属于他的两次日出

人物调查问卷

1、姓名 出生日期 星座 姓名的由来
沈耀 2000年9月24日 天秤座 或许是父母希望他能一直耀眼发光

2、身世(出身什么家族?社会阶层?童年时的家庭状况)
家庭富有 父亲开了公司 算是中产阶级 童年时父母给了他很大压迫 精益求精 要求他事事做到完美 不过物质生活比较丰富 因为家里有钱所以可利用的各种教育资源也多 属于有钱没爱那种类型

3、和父母兄弟姐妹的关系?和他们中的谁关系比较好/不好?具体表现为什么样的相处模式?
和父亲的关系很紧张,在经历了许多年的压迫之后终于从他爱父亲讨好父亲演变到了他和父亲反目成仇水火不容的阶段,这种情感变成了恨;母亲对他比较冷漠,他也和母亲没有过多交流,但在逐渐理解母亲的过程中发现她也很苦命,和母亲的关系从非常紧张变得缓和了许多;他一开始很恨弟弟,后来这种恨夹杂着怜悯,因为他从前认为是弟弟分走了父母对他的注意力,后来发现弟弟其实只是父母在他这个planA之后备选的planB,是如果他失败了,无法继承家产之后的一个补救方案。

4、小时身心状态如何?生过大病吗?
小时候身体状态比较健康,心理状态不太好,在父母不断的压迫下养成了强迫症一般的性格,有些双相情感障碍和抑郁症(这好像也算身体状况?),会自残。性格有些扭曲,具体表现为睚眦必报。

5、中学毕业于/最高学历;

6、(现代社会)喜欢的书、电视节⽬/(其他社会)长于从人群还是阅读或其他地方获得信息?
爱看科幻小说,读了很多世界名著,长于从阅读和手机的咨询推送获得信息

7、长于独处还是与人沟通?长于什么样的工种/或长于同什么事物打交道?(现在从事了什么样的工种)
独处。被全国顶尖学府的建筑系录取,现在在学医(或许出国留学深造了)(这是我的想象,事实上那部电视剧拍到他被建筑系录取就完结了)

8、在解决问题的时候,依靠的是本能、逻辑思考还是情绪?
逻辑思考。

9、他/她最害怕什么?有过什么噩梦吗?
害怕父母的压迫,害怕自己得不到父母的爱
做过的噩梦:从悬崖上掉下去,考年级倒一被父母骂,没有考上好大学被父母骂,周围的人都对他失望,站在很高的地方并且发现周围没有落脚点……

10、失眠时会……
吃安眠药

11、一生中主要的挫折是什么?这如何影响了他/她的后续身心状态和命运走势?
没什么特别大的挫折,或许他没经历过挫折,又或许他人生的前五分之一都在挫折中度过。

12、一生中最难忘的事是什么?
在父亲过生日那天,把故意考差的三模成绩单当着生日宴所有人的面念出来,狠狠打了父亲的脸,当着一众父亲的同事朋友等人揭露他出轨等不齿行径。

13、如果缺了谁或者什么,他/他会简直活不下去?
不会。

14、曾经的梦想是什么?后来呢(梦想破灭了还是被实现了……)
他小时候可能会想当医生、科学家、赛车手等等小孩子可能会喜欢的一切,但在成长过程中渐渐被父母否认,只能按照父母的要求做事,也就变得没有梦想了。

15、最好的朋友(有吗?有几位?是什么样的人物?)
似乎并没有。

16、⾝体特征?
很瘦,左手手腕有割腕留下的疤痕,头发微卷,平时穿的衣服总是干净整洁的,总是穿很贵的名牌球鞋。

17、⾝体语⾔(表情/⼿势)的特征?
紧张时会下意识用右手大拇指抠食指的侧面,把食指抠破出血。经常面无表情,有时是淡漠,有时是无助,有时是轻蔑,但都不会做出大幅度的夸张表情。很少真心露出笑容,大部分时间是轻蔑的嘲笑,或是皮笑肉不笑。

18、喜欢(讨厌的⾷物)
不挑食,但是喜欢清淡饮食

19、居住于什么样的环境?居所的特征
房间窗明几净,床尾对着书桌,书桌右侧有整理的很井井有条的木质储物柜。床上用品的主色调是蓝白色,被子铺平,很整洁。书桌上有个台灯,一个笔筒,用两个书立夹着一些学习资料,比如竞赛题库,和一些优秀作文。除此之外没什么多余的东西。

20、每天⼊睡前最后⼀件事
吃药,抗抑郁药。

二、创作前的头脑风暴

1、在原著中,他是谁?他怎么了?(经历了什么 选择了什么)
他是沈耀,是众人眼中的天之骄子,是父母的希望。他从小在父母和周围人的重压下长大,渴望得到父母的爱,却无法在学习之外的事情上引起他们的一点重视。他睚眦必报,在公共场合被人将大便弄在鞋上后去找人霸凌那个人,这是一种蓄意报复(是的我也觉得大便这个情节很离谱但是剧里就是这么颠。),十八岁生日当天被母亲接到父亲的情人家捉奸,父亲在过了零点才回家,一句走心的生日祝福都没有跟他说。在忍受不了父亲之后公然反抗,在父亲生日那天,把故意考差的三模成绩单当着生日宴所有人的面念出来,狠狠打了父亲的脸,当着一众父亲的同事朋友等人揭露他出轨等不齿行径。和母亲带着弟弟逛商场时了解到母亲的过往(本来喜欢花样滑冰,但和父亲商业联姻后被迫做了家庭主妇,无法追逐自己的梦想,更何况父亲还出轨了。),更觉得父亲可恨,于是和他撕破脸皮。他一直在自救,他并没有逃避自己有心理疾病的事实,而是自己去开了抗抑郁的药物来吃,他很清楚自己的症状,和学校里那所谓的心理咨询无关。把自招的名额让给他人后高考发挥也不错,上了国内最好的大学。
他于一个雨夜接济了自家保姆和她的孙子李燃,因为他们本来的房子被强拆了。保姆对他不错,但保姆的儿子有些讨厌(至少他这么觉得),他在厌恶那个正义感爆棚,闲得发慌的烂好人李燃的同时,也在隐隐羡慕着他,因为他能得到奶奶的爱。

2、你最在意他的什么?
他的性格。

3、其中,哪些原著里有;哪些是原著没有,但你觉得有。
原作写到他高考后被顶尖学府的建筑系录取,但我觉得他是应该去学医的,可能会本科期间出国留学深造,离父母远远的,追逐自己的梦想和事业,与自己和解。

4、针对后者,在这次习作里你打算发展他/她的哪一部分(性格 身世 命运 包含与他人的关系)?
性格

5、请给出一个核心情节(这次习作的核心大纲)
例如:他/她正在哪里,面临着什么样的挑战?他/她应对得如何?
出国留学顺便接受治疗,几年后,面对李燃奶奶的逝世,他和多年未见并且单方面切断联系的李燃重新有了来往,回国后见了故人,了结了往事,带着轻松的心情离开,继续他的课题,在斯德哥尔摩定居。

 

 

从此以后的每一天,他都能平静地欣赏日出。

01

斯德哥尔摩气候宜人,本科毕业后沈耀就一直待在这里。

 

沈耀本科的专业是建筑,但他其实一点也不喜欢这个专业。刚巧父母闹离婚争家产,他被家里的事搞得焦头烂额,在一个并不阴沉的晴天做了最后一丝反抗——他凭借着自己常年优异的成绩和高的吓人的绩点,成功转到了医学院学临床。

 

后来他顺理成章的单方面和父亲和老同学断了联系,大学四年的学费和生活费全靠自己挣,青北大学学生的家教费向来都很昂贵,即使他是本科生,也足以在这个寸土寸金的首都立足。加上奖学金和杂七杂八的打工费,甚至还能有些剩余。母亲倒是一直在往他卡里打钱,不过他一分都没动过。

 

直到他本科临近毕业,做出了一个可以说逆转人生的决定——他瞒着所有人向卡罗林斯卡医学院递交了申请,并成功拿到了offer。

 

那天晚上,沈耀破天荒的做了个梦。自从他对安眠药产生依赖后,已经很少做过这么清晰的梦了。

梦里他站在一根只能双脚站立再无一点富余的立柱上,周围是熊熊烈火,火舌舔着他的衣角一点点往上爬,闪动着一片诡谲的暗红色。周围火海中飘着无数黑影,若隐若现,忽明忽暗。他按理说应该怕的。

但是他没有。他任凭着那些黑影尖声嘶叫,在他的视线里逐渐模糊、扭曲,直到火焰吞没他的头顶,他才意识到,这火其实是冰冷刺骨的。

 

他醒来,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或许他真的是一只凤凰,就要涅槃重生了呢。此后那些之前欠下的债,积累下来的业障,也要随着他一点点还完而烟消云散了。

 

唯独李燃。那个讨厌的家伙。

 

沈耀又不可避免的想起他得知自己的父亲就是害死李燃父亲的罪魁祸首时的心情。胃病又犯了,他捂着肚子一阵阵痉挛,喉口涌上恶心的反酸。沈耀习以为常的走下床去伸手够那触手可及的胃药,却不免瞥到感应到他手掌而亮起的手机屏幕。

 

他独自一人在斯德哥尔摩生活,至今,已是第五个年头。

 

“沈耀,我奶奶走了。”

 

02

沈耀一言不发地盯着那一长串的聊天记录,全是对面在单方面输出。

沈耀,你别意气用事了行吗,我跟你道歉行了吧,你别这么一声不吭就走了。

沈耀,你爸破产了。这件事在星洲闹得沸沸扬扬呢。

沈耀,我奶奶还是挺惦记你的,她让我跟你说,就算她不在你家干活了,也可以去吃她做的饭。

沈耀,你妈带着你弟弟过得挺好,我上次回星洲看老师,他们碰到我,还问我知不知道你怎么回事。

所以你到底怎么回事,你去哪了,怎么连你妈都不肯告诉呢。

……

沈耀,你他妈是死了吗?

……

沈耀,我奶奶走了。

我知道我没什么资格跟你说这个,但我还是想问你,能不能回来看她一眼。我对不起你,我奶奶还对不起你吗?我们上高中那会儿她就经常心疼你,简直把你当亲孙子来看了。至少她也是从小照顾你的吧,你就一点感情都没有吗?当然,这件事决定权在你。

 

沈耀沉默的看着那串地址,发了二十分钟的呆。药也没吃,胃疼倒是已经缓解了,他也没去管。

 

那个尘封许久的聊天框被点开了,新消息通知就这么大喇喇摆在他面前,叫他不得不面对血淋淋的现实。

 

沈耀下意识的开始用右手大拇指掐自己的食指外侧,直到掐的鲜血淋漓才意识到,这个动作他已经几年没做过了。那些被装进记忆匣子又落了几层锁的过往,就这么轻易的被展开,让他眼前又浮现出那痛苦的一幕幕。他撩开左手的袖子,上面是要跟随他一辈子的疤痕,他本以为自己已经脱敏,可就这么轻易地,他又产生了想要把它割破的冲动。

 

李燃,怎么又是李燃,阴魂不散。

 

沈耀向来债必偿,恩必报,但是李燃。

 

沈耀想,他的债,我是不是这辈子都还不清了。

 

03

回国的机票很难订,但是沈耀紧赶慢赶,还是赶上了葛奶奶的葬礼。

葛奶奶一生在世没几个亲人,就连葬礼也冷清清的,倒也合了她不喜热闹的性情。沈耀一言不发的戴着黑口罩站在人群后面,没有去看李燃,默默向葛奶奶鞠了一躬。

 

天气很不应景,是星洲七月盛夏的雨季中难得的晴天。沈耀在瑞典很少碰上这么烈的太阳,空气中弥漫着潮湿的泥土气息,热浪在他身上滚过一遭,惹得人心烦。

 

他随着流程围着灵体转了圈、听李燃讲了话,灵堂外坐了一群佛僧念叨着超度的咒。他跟着人群跨过火盆,来到公墓,没什么特别的感觉,只是回想起自己和葛奶奶的点点滴滴,尽管乏善可陈,倒也挤出那么点真心实意来。那么鲜活生动的一个人,在icu、手术室、太平间轮番走那么一遭,最后只是变成一个轻轻的小盒子被高个子的李燃抱在怀里,又放进那小小的墓穴。

沈耀想,奶奶生前就挤在小小的地下室里,身后又挤在那小小一隅天地。

 

他自认自己来过,已经很足够了,在公墓门口打了辆车准备回去。毕竟国内他也没什么牵挂,唯一的联系只有李燃日复一日给他发来的骚扰短信。

 

真是可笑,沈耀嗤了一声,自己居然沦落到这个地步了吗。

 

头上突然覆了一把黑伞,他一怔,随即牵动嘴角,扯出一个很难看很僵硬的微笑。

 

“不累吗。”来人道。

“李燃,你这么一直纠缠我有意思吗。我这次是回来看葛奶奶的,和你无关。”沈耀恢复了面无表情。

 

李燃依旧用淡漠的目光审视着沈耀,没有愤怒,没有悲伤,让沈耀有些不安。沈耀的瞳孔倒映出李燃的脸,棱角分明,显的像个愣头青。他还是那副样子,沈耀无意识握紧了曾经留下疤痕的那只手腕——李燃敏锐的察觉到了,愣了一下,神色略有些缓和。

 

“所以,你这些年是在国外?”李燃低了低头,神色晦暗,“其实我……”

沈耀有些急促的打断了他的话:“我没什么赌气的意思,出国没告诉你们只是因为我想摆脱从前。我妈在我出国的第一年就知道了,我知道你发那条信息只是想找个借口来问我。我这次回来也只是为了看奶奶,明天就又要回去了。”

他直视着李燃的眼睛,有些气喘,很长没有说过这么长的一段话了。

 

他看不透。李燃什么时候也变成了他看不透的人呢?

 

“你爸和我爸的事,我已经知道了。”李燃自嘲的笑了笑,“天知道我知道这件事的时候有多生气,我当时就想赶紧把你抓起来质问你,但是后来你没了音讯,你爸又……我知道你跟你爸关系不好,所以我立刻就跟你说了。之后我就觉得,也无所谓了。反正我带着我奶奶过的也不错,在北航的成绩也看的过去,所以其实我早就不在乎了,沈耀。只有我奶奶……”

沈耀讥讽地挑了挑眉:“所以呢?李燃,你还是这个老样子,总是卖惨博同情,总爱道德绑架别人。我已经说过了,我这次来是为了葛奶奶,跟你一点儿关系都没有。”

 

他的心跳的异常快。其实在李燃提到父亲时他就开始喘不过气,好像一个岸上的人被猛地推进水里,他还没反应过来就呛了一大口水,感官都被剥夺,只留下窒息的感觉和急促的心跳。

 

李燃还在继续说:“我真的想跟你说我挺对不起你的,不管是在你家,还是在学校那次……”

沈耀无心去听,他忽然产生了一股想要逃避的冲动,便匆忙拦下一辆出租车,把一脸茫然的李燃远远甩到后面,直到他的身影变成一个小点消失在地平线。

 

04

不知是出于什么心理,沈耀没有换掉原来的微信。一开始母亲的消息、同学的消息纷至沓来地填满他的聊天框,后来老同学被他删掉,到最后,他开通了新的微信,旧的聊天框就只剩李燃一个联系人了。

 

沈耀下意识和出租车司机报出原来别墅的名字,等到了地方才意识到,这幢房子早就易主了。母亲和弟弟在北京过得很好,他也无心叨扰。回了趟国,除了看李燃奶奶以外,还能干什么呢?

 

他不甚熟练地在路边扫了一辆共享单车,慢慢地向印象中鸣龙实验中学的方向骑过去。这个时间刚好放学了,路边三三两两走着结伴的学生,夏天白天时间长,他迎着灿烂的一片火烧云骑着车,风把他的外套吹到后面飞着,他长时间放下的几乎遮住眼睛的刘海被风刮起来,露出光洁的额头。沈耀久违的在平淡如水的生活中得到了一丝自由的感觉,内心有什么地方悄悄的融化开了一角。

 

鸣龙还是老样子,围栏上还是有爬山虎挂了满墙,路边摊小商贩叫卖声不绝于耳。沈耀以往从不屑于碰这种路边摊上的吃食,但现在他买了一份烤冷面,被辣味呛了满嘴,又坐在路边的塑料椅上慢慢吃着。

 

其实他根本就尝不出来烤冷面是什么味道。重度抑郁的副作用有一项是食欲减退,再加上抗抑郁药的长期服用,他感受到胃里一阵翻江倒海,舌头被辣椒激得生疼,而那些需要用味觉体验的东西,沈耀一项也没有尝到。

 

有什么东西濡湿了他的脸颊。

很浅很浅,却又那么明显、那么强烈。

沈耀完全无法忽视它的存在。

 

从前葛奶奶在时,总是会千方百计做出营养丰富又色香味俱全的饭菜。星洲本地菜向来都是偏重口味的,但沈耀喜欢清淡饮食,因此葛奶奶做饭从不放辣椒,也不会放太多的调料。

 

沈耀后知后觉地品尝到了一点苦涩,这是他能尝到的最深刻的味道。

眼泪是苦的,他想。

他依旧没什么表情地低头坐在路边,直到黄昏褪去,黑夜降临,他才捧着一盒已经凉透干透的烤冷面,缓慢僵硬地站起身。

面前站着一个人。他没什么反应地冲着对方点了点头:“李燃。”

 

沈耀很累、非常累。他完全没有力气再去做多余的一丝举动,像是漂浮在无边无际的大海里,无凭无依。身旁的浪托举着他随波逐流地飘着,白色的浪一下下拍打在他身上,绵软无力。

 

李燃沉默着接过他手中的盒子丢进垃圾桶,对他说:“走吧。”

 

走吧。轻飘飘的两个字。

走吧。他能走到哪里去呢。

 

沈耀忽然感到解脱。他从没解开过身上的束缚,十八岁以前没有,出国前没有,出国后也没有。那些缠绕在他身上的紧紧把他勒住,尽管他在瑞典这个医学技术顶尖的国家接受治疗,尽管他多年没有再次冲动伤害自己,尽管他已经远离了纷乱的过往远离了那些人远离了他所认为能影响他的一切。

 

他无端想起医生之前和他说过的话。

“哦,孩子,或许你可以尝试着面对过去看看。”

 

这也是沈耀回国的理由之一。他的过去都在这里,都留在星洲这片小小的土地,那些剪不断理还乱的,都被他远远的丢在这里抛到脑后。

 

他知道逃避是没有用处的。所以他回来了。

 

05

沈耀改签了航班。

 

自昨天和李燃同行后,他决定面对过往,像医生说的那样。

 

他去疗养院看了他的父亲。他几年前从母亲口中得知父亲自从公司破产后就一蹶不振,在那段低迷的日子里什么事都做了,某天晚上和一群狐朋狗友喝到半夜晕了过去,再醒来的时候,人就不太清醒了,说话也含糊。

 

沈耀曾经设想过无数次和父亲再见的场景,甚至设想过他们一辈子都不会再见,却怎么也没想到是在这种场合。

 

他想不到父亲萎靡的样子,尽管他恨父亲,却也不得不承认,父亲在外表现永远是体面的。他高三一模后因为忍受不了父亲公然反抗,在父亲生日那天,把故意考差的三模成绩单当着生日宴所有人的面念出来,狠狠打了父亲的脸,当着一众父亲的同事朋友等人揭露他出轨等不齿行径,在沈耀的印象里,这就是他父亲沈浩最狼狈的样子了。

 

所以当沈耀见到父亲的时候,第一反应是不可置信和茫然。

 

他踏进病房门的时候,沈浩正被护工搀扶着走向窗边。从前各种人都夸沈董事长风度翩翩丝毫不减当年,他的腰背永远是挺直的,可是现在却弯了起来,看起来甚至有些佝偻。沈浩听到门口的动静缓慢的回过头,像电影抽帧一样一顿一顿地转过来,然后露出一双混浊麻木的眼睛。沈浩微微眯着眼盯了沈耀很久,然后像才刚认出来一样,费劲掀开无力的眼皮,张开嘴:“耀、耀耀,你怎么回来了……嗬嗬……扶我去……”

他嘶哑的嗓音让沈耀觉得有些可笑。沈耀在看到沈浩的那一刻,忽然觉得心里一空——像是多年背负的重担突然消失了,虽然轻松了,但更多的是茫然、无措和怀疑。

 

沈耀想,这就是我恨了这么多年的人?这就是当初害我影响我的人?

见到沈浩如今这副光景,沈耀倒不知该如何恨他了。恨这样一个人,何必呢?

 

于是他和护工说:“没事,我来就说几句话,站着就行。”

“沈浩,我以后不会再来了。你亏欠我和我妈的,我也不让你还,你这种人渣不配。我妈现在跟我弟弟过得很好,你的那些小情人们呢,估计没了你也是欢天喜地。你说你这大半辈子,妻离子散,我也只好来最后送你一程。你给我和我妈打的那些钱我们都没收,你也别假惺惺的作势了,赶紧收好了钱给自己置办好点的后事吧。”

 

没等沈浩发话,沈耀就头也不回地离开了,走的时候带上了门,将沈浩愤怒的咒骂声隔绝在内。他的心向来沉甸甸的压在胸腔内,半死不活地跳动着,没想到能有这样鲜活的一天。

 

06

沈耀出国时给禹洋留了道歉信和一笔丰厚的补偿费,但他不知道禹洋是什么反应。

 

校园霸凌这种事说来实在可耻,他高中时对待李燃他们那帮人简直是将恶人这个形容词贯彻到底,对待禹洋更是这样。李燃和他的小团体里面,他最对不起的就是禹洋。在更衣室偷拍他发到校园墙、召集小团伙合伙坑蒙拐骗殴打,沈耀自认不是什么好人,却也不免生出一种名为愧疚的情绪。

 

禹洋现在在鸣龙当历史老师,沈耀这次二进宫,是打了辆车去的学校。他在学校门口看见禹洋出来,便走上前去——禹阳一看见他就愣在原地。

“你好,我觉得还是有必要跟你当面道个歉。我这个人向来不喜欢欠别人什么。”沈耀微笑着伸出手。

令人惊讶的是,禹洋的口吃变好了。尽管他说话还是慢吞吞的,但总算不一句一个磕巴了。

他并不像学生时代那样畏畏缩缩地缩着脖子低头不看人的眼睛,而是直视着沈耀,缓慢又坚定地说:“谢谢你……但是我还是选择不接受。你的补偿费我捐给山区小学了,算是没有白费。”

沈耀终于释怀的笑,说好。

 

这依然是个遗憾,会给沈耀留下一辈子的深刻印象,但不会是阴影。

 

至此,沈耀终于解决了他人生中的一大难题——他想,他回去可以笑着和医生说,我真的遵循了你的医嘱,我真的做到了。

 

07

李燃送沈耀登上了这趟星洲直飞斯德哥尔摩的航班。

 

飞机在一个清晨起飞,当沈耀坐在窗边眺望那遥远的地平线,刚好一抹初升的朝阳从他的视线中升起。

他靠在座位上补觉,又做了那个梦。

这次,他依然站在那个落脚点上,四周是舞动的火。不同的是,梦中的他主动扑入了那片火焰。

火焰的颜色变了。变成了冷静的冰蓝色;火焰的温度变了。变成了微微灼烫人皮肤的热。

 

他不是涅槃的凤凰,他是扑火的飞蛾。他从来不逃避任何问题,无论好坏。他不是被动接受改变的,他只是主动去耐心地解开自己的心结,然后继续回归之前的生活。

 

沈耀在瑞典的合租室友是个话唠的北京人,他曾跟沈耀打趣:“哥们儿,你别老是不说话,不知道的还以为没这号儿人呢。而且我也没见你回过国啊,跟家里吵架了?”

沈耀只是笑。室友自讨了个没趣,又转头去做自己的事情。

 

只是国内没有他的牵挂罢了。这些事解决了之后,他还要继续研究他的医学课题。

 

沈耀醒来的时候,斯德哥尔摩正日出。太阳烧红了半边天,洒向右半斯堪的纳维亚半岛。机舱内不少人拿出手机拍照,沈耀也不例外。

 

他眨了眨清亮的眼睛,眼中映出一片橘红,反应过来这是他一天之内经历过的第二次日出。沈耀心中的那块冰融化了,在他心里化成某种柔软又坚硬的东西,支撑他走过之后的日子——照常去诊疗室复查、照常跟着导师做课题、照常不按时吃饭睡觉、照常按时吃药。

 

只是室友发现沈耀的话渐渐多了起来,也开始在无事的某个上午研究厨艺,会参加出席一些学校活动。这些微不足道的细节构成了沈耀在瑞典定居的第六年、第七年……或许还有很长很长的时间。

 

沈耀和李燃也偶尔联系,讲些国内发生的事。李燃依旧经常和十一班的人们聚餐,沈耀看着照片上笑得开心的禹洋,虽惆怅,但这种情绪很快又被欣慰取代。

 

沈耀从前并不喜欢早晨,而是喜欢夜晚,因为日出代表新的一天到来了,而他却被一直困在过去。即使他已经逃避了一切逃到了北欧,但他还是被困住的。而现在,他终于冲进过往的一团乱麻中想要把它们撕扯开,却发现那团乱线早就散开了,困住他的终究只是他自己而已,父亲、李燃、禹洋,所有和他有关的人和事,都在被时间的洪流裹挟着滚滚向前,只有他止步于此。但尽管晚了些,他也终于可以向前走,走过之后的日子、走过每一个日出、走到时间的尽头。

 

人生何必长相伴,从此十年又十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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