变老

白发的女生在医院的床上。
床上有一只黑色的狼狗,狗的面相很凶狠,但在少女的抚摸下却颇为安分
它黄色的瞳孔凝视着少女。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突然从门外传来。
门被猛然拉开,外面的护士如临大敌一般看着那条狗。她招呼来了一群人。人们乌泱乌泱的将少女团团围住,为首的两个人粗暴的从少女的手中夺走了那只狼狗。
女生没有反抗,只是看着他们抢走了手中的狼狗。狼狗也没有挣扎,也仅仅只是温柔地看着她。
那眼神真的很温柔,我甚至很难想象一只面容如此凶恶的大型犬竟有这么温柔的眼神。
护士给女生吃了两粒药片,她很快便失去了意识。

女生不知道她具体过了多久才醒过来,她只知道自己一觉起来年轻了很多。时光在她脸上冲刷出的痕迹突然就消失了,她从一位女士变成了一位少女。
不知怎么,在照镜子的时候她脑中突然知道了一件事儿——从此之后,她将不再变老。
少女也不知道她为何知道,但她就是知道了,或许这就是神明的旨意?
医生告诉她她的病好了,她在下个月就圆满出院了,当天全院的患者与医生都向她道喜。她看见他们很开心,于是她自己也很开心。就如此开心着开心着,她就被愉快送走了。
出了医院,走到大街上,她发现了一个严峻的问题
“我是谁啊?”
她在医院门口的长椅上思考良久,但依旧没有什么头绪。
太阳渐渐落山,亮白的月光从天空中洒落。
少女叹息着站了起来,打算随处走走
她最随着自己的直觉,在这庞大的都市中四处游走
路上有喧哗的行人,有乱叫的醉鬼,有繁华的闹市,有宁静的公园。她觉得这一切都很熟悉,但却对这一切都有一种新奇的感觉,就像是久别重逢的老友之间的叙旧一般。
走过了四条河流,到了这条路的尽头。路的尽头是一座郁郁青青的小院子,她凭着感觉推开院门进入其中,院中有两棵树和一栋小小的平房。
她觉得自己这种闯入的行为好像不太好,但这座院子却实在给她一种极为特殊的感觉,她觉得自己就如同是回到了自己的领土的国王一样。顺着自己的想法,她摸了摸平房的门,门上的指纹锁应声而开。
走进房门,她突然就回忆起来这里是哪儿了,这里应该是她的家。她觉得自己应该是失忆了吧,不然为何连自己的家都要回忆半天呢?
一股凉意突然蔓延上她的小腿,她皱着眉头看了看,一根长条状的物体缠上了她的下身,仔细一看,原来是一只小蛇。
那只小蛇明亮的黑色眼睛看着她,仿佛在对她说着欢迎回来。她用手拿起那只小蛇将它盘在手上,蛇皮凉凉的感觉让她很舒服。她盘了盘小蛇的三角形小脑袋,就这么把小蛇放在手上了。
她找了把椅子坐下,望着天花板发呆
她在医院天天发呆,所以她能发很久的呆。反正此时也没有什么需要思考的事儿,不如直接放弃思考。
不知发了多久的呆,她发现了另一件事儿——她好像不会饿了
“既不会饿也不会变老,这不就是永生了吗”她暗自思考着
“那我到底要如何耗尽我这看不到尽头的时间呢?”她小声嘟囔着
“还是发呆吧”
于是,她再次放弃了思考
但无论如何,呆总有发完的那一天。无论如何放弃思考,也总有开始思考的时候。在漫长的发呆之下,她终于感觉到了“无聊”这两个字的含义。她手上的小蛇好像也明白了她的想法,发出“嘶嘶嘶”的叫声,仿佛在催促着她停止发呆。
她突然很想去做一点事儿,她不是为了为了什么儿而想做事儿,而是单纯的觉得实在太无聊了。她起身,推开了尘封了不知道多久的房门。
门外院中的两棵树竟然开出来朵朵鲜艳的花儿。小蛇吐了吐信子,用尾巴指了指花,好像是在让少女去摘几朵儿回来。
少女觉得小蛇的提议好像有点意思的样子,于是上前摘了好几朵花,将它们编织成一个花环戴在头上。她戴着花环,在院子里跳着意义不明的舞蹈,唱着不成曲调的歌声。
她走出了那间小小的院子,走过了来时的那四条河流。一路上草木繁茂,落英缤纷,和煦的春风吹着她的发丝,轻轻推着她的身体。小院的影子越来越远,直到最后完全的不可见。
于是,少女开始了她的流浪生涯。她惊奇的发现离开了那栋院子之后她竟然也会困,也会累。无奈之下,她只得在困了的时候挑一个比较舒服的地方慢慢入睡,在累了的时候找一处能坐的地方稍微坐两下。
不知几个日夜轮回下来,少女心中终于有了后悔的情绪,她觉得自己跑出那个小院子的行为很蠢。在那个院子中只要发呆就好了,但在外面的世界却还要在意身体和其他。在漫长的旅行中,她的身体感到了不适。终于有一天,她在路上昏倒了。
待到她再次睁开眼的时候,她已经在一个寺庙的床上。原来路过的僧人见她可怜,好心将她救起。
僧人询问少女的名字,但少女并不知道,僧人面露难色。在征得女孩同意后,僧人将少女取名沙夏。沙是因为僧人姓沙,而夏则是由于当今是盛夏。
沙夏很感激僧人,因为僧人救了他,也给她起了一个名字,沙夏很喜欢她这个名字。
僧人不太敢靠近沙夏,但他每次都把作为饭食的粥送到沙夏身边。他不信真的有人不需要吃饭,他觉得沙夏只是因为奇奇怪怪的小脾气才不吃饭。沙夏看他如此认真也会吃一小点儿饭,但饭对沙夏确实没有什么吃的必要。
僧人是个很善良的人,他经常下山去城里为穷苦百姓看病。沙夏也常常跟去替他打打下手。
出诊是最能体现人情冷热的。看病途中父母儿女大打出手的有之,父母抛弃子女的有之。沙夏看着这一切不会觉得丑陋,她只是觉得很新鲜。
时光如此静静流逝,僧人本就不年轻的脸庞悄然之间爬满了皱纹,但沙夏却分毫未变。
僧人的腿已经不允许他经常下山当义医了,沙夏经常一个人下山为人们看病。她经常会把患者们的趣事儿告诉僧人。僧人多数时候只是笑笑,并不说话。
金风拂过,落叶纷纷,秋天到了,收获的季节来临了。
在山下的人们忙着收麦子的时候,瘟疫悄无声息的来临了。这场瘟疫来的悄无声息,几乎不知不觉间便传染开来。沙夏对此束手无策,她没有办法挽救病人们的生命。
僧人从沙夏的口中听到了这件事儿,他没有什么多余的言行,只是沉默着拿着拐杖与沙夏一同下山。
他与沙夏在山下里尝试了无数种方法,但无一种能医治可怕的怪病,死亡的气息蔓延在这座城市里。
僧人不甘心,他写了一张很危险的方子,想剑走偏锋试一试能否奏效。以身试药,最终很难有什么好结果。僧人的方子没问题,那张方子确实能治好瘟疫,但他却因为高强度的劳动累垮了身体。
僧人死了,但却是笑着死的。
沙夏其实很少有情感上的波动,她脸上一般都没什么表情,但在僧人去世的那天,沙夏却在不自知之间留下了泪水。
人们自觉的为僧人举办了一场风光的葬礼,在那场葬礼上,沙夏见到了一只大狼狗。那只大狼狗的眼睛凝望着沙夏。
“你说,什么是生命呢?”大狼狗突然对沙夏说到
“生命应该就是长久的活着吧,毕竟他如此想让世人活下去”沙夏说
狼狗静静走了
蛇蛇从沙夏的衣袖里钻出来看着沙夏。沙夏摸了摸它的脑袋。口中喃喃自语
“你应该可以陪我到很久很久吧”

沙夏之后依旧正常的为人们治病,她拼尽全力的让人们活下去。
患者得了不治之症,即使患者也明确表示不用麻烦医生治疗了,但沙夏也硬要治他。
诸如此类的例子还有很多,家属们对此颇有微词。
最终,在一个患者经历了数月痛苦遗憾去世之后,他的家属受不了了,要来打沙夏。
蛇蛇帮沙夏挡住了致命的一刀,但它却也命丧当场。尽管哪个人很快被控制住,但蛇蛇却已经凉透了。

沙夏走在山坡上,她在找僧人下葬的位置。
走到僧人的墓碑前,他在旁边挖了另一个坑,将蛇蛇埋在那里。
那只大狼狗又出现了
“你觉得什么是生命呢?”它再次问道
“我不知道”沙夏茫然了“我本以为活着便是最重要的事儿,但事实好像并非如此”
“我觉得我好像没有真正活着过。我的身体不会老去,不会死去。我原以为,不会变老就是永生”
“不会变老不是永生吗?”狼狗问道
“永生是什么呢?永远的生命?永远的生存?但我觉得,永生的前提是活着。不会变老并非生命,也非生存”
“不会变老,甚至精神情绪都不会有什么大的波动的我真的能称之为活着吗?如果这都能算是活着,那我脚下这篇泥土它也同样活着并且永生了”
“生命与其他东西的区别是什么呢?我想大概就是生命会有一个终结,如若不然,生命与石头有何异呢?无非就是一个的组成更为复杂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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