神地盯着那块糕点想。

恍惚之间,眼前的粗瓷胡糕好像变成了汝窑的天青瓷和精致花糕,少年引玉正持卷端坐窗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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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引玉,你可不能再纵着他了!自从你把他捡回来,师父把什么好东西都留给他,明明你才是大师兄,凭什么什么好东西都给他了?还可以不做早晚课,连经文都不用背诵,被师父逮到就意思意思说他两句,都不骂的!凭什么啊?!引玉师兄,你才是大弟子,要是你这样,大家也就算了,都没话说。但他算哪根葱?又没教养又没德行的,资质好了不起啊?!咱们大家伙儿哪个服他?”!”鉴玉喘气立在引玉案前,青衫凌乱,剑道风骨摇摇欲坠。他身后,一干师弟纷纷接话,越说越难听。

思忖片刻,引玉放下笔,凝眉肃然道:“各位师弟,我觉得你们说这种话是不对的。”

众人一愣,引玉道:“我说句不好听的,不管修的是什么道,资质好,真的就是了不起。何况他资质好,还肯练。要是真觉得师父偏心,咱们加把劲追上他、超过他,练功房、丹药上房这些自然也会对大家敞开。大家伙儿有空生他的气,不如勤加修炼是要紧,对不对?”

——想到这,引玉笑笑,暗暗感叹自己从前的气量真是大。可惜都道世事无常,权一真这小子天生神力,纵使自己肚量再大,又如何能在见证一个人轻易取得自己终其一生无法企及的高度,还没事人一般天天往自己身边惹麻烦,还心无波澜呢?现在回想起来,这些小事或许便是最终点燃杀意的点点火星。

师弟们一阵喧嚷过后,引玉看了看盘中最后一块花糕,书本字句竟被一个毛绒绒的影子遮住阳光。先是一惊,很快回神道:“一真啊,你换个地方蹲吧,我要关窗了。”

窗边黑影慢慢挪了下来,蹲在了引玉身边。他只得无奈起身,“诶,你呀,也不知道帮我带上窗子,快起来坐。”

权一真耷拉着脑袋,拉也拉不动。就在引玉放弃拉他起身关窗时,权一真忽然道:“师兄,我很讨厌吗?”

后来自己是怎么回答的,引玉记不清了,只记得权一真好像很爱吃那枚花糕。也是从那时起,他落下个吃东西留一口的毛病。

雨又大了些,大概一时半刻停不了了。春日清冽的雨水好像洗刷了人们身体的疲惫,顺带泡软了脑子里的那根弦,让一切都变慢了,缓了。北方人好像有种骨子里的热情和亲和力,茶馆里那对师兄弟很快就同先前的大汉和书生坐到一起聊开了。

茶馆老板是个看不出年龄的女子,分明是水乡人家,动静间却是十足的火爆,正吩咐小二接雨水存储烹茶。

引玉叹口气,将最后那块半软的糕点解决了。

唉唉唉,真是往事不可追,现在回忆起来除了遗憾和感慨,总还弥漫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尴尬。

引玉一口闷了最后一口茶。

那边干完活的小二站在在老板抓耳挠腮,跟被虫子咬了似的,浑身不自在。看他茶汤将尽,连忙快跑过来,满脸逃离之后的庆幸。

“嘿嘿,爷,咱给您加点水!”说罢,将水又细又缓地注进茶壶。引玉笑笑,茶壶已满。街上几乎空了,一时半刻应该不会有新客人到来,小二也一改之前急吼吼的作风,伸长了脖子探向聊的正欢的邻桌,不知是实在想凑着热闹还是太怕老板,总之正一步三回头地磨蹭着。

老板看得好笑,一下拧住了小二的耳朵,疼的小二吱哇乱叫,又为自己引来一波注视。

“老板,小哥借我们打听打听您们当地的消息吧,顺便再来两盘窗边那位兄弟的糕点。”是那个师兄,老板刚要说些什么,就看他拍下了几块碎银。见老板应了后小二简直乐开了花,端着两盘糕点就飞向了那桌,动作快的将桌边的书生吓了一大跳。

“那边的兄弟,要不也过来一起?”——又吓了引玉一跳

“相逢即是缘分,今日同聚茶舍之间,不若一同阔谈畅饮,以茶代酒。”

“是啊兄弟,坐那挺久了吧!快来快来,这雨越来越大了,出不去,一起解解闷!”

“哈哈!对啊兄弟你想什么呢那么认真。”

“来让我们开导开导你啊!哈哈哈”

只见茶馆里所有人几乎都围坐在一起了(不过茶馆里也没多少人就是了),反倒显得他这个没动地方的突兀。

引玉表示叹为观止。

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态度,引玉笑了笑,拎着茶壶捧着茶碗坐到了桌边。

小小茶馆凑不齐多少人,言语之间引玉得知那对师兄弟是奉师门之命下山历练的修士,大的叫花谢,那个卷头发的叫谢三,只见二人好像颇为亲密。不知为什么,引玉脑子里好像出现了谢三一身红衣似笑非笑的模样,但很快,这个念头就闪了过去,消失无影踪了。大汉是个民营镖局的镖师,刚刚结束一单买卖,又暂时没有新活,处于被迫休沐中,颇为沉默。除了书生和小二之外,在做只有两个山羊胡的男人,一胖一瘦,好像彼此认识。

几盘点心小菜上桌,茶杯又空了一轮,话题转到了书生身上。

“我说啊小客官,看您这样子,应该不是来我们这游玩的吧。”小二好像对逗这书生情有独钟,一边看着他一边已经拿了瓜子。

书生张嘴啊了一声,脸上浮起悲色。

“我,我落了榜!”

小二害了一声,拍拍书生的肩膀。

那边花谢端壶给书生续了杯茶。谢三抬了抬眉,没说什么。

“小兄弟,读书人嘛,不多考几次考不出啦!”

“可不是嘛,别灰心别灰心!可咱们这离京城可远,你又是缘何来此啊?”

书生猛地抬起头,慌张四处望望,脸更百了,道:“你,你们真要听吗?”

除了谢三,桌边几人都向前凑凑,露出洗耳恭听的神态。

“算,算了,说了你们也不会信。”

“嘿,你这人!”小二瓜子一扔向后一靠,腿抖得虎虎生风,五官不耐语气不善,简直无缝切换成了个地痞流氓。

花谢打个哈哈,又帮小二斟了杯茶,道:“小哥莫急哈哈。小先生,咱们既有缘相遇于此,便不妨放下心里的顾虑,向大家说道一二。我们能帮则帮,即便我们帮不上忙,您就当是舒畅胸怀,给大伙讲了个故事也好。”

引玉在一旁点了点头,默默将斟满的茶杯向书生手边推了推。

书生涨红了脸,着急道:“我,我不是没说过!可是没,没人信!”

“不妨讲讲试试,”引玉喝了口茶“就当,就当努力为自己辩解了,到时候再没人信,也不会因为自己当下的不想说而悔恨。”

书生吓了一跳,脸又白了回来。

“……”我就这么没存在感吗。引玉苦涩的喝了口茶。

好在书生好像听进去了,捧起引玉刚刚推过来的茶,磕磕巴巴的讲了起来。

原来这书生落榜之后盘缠耗尽,温饱都成困难,走投无路的他想起了神鬼的法子,只求能谋个生计,再不行回家也好。多番打听之后,从最灵验的拜起,先拜了破烂神和鬼王的庙,又听说西方武神奇英殿下显灵最频繁(虽说是下凡打信徒)遂又将他的庙拜了个遍。

引玉听到这,眉头狂跳起来,一把将其扶住——权一真这小子!真是上辈子欠他的!…..不对,上辈子虽的确欠的不少,但自己以命相偿,怎么着也算上了这笔债,如今却还得用大好休沐日安慰他这位奇英殿下的信徒…..真是…!干!

一向端庄的前西方武神引玉阁下简直差点把茶盏捏碎,清清茶液叫法力激的波涛汹涌几乎喷涌而出,怎料故事还有转折。

那书生回去之后,当晚竟然便有为自称西方武神的神仙降临在了他借宿的破庙。

“后,后来那位神仙给了我几,几块银两,说,说此地就是我机,机遇所在。”

“不是,书生,这都几月份啦,你放榜是几月份啊?您怎么才到啊?”小二抖着腿道。

引玉凝神听着,收了神通,没再折磨手上的茶盏。却注意到花、谢二人快速对视了一眼,谢三弯了弯眼。

书生刚白回来的脸又红了,只道是他说话不利索,让船夫听错了终点,活生生绕了大半圈才绕到正确的地点,这一绕,盘缠又快不够了。

“后,后我按神仙大人所说,到,到了他说的山谷中,但我发,发现,那里只剩一地废墟!”

“嚯!”瘦子叹道,胖子两眼一眯,似信非信的样子。

书生急了,“你,你看吧!就说你们不会信!”说完眼眶水润润的,竟是快哭了。

引玉一口饮尽茶汤,口里转了转,出神的将这书生的言语过了几遍,越发确定不是权一真所为。安慰人这种事引玉得有几百年没遇上过了,上次遇见人在他面前哭,还是自己快死了被权一真抱着的时候。那小子也不说话,就一个劲的往他脸上掉金豆。当时引玉早就因为自己是为了救权一真死这事,被满心难以言说的复杂情感逼到了在暴走的边缘。偏偏身体上有被权一真咸涩的眼泪滴上满脸的伤口,蛰的是他又疼又痒,气的他硬生生将心最底那点呼之欲出的好话转了几转又咽了下去,千言万语汇成了成了个干脆的白眼儿。

出神间却错过了谢三口袋突然一动

只见谢三表情不变,随意的将手搭上口袋,口袋便没了动静。

遇上百年难得一见人生难题的引玉,好不容易从“大师兄时期”的记忆里调动出一些安慰人的说辞,刚要开口,却被花谢抢了先:“小先生,敢问你可曾看见那位神仙的相貌?啊,不是质疑小先生你的意思,只是我同我师弟来此历练,正是为除魔卫道,你看见的那神仙许是什么山精鬼怪假扮的也未可知。”

书生摇头。

“啊,在下有个不情之请,请问能否劳烦小先生明日带我二人前去那座废墟看看?我们本就是修道之人,或许能帮小先生探明真相。”

书生见有人信他,激动的一下站了起来,吓得小二掉了一手瓜子壳,被老板呲了几句,“二,二位兄台,你们当真信我?”花谢笑着一点头,书生便激动的差点哭了出来,“好!一,一言为定!”

一直沉默的大汉突然说道:“左右我最近没活,闲着也是闲着,正好明早送你们一程。”书生几乎喜极而泣,花谢温和笑着,替自己、谢三和书生向大汉作了个揖。

引玉又吞了杯的茶,长叹口气,只道是天道不让他休这短暂假日——再怎么样,他也不能眼看着三个少年身闯险地,自己作壁上观的。清了清嗓子,举杯道:“咳,二位小哥,在下也曾修过几年道,不如再加我一个,相互好有个照应。”书生大汉与花谢齐举杯,以茶代酒,将事说定,谢三还是一副似笑非笑的样子,却也随他师兄将茶喝了。

再看窗外,雨已停了。

茶馆里突然聚起的席,也就突然的散了。待几人一一辞别后,只剩花、谢二人与引玉还在饮茶。

见时间差不多,引玉起身告辞。花谢好像想说什么,却只是笑了笑道:“明日辰时,还在这里,我们不见不散。”谢三笑着看他师兄。引玉应了,起身作揖告辞,路过柜台时将两桌的账一同付了。又留下一块碎银,让老板在住、食上照顾一下书生,老板简直笑开了花,忙将小二赶去送人。

引玉走后,花、谢二人很快也除了茶馆,听老板说引玉已经结账后,被花谢扫了一眼谢三眨了眨眼。“唉,三郎啊,你也真是,怎么能让引玉殿下结账呢?人家好歹是你名义上的下属。”说罢,又笑着递给了老板一块更大的碎银,“还是我们请的好,劳烦老板把那位公子的钱给我,我们明天给他捎回去。”这块银子快能买下她的店了,老板哪有不让的道理,千恩万谢的将二位爷送出了门。

“哎呀,奢侈啊奢侈,原来我买个馒头都嫌贵的!”

“钱有的是,哥哥想怎么花就怎么花。”谢三垂眸看着花谢笑道。

“唉,三郎啊。”

说话间两人绕过一处矮墙,掩住了身影,再出来,却已经变了一副模样。

一个白衣如雪,一个红衣似枫,端的是人人家里供奉的破烂神和红衣鬼王。

红衣人的口袋又动了动,“谢三”将里面的东西掏了出来,却是个一头卷毛的不倒翁。

“奇英殿下,冒犯了。”白衣人在不倒翁头上一点,它掉了下来,摇摆着,慢慢变成了一名身穿武神铠甲的少年。刚恢复行动能力,便拔腿要走。

“哎,奇英!三郎,快!”

红衣鬼王飞身而起,刚要拦下权一真,便被他伸手一拳,险些被击中,一旁游蛇一般飞来一道诡谲白绫,几下将权一真缠住。

“奇英殿下,得罪了。”

被缠住的西方武神一下一下的使力,企图挣脱束缚。那段白绫不知是什么做的,神力如他,也不能撼动分毫。

那边鬼王花城也飘飘然落地,看那边被裹成粽子的人还在一脸认真的进行“挣脱”这一动作,收了笑容,对身边人说道:“哥哥,要不要再把他变回去。”

着白道袍的谢怜摇摇头,眼看将有群众聚集,忙将二人带到了早已订好的客栈房间。

“师兄怎么了?”禁言打开的瞬间,权一真还是一副认真的神情道。

“想是前日一同收服那个冒充你的精怪时着了他的道,叫那东西吸走了些短暂记忆吧。”

“师兄永远想不起来了吗?”

“解决方法定在那精怪身上,明日一探便知。”

“好,我打他。”

“…..好好好,奇英啊你别挣了,你越挣越紧。”

“嗯。”

“哐,哐,哐!”

“……”

“这样吧,我把你解开,你别瞎跑,好吗?”

权一真认真的点点头,却在白绫松开的瞬间夺窗而出,留下句去找师兄,便没了身影。

花城摆弄着发辫上的红珠,缓步走到谢怜身后:“哥哥,别管这个傻子。”

谢怜长长叹了口气,心里默默道了句引玉殿下辛苦。

摇摇头转过身,和花城收拾明天启程的需要了。

另一边,引玉回了客栈,将次日所需的法器归拢完毕,在榻上坐了下来。

彼时天空已经渐渐放晴,黄昏的斜阳照在偏偏还未散去的阴云上,洒在未尽的水露中,虽无彩虹,却照出了漫天如梦似幻的彩霞。

引玉心中有些复杂,他曾是权一真的师兄,又是差点将他杀死,偏偏最后又为了他而死。最重要的是权一真那呆子始终那他当最重要的师兄,总认真问他那些使他逼视自己内心丑恶的问题,有些他不想回答,有些他不会回答。

曾经他想做个惊才艳艳的人,却发现自己努力再多也比不过权一真天赋异禀,后来他想做个善良的人,却发现人非草木,权一真的纯真越发将他内心的不甘与丑恶彰显,每每与权一真在一起,他都感到恶意跗骨之蛆一般蚕食这他抵死坚守的良善之心。

好在,好在终归是两不相欠了,引玉想。或许当自己终于能够坦然的自认不如时,方为守住善心这一战的胜利之日吧。

引玉摆弄着桌案上素白的净瓶。

届时,他会与权一真再次共进同一盘茶点吗?引玉也不清楚。

雨后风景虽好,却逐渐转凉。

引玉关上门,正欲关窗,忽然发现有个人蹲在窗子上,吓了一跳,道:“是谁?!”

黑影没动。

过了一会,一颗卷毛的脑袋冒了出来,轻轻道:

“师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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