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德是一个出生在沙漠中的孩子，并且他的部落世世代代定居于此，习惯了干旱的气候和沙漠中的生活。他家境很好，家族在当地也是名门望族，自己是家中的长子，也是唯一的继承人。虽有两个家族与其有着世仇，但日常生活很富裕安逸，年龄尚小的哈德也不知道这回事。同时家族中男性长辈均早逝，偌大的家族中由哈德的母亲当家。哈德从小不与人争强，甚至家里负责服侍的下等人都能时不时欺负他一下，但他从来不敢说些什么，因此母亲也常常担心哈德不成器。只有一个名叫罗优特的仆人从不欺负哈德，并且每当有人欺负哈德时他总是第一个站出来维护这个小主人的权利。因此，除了亲人，哈德最信任的便是罗优特。
不久前，他的母亲便患了重病卧床不起，请遍了当地的医生都说无药可医，让料理后事。十二月的一天，几个衣着奇怪的人来到了哈德家里，说能治他母亲的病。但药方中有一味药非常奇怪：春分当天采的苔藓。哈德从小生在沙漠，从未听说过苔藓一物。得知那只生在潮湿阴暗的地方，要跋涉很远才能采到，路途也十分艰辛。哈德有点想退缩，他喜欢晴天和阳光，讨厌阴晦的地方，但是他更想救母亲的命。于是叫上罗优特，一起打点好行李问了路出发了。
刚启程时，氛围很轻松，哈德和罗优特聊了很多，从中哈德听说了那两个家族与自己家的恩怨瓜葛。几个月后，一座峡谷横在他们面前，中间有一座摇摇欲坠的桥。罗优特指着峡谷说：“翻过去就能到达绿洲，找到苔藓。但倘若从旁边绕行，恐怕就要在春分后到达了。”他们冒险过了桥，并在春分日成功采到了苔藓，开始加速返回。再次过桥，二人小心翼翼地到达峡谷另一端。随从安全下桥后，就在哈德一只脚踩在地面上时，桥塌了。哈德迅速下坠，罗优特立即跃下山崖，一手抓着崖边的岩石，另一只手死死拉扯住哈德。太阳在头顶暴晒，罗优特体力渐渐透支，汗水顺着他的身体往下流，淌到哈德身上。他知道若想治好主子的病就必须送回苔藓，而苔藓在哈德身上。哈德也知道罗优特不能坚持太久了，一只手被罗优特死死拽住，另一手开始在身上翻找苔藓，并交代罗优特一定要带苔藓回去。然而罗优特坚持让哈德从自己身上爬过去。哈德犹豫了，抬头用不舍得眼神看着罗优特，但是在太阳刺眼的阳光下他只能看见一个身体在打颤的黑影。他听了罗优特的话，后者则用最后的力气掂住了哈德的脚。就在哈德成功爬上地面转头找罗优特时，听到了峡谷里传来沉闷的一声响。罗恩特已经跌到谷底了。他早就做好了送哈德最后一程的准备。哈德无力悲伤了，况且家中卧病的母亲支撑着他继续走下去的希望。
两个月后，他回到了部落。此次出行历时六个月。然而就在他走到家门口的时候，发现一切都变了。不再是他认识的门楼，不再有熟悉的亲人。他打听了一圈，得知了几个让他崩溃的消息。母亲得的是绝症，一个月前病逝了；骗他采苔藓的是仇家的人伪装的，给的是假药方；家中的仆人被遣散了，兄弟姐妹被仇家杀害了。另外，最忠诚的仆人也在找苔藓的路上死了。
哈德毅然离开了家乡，去了一个不为人知的地方。他也学会了骗人，学会了杀人，学会了使用一种管子里会发出巨响、迸发火星的东西，并回到自己曾经的部落，用它将两个仇家灭了门。哈德把他们绑起来，蒙上眼睛，看着他们跪在地上哀嚎、求饶。他眼睛也不眨一下，把这些人全杀了，将尸体扔进罗优特长眠的峡谷里。从此他再未相信过、怜悯过、试图拯救过任何一个人。他的世界变得出奇冰冷，坚硬，黑暗。正当他彻底麻木，准备自我了断时，有人找到哈德并告诉他：他的母亲还活着，他的家族还在，只是在另一片区域生活。哈德听说不免有些心动，半信半疑地跟了那人，竟真见到了年事已高的母亲。而这时他母亲才告诉他，一切都是安排好的，为了让哈德除掉仇家，经历风雨，才有能力继承家业。“为什么？就为了这个，我杀了那么多人，还亲眼看着罗优特死了”哈德难以接受。“哦，我的孩子，你杀掉的是你的仇家，现在你是家族的骄傲。至于罗优特，他这辈子就是个仆人的命，况且又没有主见，一味地顺从，这个结局是他自己选的”“什么叫是他自己选的？我想救他！”哈德对母亲嘶吼道。“他的死是我们安排好的。孩子，你曾经太懦弱了，你需要经历死亡。”“我的确死过一次了，恨不得也死在那个该死的峡谷里！哪怕换现在里面任何一个人活着！”“你还是不够狠心。算了，既然世仇死完了，孩子，现在你是当家的主人了。”哈德沉默了一会儿，让所有人退下，把自己关在屋子里三天三夜。
三天后，哈德从房间里出来了，眼里布满血丝，看来三天没合眼。他随即下了一条奇怪的命令：在那条峡谷旁修一条通往谷底的路。众人照办了，看来他真的成了一家之主。
又是一年，路修好了。哈德也一夜之间杳无音信了。同时，峡谷中多了一排坟墓，不远处有一个简易的木屋。哈德到这里定居了，孤身一人。峡谷中别有洞天，在大面积阳光照射不到的地方，长着一小簇一小簇的植物，一旁甚至还有极细的溪流淌过，丝毫看不出上面是荒漠。离他的小木屋最近的坟墓上长满了苔藓，那是哈德为罗优特修的坟。话说那日哈德沿路下到峡谷底部，看见了当年的那些尸骨。世仇的尸骨早已腐烂风干，而静静躺在山谷中阴暗一角的罗优特身体里长出了茂密的苔藓。哈德本想来悼念一下便离开，见此情景，又念及家中毫不在意自己感受的家人，也就直接定居了。至于那该死家族的前途？去他的吧，让它去自力更生吧，像当年被丢弃在外的自己一样。况且现在在他眼中，死掉的罗优特比那些所谓的亲人要亲多了。在罗优特的墓碑上，他刻下了“在哈德生命中唯一比苔藓重要的人”。
后来，没人再见过哈德，家里也没人再询问过他的音信，只是换了年纪最大的的女儿当家。而峡谷里呢，哈德每天守在罗优特的坟墓边上，讲述他死掉之后的故事。故事似乎没那么多，以至于后来哈德也不知道自己讲的是真是假，仿佛是呓语一样，却几乎没有停过，就这样一直在讲，哈德的胡子渐渐花白了…直到一天他恍惚间看见罗优特向他走来，仍是当年那副年轻模样。站立良久，罗优特一言不发，转头便准备离去。哈德立刻上前拉扯住他的手，随后二人通过那座坟墓进入了另一片天地，里面没有黄沙，只有无边的苔原和连日的阴雨…
死前的梦罢了。哈德伏在罗优特的墓碑上，静静地睡去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