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忆录

01懦弱

我旁观了我同桌的坠落,却不发一语。

 

同桌笑起来好看,是古代儒雅公子哥的模样。他个子有点矮,大约只到我的腰。他应当是很爱玩爱笑的,但每次记起,只有他血丝般通红的双眼,有点委屈,但主要是愤怒,仿佛下一秒就要骂出声来。

 

阳光被卷帘遮住,教室里空气潮湿,在身体周围环绕,像是会化成水,粘到身上。饭味钻进鼻子,是那种寻常食堂的味道,烟火气中交杂着漫到涨破的食物气息,让人联想起学校肉菜的棕褐色汤汁。声音弥漫开。“以后,我们就叫他()吧!”“好!就他最™烦了”“哈哈哈哈哈哈bur这个代号也太搞笑了。”“谁都不许跟他说啊!他最爱打小报告了!我就™烦这个。”

 

“他”是我的同桌。

 

不久,他回到坐位,坐下,打开一本漫画杂志,正看着。我看到杂志的边是白的,我转向他,手伸到半空,嘴巴微张,脑海中已经演练了百遍该如何告诉他真相,顿了顿,又转回身,什么也没说。

 

那天我餐盒放晚了,只能向正在被拖走的白色箱子追去,跑的时候在震动,整个人都在。

 

我记得如此清楚我纠结的动作,和害怕的心,但其它的所思所想已经全部忘却。如果我对他说了,会有什么影响吗?只会让他早些痛苦吧。而且我也没有义务告诉他啊,我跟他只是普通同学关系,为什么要跟他说?如果跟他说了,我就是下一个被孤立者了吧?…我犹豫了这么久,已经很善良了。我一直这样对自己说。

 

之后的一切只不过因果报应,咎由自取。

 

 

02无辜

虽是如此说,但我还是觉得我大半是无辜的,只不过是一在群男生想要找寻新的乐子时,恰巧我撞上枪口罢了。

 

卡顿很久,我还是无法说服自己在这里表达得清楚,那些事,或许因为自尊,或许因为懦弱,或许是逃避,我不想说得清楚,那一年半的世界在我脑海中总是这样,模糊而清晰——每当我抓住模糊中的实体,看见具有正常光泽的片段时,故事碎裂,烟雾弥漫。

 

我只现在透过迷雾,冥茫间看到她若隐若现。

 

第一个画面:是在楼道里,走过去好多人。但他们穿过我,普遍地,身体后仰,重心偏移,路线也猛地转弯,避之不及的样子。

 

第二个画面:我在门口,班级里到处大喊着两个字,当我走入,耳朵涨开用尽浑身力气听清,却什么也听不到。

 

第三个画面:哭,泪水,眼前,模糊。

 

第四个画面:道法课,面前是一张纸,我拿着红笔乱涂乱画,“他们都去死吧”,然后划掉,液体落下来,红色被晕开。

 

最后一个画面:教室依旧熙熙攘攘,我坐在最后一排,看着吵闹的声音,只是羡慕。然后大口大口地,毫无形象地,在嘴里咀嚼着棕黄的柿饼。粉色的碗里柿饼也挤挤挨挨。左前方的男生转过身,眼神交汇的那一刻我知道他要说什么了——“她是在吃shi吗?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前桌的男生却打断了“你懂什么?这叫柿饼,可好吃了!给我吃一块好吗?”我清楚的知道,前桌的男生是一切的始作俑者。“给他!”“给他!”“给他!”“只要你给了这一切就都结束了,再也没有痛苦了,你会从新步上正轨。你会轻松融入他们,然后获得美好…对美好!就是这样!”解脱就在眼前了,只要张开嘴,说几句话,一切都会好了。

但那个女孩,任凭泪水充盈着,瞪着眼,带着哭腔“恶狠狠”说:“我不给你!”,然后把桌子往前推了好多,咕噜哐当,发泄着脾气,宣誓着自己的地位不可侵犯。

“切!”前桌转过身。女孩的身体越来越颤抖了,她想大哭一场,却憋不出来,是她自己放弃了机会不是吗?

 

关于前面受到伤害的画面删了又删,只剩这些,可最后一个几乎毫无删改。一块柿饼又能损失多少呢,妥协而已,妥协而已啊。

 

但是,我清楚的感知到,那个时候,我,只会拒绝。

 

所以我应当算不上是无辜的。甚至根据前面的表现,我应当算是一个冷眼看客地沦落。我是帮凶、看客、却也是受害者。

 

03黎明

 

六年级毕业,我和妈妈去奥森公园。艳黄又淡化的晚霞映着天空,记得是桥状的。我深吸一口气——清新而自然的,我以为那是黎明。

 

初中与收获友谊,好多的朋友,我会这些事说出了,甚至添油加醋,她们安慰我。我变得强大,我猜,应该比那群曾经的霸凌者都厉害。我以为那是黎明。

 

高中,一个人在人群的嬉闹外练习发球时,朋友环绕左右时,恍惚听见许许多多令人动容的话语时,我以为这些是黎明。

 

但是,当我大段大段删减时,当我不想,也或许是无法用语言形容那些瞬间时,我发现那些或许都不是。

 

那之后的经历算些什么呢?我不知道,但或许我变亮了一点,亮了很多。

 

也许之前的那些早已是清晨,是暖阳。

订阅评论
提醒
3 评论
最久
最新 最赞
内联反馈
查看所有评论
3
0
希望看到您的想法,请发表评论。x
()
x