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64

1064年,早春,还未完全消散的寒风用尽最后的力量吹过乌克斯豪尔的密林,向北方逃去。斯瓦迪亚人的军营中静悄悄的,几乎所有人都入睡了,只留下火盆中的木柴噼里啪啦地作响——但是国王哈劳斯的营帐除外。
作为一位有野心试图征服整个卡拉迪亚的国王,哈劳斯总是有干不完的事要做。而恰好他本人又有几乎用不完的精力去做这些事。截止到现在,罗多克王国的势力已经被牢牢压制在山区,不敢出艾柏勒斯堡一步。然而即使平定了南方,哈劳斯和他的将士们仍然枕戈待旦,随时准备着下一场战争。“你是说,两个月后,特瑞典伯爵就能再训练出四百名骑士?很好,按这个速度,我们的兵力很快就能恢复到与罗多克作战时一开始的水平。”哈劳斯头戴金冠,身着朴素却坚实的软甲,一边翻阅着文件,一边向旁边的信使说到。一旁的侍从拿着他的剑和骑枪侍在一旁——那是为他每天有空就要坚持进行的练武准备的。“报——!诺德王国的拉格纳和维基亚的亚罗格尔克国王向您送来了信件。”帐帘掀开,又一位信使走入营帐,将信件呈给哈劳斯。哈劳斯拆开信,刚读了两行字就突然脸色大变,愤怒地将信摔在地上,抽出剑将其剁得粉碎。“两个卑鄙的老混蛋,竟然敢合起伙来对抗我!传令下去,明天一早,集结所有部队,开赴杰尔博格!”“可是,我的国王,我们的兵力还没有恢复完全,柏榆德的军队还在萨兰德边境,几乎不可能赶得上我们的行动……”一旁的迪林纳德伯爵说。“柏榆德?他手底下的骑士加一块总共才160人,就算赶上了也没什么用。至于兵力,就凭那群诺德海寇和维基亚猎户,只要我的骑士们一冲锋,他们就会自行望风而逃。必须在第一场战役中就把敌人的主力击溃,让那两个老家伙瞧瞧我的厉害……”哈劳斯一边说,一边从侍从手里拿过自己的骑枪,擦拭着枪头。“没错,骑枪啊骑枪,你很快就能尝到诺德人拿散发着鱼腥味的鲜血了。”他心想。
杰尔博格的平原上,凛冽的海风划过大地。雾蒙蒙的草原上,一支庞大的队伍逐渐从迷雾中走来,领头者正是哈劳斯。“翻过前面这座山,就进入诺德人的土地了。”“很好,就让他们知道,惹恼了斯瓦迪亚的后果是什么!所有人,跟我来!”山巅上矗立着的正是杰尔博格堡,在战争刚开始的时候就被诺德-维基亚联军以压倒性的优势兵力拿下了,没有任何活口前来报信,杰尔博格堡陷落的消息还是当一队巡逻的斯瓦迪亚部队在试图进入城堡补给时遭到弓箭射击才汇报的。“我们不得不说他们打得很有头脑,”迪林纳德说,“这样一来,连苏诺和帕拉汶都处在敌军可能的攻击范围之内了。”“住口,你这是助长他人志气。”哈劳斯打断他,“柏榆德的部队开拔了吗?”“是的,我的国王。据最近的汇报,他们已经抵达了苏诺,正在补给辎重。”“来不及等他们了,准备攻城。”哈劳斯向特瑞典伯爵下令。
斯瓦迪亚军在山区的唯二两条路上排列成纵队前进。山地过于崎岖,斯瓦迪亚的骑士们也不得不下马步行。突然,山上传来了诺德人的战吼和维基亚猎哨的声音,随即有数百维基亚弓箭手出现在山上,另有步兵数百从山上冲了下来。“敌袭!”几个眼尖的士兵率先反应过来,向周围的士兵通报。然而维基亚的弓箭手们射出的箭矢像蝗灾般铺天盖地地涌向斯瓦迪亚军队,一时间斯瓦迪亚的战士们乱作一团,竟然没有一个人能组织起有效的反击。“随我冲锋!”哈劳斯向他身旁的精锐骑士们大喊。即使没有骑马,这些骑士也不能不被视作可怕的战士——他们身披厚重的板甲,即使是维基亚的战弓也很难对他们造成有效杀伤。然而在山地上,哈劳斯和他的骑士们在装备如此厚重的情况下本已经很难冲上山去,更别提还有一队诺德步兵阻挡在他们的行进路线上。“喝啊!”哈劳斯挥动双手剑,斩向诺德士兵,然而他的斩击被对方的盾轻松挡下,剑刃深深嵌入盾牌中,对方又把盾牌一扭,用棕熊般的怪力直接让哈劳斯的剑脱了手。哈劳斯看着对手轻蔑的眼神,怒从中来,拔出短剑,向对方刺去。剑再次插入盾中,然而这次哈劳斯不会再让短剑脱手了——他向前猛地压过去,短剑直接捅穿了盾牌,穿透诺德人的锁子甲,刺入了对方的胸膛。哈劳斯从对方的身体上拔出短剑,大吼:“冲锋,斯瓦迪亚万岁!”身边的骑士早已解决了面对的敌人,同样纷纷向山上冲去。然而,再爬上半山腰时,又一队敌军挡在了哈劳斯的队伍前。他们身披鱼鳞甲,手里拿着长柄月刃斧,硬生生地把冲锋的斯瓦迪亚军挡在了半山腰,维基亚的弓箭手则正好从山谷两侧向斯瓦迪亚军射击。箭雨纷飞,维基亚人的巨斧像砍断树枝一样砍断了无数斯瓦迪亚人的手脚与脖子,断肢接二连三地从山上滚下。渐渐的,斯瓦迪亚人失去了士气,不再敢于朝山上冲锋,而是变成了山谷里待宰的羔羊。哈劳斯一人面对着三名维基亚斧兵,以精湛的剑法防御敌人的巨斧。然而仅凭一柄短剑面对三个人即使对于像他这样勇武的人也绝非易事,随着“铛”的一声饱经蹂躏的短剑被砍成两段,哈劳斯觉得自己的人生与雄心壮志便要交代在这了。
“可恶的卑鄙小人,但凡你们敢跟我在平原打,我光凭一个人,一匹马就能把你们全杀了!”哈劳斯大吼着,挥拳打向对手。彻底为自己的失败而愤怒的他不顾一旁的另外两个敌人,把面前的敌人扑倒在地,一拳又一拳地打向对方的脸。就当一旁的敌人想挥动巨斧斩下哈劳斯的头颅时,他停下了——他的后脑勺上插上了一支弩箭。
“为了柏榆德,为了国王,为了斯瓦迪亚!”无数穿着黄黑色罩袍的士兵从山腰的密林里冲出来,那是柏榆德的纹章的颜色。不同于哈劳斯的部队,这些士兵的装备轻便得多——锁子甲、筝形盾、平顶头盔,让他们在山间能快速机动,甚至从山下向上冲锋。一队又一队弩手灵活地爬上制高点,射击维基亚人的弓箭手——他们的箭矢像是点燃了一样发着光,让他们能以此校准弹着点,更加精准地射击。“柏榆德?!……可是他是怎么赶上的?”哈劳斯看着柏榆德的援军,怔在原地,喃喃自语着。“您忠诚的封臣,柏榆德,在此为没能早点感到而祈求您的宽恕。”二十多个全副武装的战士朝哈劳斯的位置赶来,为首的正是柏榆德,手中拿着一柄长剑,递给哈劳斯:“您可以先拿这把剑作战,我的国王。”“你是怎么赶到这的?整整多了将近一倍的路程……”“波尔查,我的一位手下,对整个斯瓦迪亚的小道与捷径无所不知,所以我的人马才能及时出现在这。”“那你的那些弩手,他们燃烧的箭是?”“这是我从萨兰德人处学习的,他们有一种叫做达索利尔的箭,即使在诺德的潮湿空气中也能轻松燃烧。”“萨兰德人?只是一帮异教徒罢了,他们……”“不,我的国王,萨兰德人相当聪明。哈基姆苏丹是一个懂得变通的人,他或许不像您那样勇武,那样懂得指挥部队,但是他能在与罗多克的作战中学习新的东西——还记得罗多克人的长枪吗?萨兰德人用竹子当矛杆,做出的矛能与罗多克人最好的长枪相比,截止到我动身前来之前,罗多克人已经几乎丧失了从前他们所具有的所有优势,除了他们的阔盾。”说完,柏榆德平静地看向哈劳斯的双眼,等待他的反应。与他想象的相反,哈劳斯并没有对此展现出什么恍然大悟的样子,相反的,他的眼神飘忽不定,面色阴沉,令柏榆德不由得怀疑他刚才到底听进去了几句话。“怎么,你到这来就为了给我讲这些大道理吗?”“请原谅我的冒犯与愚昧,您所言极是,战事还没结束,我不应该浪费时间干这些事,贻误了战机。”柏榆德清楚,在这时与哈劳斯争辩只会让他更厌烦自己,于是拉下面甲,重新组织士兵投入战斗。
回看山上的战斗,在援军支援后的斯瓦迪亚部队基本上重整了旗鼓,蓝色与白色的战旗正在退却,诺德与维基亚联军并不着急用一场战斗打赢战争,仍然在自己的计划中行动。
“……”哈劳斯回望战场。柏榆德说的显然是对的,他心想。但是这又与自己一贯的做事风格大相径庭。“国王怎么能因为一个才成为封臣没几天的人而彻底改变自己?”他嘟哝着,烦躁地用剑戳向敌人的尸体。“神会庇佑最勇敢的战士,父亲是这样说的,我习武时的师傅是这样说的,迪林纳德也是……迪林纳德!?”当他在朝山下走的路上发现了一具铠甲十分不凡的尸体时,一切对柏榆德的不满都被抛却了。哈劳斯认识迪林纳德的铠甲,他们相处的数十年中有一半时间迪林纳德都穿着它在战场上陪伴哈劳斯左右。但如今,这一切都没有意义了——迪林纳德的头颅,早已与更多骑士的头颅一起滚下山路,葬在了谷底的小溪中。哈劳斯意识到,他面前的尸体正是他为自己的鲁莽所付出的最大代价。哈劳斯面朝尸体跪下,在原地忏悔着自己的愚蠢……
“汤姆斯,吹撤退号,这场战役结束了。”远处,柏榆德向手下喊到。“不,我们有机会真正歼灭他们,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将他们击溃。”哈劳斯摘下头盔,郑重地放在尸体前,站起来说道。“他们不会撤往杰尔博格堡里的,因为他们都认为我接下来会猛攻城堡——换作一个小时之前的我也的确会这样做——但是我并不缺少时间——因为我们骑兵上的优势,我们只需要很少的兵力,我就可以保证我们的后勤补给线没有任何问题,能够将他们困死在杰尔博格。因此,他们此刻应该在向我们的后方行进,准备断我们的后路,再在守城时用弓箭消耗我们的人,此时我们由于补给线被断得不到补给,他们就可以一举击溃我们。没错,柏榆德,你说得对。世人都认为我是个有勇无谋的人,这正是我的大业的最大阻碍。但是现在不一样了,我将学习敌人的思考方式,再以此找到击溃他们的方法。”“是。传令下去,集结部队,向南开进!”

“……1065年,哈劳斯国王于杰尔博格堡以南50里处与诺德维基亚联军进行会战,几乎全歼对方。经此一役,诺德维基亚联军再也无力抵抗斯瓦迪亚,于1066年议和,割让日瓦丁、提哈、萨哥斯三城。1072年,哈劳斯向罗多克宣战,通过使用火药武器大破罗多克方阵,一年内彻底击垮罗多克王国,使其成为斯瓦迪亚的附庸国,斯瓦迪亚的疆域也达到了鼎盛。1075年,哈劳斯在乌克斯豪尔的一次打猎后安然离世。哈劳斯死后,他的儿子马提洛继位,在1082年马提洛称帝后,哈劳斯被追封为斯瓦迪亚帝国的第一个皇帝。在哈劳斯统治期间,斯瓦迪亚四处征伐,领土几乎翻倍;依靠着对外扩张所得,斯瓦迪亚的经济也迎来了可观的发展。斯瓦迪亚的人民也因此对哈劳斯甚是敬重,无数关于哈劳斯国王伟大功绩的传说在民间流传,有些被整理成书出版,有些成为戏剧作品的原型。”——斯瓦迪亚:编年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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