剧本杀!

审讯室。
头顶吊灯在警官的问询中晃动身躯,屋里的一切被白光模糊晕染,像雷电来临时骤然转白的天穹。
警官的脸在光中模糊不清。光线扭曲面部线条,使之变成一张我再熟悉不过的脸。

一年前。
那个暗夜里董瑞刚也这么看着我的脸。我们头顶也有一盏灯在晃,白色灯光是天明的曙光,我们的情欲在其中膨胀蒸腾。
那会儿他说他会很快将我转正,给我升职;他说自己很快和自己的糟糠之妻离婚,他说他离婚后不会要儿子,会和我组成两人小家庭;他说他不会像我那抛妻弃子、吃喝嫖赌的爹一样不负责任,他说他爱我,会护我周全,直到人生最后。

但一个月后他辞职了。
说是谁举报他徇私舞弊,但他快人一步辞职了。
说是他还没有和妻子离婚,一家三口还是好好住在一起。
说是他今年年初去海南承包项目了,然后一直没有回临京。
没有短信,没有电话,没有每周一次的小小见面。

于是他、他们,又一次抛弃我了。

我还能去哪儿呢?

警官问起我来新华南街的具体时间,和住户的大致情况。
应该是我知道他妻子儿子的住址的时候吧。
更确切的说,是这个念头在我脑子里出现的时候。

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有那种念头出现。我爹走之后,就发现自己的情绪时高时低,时而狂躁时而悲伤。他抛弃我的时候,这种症状更加剧烈。董瑞刚辞职后的第一个月,我在癫狂与悲愤的洪流中挣扎,我第一次想要见到血——董瑞刚的。但我只知道他去了海南的什么地方。那儿太远了,我要是离开很久准会被人怀疑。
——他还有个儿子。对他下手怎么样?从前是我失去了父亲,这次让董瑞刚尝尝失去至亲的滋味——虽然他可能对这小孩没什么感情。

于是我搬了家。

——这栋楼看上去是一个狭窄的长方体。
这一层住着很多小孩,董天泽也包括在内。一个叫南嘉木的人,虽然病歪歪的,但脾气不小,还爱找小孩儿们下棋;而那位武淑芬阿姨呢,对所有孩子都是淡淡的。听说她丈夫在文革时被单位当权派整得很惨。文革后虽然恢复名誉,但不久就悲愤而死。他们没有孩子。
还有那个女人和那个孩子。她一脸苦样,每次见面都眉头紧锁;小孩儿倒是挺乖,见了谁就打招呼,一直老老实实跟着妈妈走,从来不乱跑乱叫,比我见过的其他小孩都乖。

单纯。好骗,好下手!

但那孩子挺乖的,看来大人教的也挺好,应该不会随便跟陌生人跑了吧?

转机出现在一个提前下班的中午。
我已经连着几天兴奋到无法入睡了,于是请了假去医院。回家时看到南嘉木在楼道里骂骂咧咧,说是自己领导又怎么怎么徇私舞弊了,被自己发现还死不承认,“我明天就跟他提辞职!!这种人被雷劈一万次都不够解气!!!”

徇私舞弊。
对上了!

冲动蛇毒一般在我血管里炸开。
我冲上前:“和你说个事儿!”

——他不知道董瑞刚,但对徇私舞弊的事儿深恶痛绝——他气还没消呢。(“这人应该被雷劈遭天谴!!”)我们都认定这种人应该遭受第一等罪责,于是我敲定了这个主意。

当然我不会说“我要把他家的小孩儿杀了”。我问他:“那咱们拿他小孩儿吓吓他吧!”

4月20日。
天时地利人和。
一早上他妈妈走了,把董天泽扔给那情感淡漠的老太太那儿去了;中午我借口回家取东西查看情况,看到老太太在楼道里的公共厨房那儿煮饭,锅碗瓢盆叮呤咣啷响,油烟缭绕涌动,听不到看不到小孩的动静。于是我给南嘉木打电话,让他先开始行动。

“……我认识一个下棋更厉害的姐姐。如果你赢了,就能吃到更多的棒棒糖啦!”

敲门。

南嘉木重复了来意。小孩手捏棒棒糖,笑着仰头看我。

我尽力扯出一个笑容——好怪。明明今天一切都很顺利,明明之前情绪都莫名高涨,但今天就是笑不出来:“是天泽小朋友啊?太不巧了,阿姨的棋盘落在车上了,你一个人在这儿不安全,跟我一起回车上取好不好啊?”

点头。
小孩子的笑声好烦。稀碎的脚步声像打碎的碗碟,好烦。这个孩子的身份更是令人怒气冲天的存在,他拉着我手的潮湿和温热更是让人无法忍受,我不可抑制的想起了,那些和董瑞刚在一起时的,想要毁灭的记忆,我看到自己投向他的目光里有燃烧的爱欲与刻骨的恨。

我拉他上车。他好乖,一声不吭,丝毫没意识到一会儿会面对什么。

于是接下来的一切就太轻松了。

红毛巾团成一团,塞进红色嘴唇里;绳索一绕两绕三绕,捆住挣扎的身躯;眼罩压住流泪的眼睛,最后再把这一捆肉体扔在后排车座下。
他累了,他无法喘息了,他更安静了。我先回公司继续工作,车锁住了,窗帘拉上了,没人会发现;四月的天气也不算太凉快,车里很热,他也没力气挣扎。

于是当工作结束,我开车到达那片山地时,那孩子已经快没气了。我从车座下搬出毫无生气的肉体,把红毛巾从白嘴唇里抽出来。

后备箱里有一把小刀。
那孩子已经很虚弱了,但还有意识,翕动的嘴唇和干枯的泪痕凝视我。

连一刹那都不能再错过了。

一刺。
两刺。
刀刃在骨肉间穿行。
鲜血像雷阵雨时的雨水一样即刻飞溅出来,尚有一丝气息存留的躯体彻底化为死尸。他眼球鼓突,里面凝着一滴自己的血。

我没有管衣服上小刀上胳膊上的血迹,因为我只想尽快逃离此地。我脱了衣服草草向远处扔去,把这具躯体拖进一个狭小的勉强容下一个小孩的山洞,用石块挡上;河水洗清手上刀上的血迹,至于草地上的那些血滴,就让它在这儿陪这小孩吧。

我忘了我是怎么驱车回的家,应该还是像那天早上一样,异常的冷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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