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忆录】单车

题目取自陈奕迅同名单曲,无实义,与正文无关)
——正文——
关于陈卜先生,我的爷爷,大多从别人口中听说,年代久远,事实无从考究。
追根溯源,上世纪八十年代,他与曲女士在一个名叫井关村的地方落了户——虽然那里原本就是他家,那里有他的亲属、朋友。
在那个农村城市分化严重的时代,遗憾却也正常的是,他的女儿没有太高的学历,大概二十就结了婚,在市里务工,而没过两年,他的孙女便出生了。
小孩子像盛夏的休止符,出生便有七斤多,名字由我父母的姓氏杂合而成——关于我的父亲又是另一个故事了。
……
在我的记忆里,爷爷——我们这边对长辈的称呼没有特别大的区别——总是有些苍老,顶着一张黑黢黢的面庞,参差不齐的一口黄牙,穿着棉布短袖衬衫,白色或者蓝色,脚下拖拉着一双黑布鞋,走路的时候手背在身后——那双手大概也是老茧,只是我确实不大有印象。
很多年了,我的脸盲似乎越来越严重,可记忆中爷爷脸上的皱纹却在脑海里越来越清晰。
爷爷表现出粗心的时候很多,但在奶奶看来却是可靠的——毕竟曾靠着在工厂干活养活了一家人,可对于小孩子来说,我能记住事情的时候爷爷已经退休了,像个游民,偶尔和亲戚伙伴散个步,将村子走遍,或者骑着三轮车去换桶装水。

我们并不像爷孙。虽然爷爷没有重男轻女的观念——他有三个姐姐和一个妹妹,但是相比起来,我还是更和奶奶亲,除去相处时间大概是因为一些恐惧。在我不到三岁的时候,当家里只有我们两个人的时候,一间并不逼仄的屋子里,除了电视,便只有沙发的靠背能满足小孩子的好动。爷爷不能说不细心,只能说有些粗心,他怕小孩子掉到地上,却忘记玻璃桌角也依然坚硬。
至少我小时候哭的最凶的一次是这样的,以至于后来,我有些不太愿意和他亲近。
只是小时候,交友面那样的窄,我能信任的也不过就那么多的人,爷爷依然是其中一个,哪怕再不着调,也充当着一个保护者的角色。
奶奶也并非没有粗心的时候,莫名的坚持让一箱牛奶与我同时坐在单车座椅上,导致我的脚踝挫伤很大一片不得不卧床休养,说来也怪,没过多久,她竟然也是同样的脚踝扭伤,于是某些事情就落到了爷爷身上。
我早已忘记了那段日子的饭的滋味,也不太能记起来到底伤了多久,只是依稀记得在有亲戚来看望的时候,那个默默走到屋外的身影。
爷爷不太会交际,甚至是木讷,因此在很多的时候就成了旁观者。
可是他的木讷有时候恰恰给人给人一种安全感。夏日的阳光是那样的刺眼,爷爷的蓝色三轮车载着我和奶奶去换药。我记不住那条去往卫生院的路,但是记得他有些驼背的身躯,记得浅蓝色的衬衫被汗水浸出的痕迹。阳光照在皮肤上的感觉让我知道这一切不是幻觉。
好在后来,无病无灾,我们家过了相当快活的一阵子。

突如其来的瞬间就会改变很多。
爷爷在院子的台阶上摔到了腰,算是久远地住了一阵子医院,但最后还是无法行动,于是就回了家。那时候我的弟弟也才三岁,家里的早点铺没过多久便关了,虽然店租到期为主要,但不可否认的是爷爷的受伤到底是给了一些冲击,我也才五年级。
为了保证通风和方便翻身,他的床铺变为了一个地上的床垫子,平日里穿着成人卫生用品的人就那样在地上,我心里也说不出是个什么滋味,甚至无法探听他是否骄傲了一辈子,如今却不得不仰视身边的一切。
奶奶的照顾可谓是不离不弃,每日给他擦洗喂饭,我也偶尔会帮着送个饭,然后听着他嗓子嘶哑地喊我的名字,鼻子哼鸣着,不住地喘气,不只是痛的还是怎样。
不忍之心每个人都会有,更何况是切实有着血缘关系的亲人,可那个时候的我不会说话。
我大约是遗传了他的木讷罢。

一年的时间,我看着那个有肚腩的老人变的瘦骨嶙峋,皮肤因为很少见光而从黄褐色变的发白,手总是颤颤巍巍地端起碗……
我第一次发觉自己竟然距离死亡如此之近,于是我恐惧着,憎恶着,也不知道到底在躲什么。
终于在一个凌晨,爷爷无声的走了。
我和弟弟在睡眼朦胧中被唤醒,不知所以地穿上了白色的衣服。
大抵还是怕的,我没敢去看他冰冷的躯体……
那几日,正值我六年级延迟开学,到九月三日,恰是爷爷的头七。

那几日,我平生珍爱的东西也随着他离开了。
那大约是我对于父亲家那边最后的回忆,一只穿着红色格子裙的白色玩偶熊,或许现在看来款式有些落后,却是小女孩幻想无与伦比的寄托。
我用蹩脚的针脚固定她的蝴蝶结,给她洗澡,用幼稚的铅笔迹描绘过她的轮廓……毫不夸张,我对她的爱护过多,甚至比过了爷爷,于是上天残忍地结伴将他们带走了。
那时的我那样的不懂事,没有注意到她的红裙子那样扎眼,亦没有注意到她被扔到了什么地方。
一个阴沉的下午,我被哄着睡着了,醒来曾经顽强地去街上的找过,但是无果。
如今的我仍然不知道那日发生了什么事,她到底在什么地方有错,如果是因为那条红裙子,那就当是我俩命中注定要分开的一劫。
她大约是另一个我,至少我是这样认为的,而如今的我依然没有释怀。
就像是一个人的离去,在不经意间,反倒是死后变成了一种“宴会”,只不过留下来的不是残羹剩饭,而是被人逐渐遗忘的下场和三年不能贴春联的日子。
我家的墙上从未有过爷爷的遗照,他不爱拍照,算是我记得比较深的一个特点了,而我的奶奶,还留着曾经他们结婚时的照片。
只是他们不再年轻。
所以说,我对陈卜先生是真的没什么印象了。
或许死亡,是他在经历那些事情后最好的解脱吧。

一点OS:没有夸张,但是进行了一些美化,算是化名吧,原本想写第三视角,后来发现实在是不太行……分不清主题到底是爷爷还是什么,笔者的家人现在都很少提到他了,对他仅有的记忆,大约是相片册里我们家的大院子初建成后,爷爷奶奶和妈妈在影壁前的合照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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